第39节
“你连你濒临生产的meimei都护不住。”南狸恶意地露出微笑来,“我还记得你的名字,周北南,你简直是个废物。” 他收紧手指,竟是要把周北南的灵体活活掐灭! 但是他才刚刚发力,整个人便横飞了出去,撞在了一处墙壁之上,生生将暗室的墙壁砸了个四分五裂。 孟重光自室外踏了进来。 他眼尾和额心朱红如血,眸间的红意几乎要滴落下来,一头黑发披散开来,被纵横捭阖的鬼力激扬飞起。 他立在那里,活脱脱是一只发狂了的艳鬼。 但他根本无心同南狸战斗,只虚茫着一双眼睛寻找徐行之的影迹:“师兄?你在何处?” 尘埃迷蒙间,南狸摇晃着爬起身来,从腰间抽出短剑,亦奔着徐行之的方向而来。 见到有人在自己视线中晃动,孟重光眸光一厉,一脉飞虹从他掌心飞出,直奔南狸而去。 南狸挥起剑刃格挡,只闻金铁交击,声如爆豆,南狸只勉力招架几个回合,便觉口中甜苦难耐,索性弃了剑刃,生生领受了孟重光的一记重击。 他的一条胳膊被剐飞而出,而他反倒借着这股冲力,飞身直朝徐行之扑去,未至他身前,他便动起仅有的那一只手驱动鬼力,试图把还留在徐行之体内的残魂吸出。 但是他搜遍徐行之全身经脉,也寻不见那一缕被他珍藏多年的魂魄! “还给我!”南狸嘶声咆哮,“把他还给我!” 然而,那缕小小的魂魄没有应和他,藏在徐行之体内,不肯再出。 像许多年前一样,叶补衣不肯应他,不肯理他。 南狸被这样的联想刺激得张皇失措,煞白着脸色正欲再搜寻一遍,两只鬼奴便破窗而入,一边一个扯住了发狂的南狸:“王上,快些走!” 南狸嘶声喊道:“我不走!他还在这里,他……” 其中一个等级较高的鬼奴趁南狸发狂,心一横,一掌击在了南狸的后颈上。 南狸正是血脉激涌之时,吃了这一掌,血气冲脑,竟昏了过去。 这鬼奴将南狸推入另一个鬼奴怀里:“带着王上快些……” 未能语毕,这鬼奴就从中央生生炸了开来,灰飞烟灭,分毫不留! 经历过二十七迷阵,孟重光心智与官能已失,根本辨不得东西南北,似醉汉,似困兽,在房间里团团打转,一旦听到何处有异响传来,二话不说便是一记精纯的妖力推去。 这鬼奴便做了南狸的替死鬼。 另一鬼奴惊得浑身瑟缩,哪里还敢逗留,悄悄扶着南狸,穿墙而过,眨眼间便消匿了踪影。 周北南扶着喉咙,咳嗽着从地上爬起。 才刚刚爬起了半个身子,他便有所预感,飞快地就地往侧旁一滚。 转瞬之间,他刚才躺着的地方就被孟重光的灵力炸出了一个巨坑。 周北南大骂一声:“孟重光你看清……” 不等他说完,孟重光便不分青红皂白的又是一掌,生生把暗室轰塌了半边! 周北南使尽全身气力,连滚带爬地逃到暗室已经不复存在的门口时,恰好见背着昏迷陶闲的曲驰自外走来,陆御九、周望、元如昼亦在其后不远处跟随。 周北南大喊:“快些跑!孟重光他疯了!” 孟重光听得这一声异动,掌心再聚起一道磅礴的猩红妖力,嘴角勾起一缕狞笑。 眼看着孟重光即将出手,被刚才南狸的鬼力侵体、折腾得头晕眼花的徐行之终于找回了说话的力气,哑着嗓子叫出了声:“孟……重光!” 只这一声,孟重光眼中的重重杀机与灰败之意便渐次褪去。 他像个小孩儿般慌慌张张地四下张望,总算看清了被钉在墙上的徐行之。 他整个人登时有了活气,锋芒锐减至无,直奔过去,不由分说一把抱住了徐行之的腰,撒娇小奶猫似的一声声地唤道:“师兄!师兄……” 险些被杀的周北南见此情状,目瞪口呆。 徐行之头晕目眩,勉强喘息两声,看到眼前梨花带雨的孟重光,心柔软得一塌糊涂:“哭什么,男子汉大丈夫的。快放我下来。” “师兄,抱歉,对不起……”孟重光慌张失措地用手背擦着脸,“我,我有没有吓着师兄?重光不是故意的,不是……” 他一扬手,钉住徐行之衣袖的鬼钉便尽数溃散。 失去了力气的徐行之往他肩膀上软软倒去。 在接触到孟重光的身体时,他便仿若跌入了一道黑暗幽深的峡谷,意识全消,昏厥过去。 或许是拜南狸那见鬼的力量刺激所赐,徐行之的脑海中终于又多了一段完整的记忆片段。 作者有话要说: [系统提醒:格式化失败] 第30章 记忆回溯(四) 应天川位于九州东海入海之处,渌波泛泛,天公翦水;三岛合抱,星岛棋布。 解剑岛是访客来至应天川必经的第一站。顾名思义,凡要上岛之人,均需得解剑缴兵,免得让刀兵锐气伤了应天川千百年来养育的道性灵气。 然而总会有例外。 五年一度的天榜大比已开,在此期间,参加大比的修道之人可过解剑岛而不交兵刃。所谓的天榜大比,是专为道门弟子而设的,若有年轻弟子能在天榜大比中崭露头角,哪怕不能夺得魁首,亦能声名大噪,扬名天下。 四门门规森严,行不得赌博斗牌之事,但那些旁门弟子总会偷偷开设赌局,以灵石为赌筹,押注各个名次将会花落谁家。 其实前三名几乎无甚悬念。连续两次蝉联榜首的曲驰今次仍是夺冠热门,人数和押徐行之获胜的人数不相上下,而应天川周弦已夺得三届天榜第三。这三人的赔率持平,仅仅会小幅度地上下浮动,差别并不很大。 叫大家赌得热火朝天的,反倒是第四五六名的归属。 应天川有一后起之秀,名为程顶,善使花枪,枪术一流,天赋极高,几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押程顶能进前六,即使究竟排名在第几位尚有存疑,但他的呼声已然盖过了周北南,甚至大有进逼周弦地位之势。 在大家为程顶的排名讨论得热火朝天之时,这个天之骄子却正在拨给各家弟子使用的演武场上,用花枪枪柄死死压住眼前人的脑袋:“我说滚出去。听不懂?” 过了几年,九枝灯已经长成了高挑清癯的青年,身姿如琴,骨节如弦,里里外外都透着一股拭雪刺刀似的锋利。 九枝灯说:“请你把枪拿开。” 程顶颇觉好笑:“你这是在同谁说话?我问你,你是谁?” 九枝灯:“风陵九枝灯。” “不错,还晓得自己是谁,那你就该清楚,这里不该出现在这里。”程顶嗤笑,“这演武场岂是你这种宵小之辈能用的?滚出去!” 九枝灯正欲辩解,就被一阵巨力压顶,他咬肌一紧,硬生生挺直了脊背,没被压得弯下腰去。 程顶手腕加力:“我不喜欢你比我高。” 九枝灯双拳紧攥,双目微微转动。 有不少弟子在旁围观,却无一人愿上前来帮他说上半句话,其中甚至有许多是风陵山弟子。 他咬破舌尖,硬是独自勉强扛住了那股怪力,没有拔剑,亦没有反击,双脚稳稳地扎在地上,膝盖不肯弯上哪怕一弯。 他咬牙低声道:“……我是风陵山人,我不必向任何人低头。” 此时,孟重光正抱着剑在场侧打瞌睡。由于男女被分在不同演武场训练,几个别派女子只能凑在一起,遥遥相望,双颊绯红地对他的容貌指指点点。 已成年的孟重光单卧在那里便是一道天然的烟雨美人图,手,唇,耳珠,颈项,脚踝都是极美的,惹人遐思不已。 听到近处有两人絮絮议论起那边有热闹看,孟重光才睁开惺忪睡眼,醒了一会儿神,打着哈欠往人群处凑去。 见被围着的是九枝灯,孟重光便失了兴趣,正欲转身,便听得程顶讽道:“这话是谁教给你的,莫不是那个徐行之?” 孟重光神情一凝,站住脚不再向前。 程顶笑道:“好极了,一个与狗争食的小混混,被清静君看中,野鸡变了凤凰,怪不得他能与你这种人惺惺相……” 听他提及徐行之,刚才还在看热闹的众风陵山弟子齐齐变了面色。 话音未落,程顶便被人群里的一只脚狠狠踹中了后背,他一个不察,往前一跌,与此同时,九枝灯腰间的剑铮然而出,剑柄直直撞进了程顶的肚子。 程顶吃痛,趴跪在地,狼狈地抬眼:“是谁?!” 话音未落,一张用来拭汗的毛巾便飞出来扔到了程顶脸上,程顶想挥开,可那毛巾上似乎沾有某种植物汁液,粘稠至极,一上脸就扯不下来。 就在程顶挣扎时,他背上挨了好几下拳脚,显然并不是来自同一个人。 连吃了几下暗亏,程顶终于起了怒意,摸到花枪,一枪圆抡出去,那下黑手的几人察觉不妙,纷纷退开,而来不及退开的孟重光被枪风扫倒在地,脖颈处亦被枪尖残光划破了一个口子。 他咳嗽几声,弱不禁风地低声喘息,眼圈都憋红了,茫然的样子像极了被欺负却又不知怎么还口的小奶狗。 九枝灯却不再愿与其争斗,收剑入鞘:“刚才你辱我师兄,我还你一击,算是扯平。你若是再敢信口中伤,我便以死相搏。” 他的口吻冷淡,却愈加触怒程顶,在他转身至极,程顶突然出手,一棍顶上了九枝灯的后膝弯,随后双手持枪,一道紫红烟霞顺势而出,枪尖携裹着淡金流光,直朝九枝灯肩窝搠去! 围观弟子惊呼之声还未出口,便闻听铿然一声锐响,荧荧花火迸溅开来。 徐行之单手持扇,以扇面阻拒住程顶枪尖的去势,唇角含笑:“……应天川程顶?” 程顶不肯收枪,双眼紧盯徐行之:“你便是徐行之?” “是。”徐行之痛快地自报家门,“小混混徐行之。” 背后说人不是却被当事人抓了个正着,即使傲气如程顶仍不免露出了一瞬的心虚神情。 好在他自恃出身世代修道之家,平日里与周北南切磋起来亦是有来有往,因此他并不很把和周北南齐名的徐行之放在眼里:“话是我说的没错。你若能让我诚心拜服,我便向你道歉。” 徐行之简洁明了道:“此事与我无关,你得向我两个师弟道歉。” 程顶根本没把倒地的孟重光放在眼里,他不可置信地指向九枝灯:“他?不过是一个……” 徐行之打断了他即将出口的侮辱之词:“不敢?” 程顶少年意气,怎经得住激将,一个冲动便应了下来:“谁说我不敢?放马过来!” 徐行之一颔首,将折扇收拢在手,程顶则挺枪迎战,满心想要领教一下这把名为“闲笔”的兵器是何等神奇。 谁想他眼前霎那间腾起了一股灼人的白雾,不消片刻,程顶双眼便疼痛难当,流泪不止,弃了花枪,满地翻滚起来。 他忍痛大叫:“这是什么?是什么?!” “……这叫石灰粉。”徐行之袖手而立,无耻道,“小混混在街头打架都是这个样子的。你家里人没教过你,我就给你上一课。不收你钱。” 语毕,他四下张望,在不远处的角落里瞧到了一个拿着笤帚,神情茫然的年轻应天川弟子:“受累打听一下,应天川戒律殿在何处?” 那小弟子受宠若惊,放下笤帚,拱身一揖,紧张得有点结巴:“弟子愿领徐师兄前往……” 徐行之一边伸手逮住那程顶的后领,一边将“闲笔”变幻为一盘长绳,麻利地把程顶绑了起来:“受累了。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