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叶木青不咸不淡地敷衍道：“比先前好些了。” 陈氏意味深长地笑道：“二嫂的病怎么一分完家就开始好转了？” 叶木青冷笑：“大概是因为心情舒坦了吧。” 说完，她提着手里的鸡往灶房里一搁，对着周氏说道：“大伯母，这是爹用他的工钱买的，说要好好谢谢里正和赵五爷他们。麻烦你给做一做。” 周氏撇一撇嘴，似笑非笑道：“哟，一只大肥公鸡，你们家可真舍得呀。” 叶木莲在一旁接过话：“请人家帮忙，哪有不管饭的道理。我们就是借也得借一只鸡。” 白氏细声细气地道：“真看不出来二嫂是这么大方的人。” 叶木青实在懒得跟他们废话，她领着叶木莲径直往灶房走去，“二姐，既然大娘和四婶没有功夫做，那咱俩就帮着做吧。” 叶木莲脆声答道：“也行。” 叶木青顺便还把叶荣檀拐进去烧火。她对叶荣檀的改造是多方面的，让他多干活也是其中一方面，他们只是普通人家，她可不想把这个唯一的弟弟培养成寒门公子，该使唤就得使唤。 叶荣檀作为一枚正宗的小吃货，对于美食没有一点抵抗力。叶木青让他烧火他就烧火。何况，这种天气烧火可是一件美差。 妯娌三人在外面东家长西家短地闲扯，姐弟三人则在灶房里忙碌。 这个季节菜蔬不多，只有些萝卜白菘之类的青菜，好在刚完年不久，家里还是有些存货的。叶木青想着反正也分家了，她也没有向江氏请示，自己作主踩着凳子去房梁够了一条腊rou，做了个腊rou炒白菘，再大大方方地敲了五个鸡蛋，弄了盘葱花鸡蛋，然后就是大菜，萝卜炖鸡rou，最后又做了凉拌豆皮等几个凉菜做下酒菜。东拼西凑地凑了个八菜一汤。 当叶木青去堂屋说要摆桌子开饭时，江氏是一脸的惊诧。她用那惯常用的严厉眼神瞧着叶木青，无声地责问她。 叶木青假装没看见，只朝着里正和赵五爷等人笑道：“大伯，五爷爷，我爹回去跟我们说多亏了你们，分家才分得这么顺利，我娘大概是心气顺了，病情也有好转。我们一家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们才好，听说我奶要留你们吃饭，我爹就去拿这几日的工钱去给你们买了一只大肥公鸡，打了一斤酒，你们随便吃点，好好地叙叙旧。我大伯母和四婶都忙着，我跟二姐就帮着把饭做了，你们可别嫌弃我俩的手艺。” 里正和赵老五对视了一眼，笑着说：“早就听说你们姐妹几个手艺好，今儿个俺们可有口福喽。”说着，两人又向叶老头和江氏道谢，叶老头满脸笑容，江氏也笑，但脸上的笑容几乎挂不住。 叶木青和叶木莲摆好桌子，就开始上菜。 每上一道菜，江氏的心就疼一次。 连着疼了八次后，她的脸都铁青了。 脸青着归着，她还得僵笑着招呼客人喝酒吃菜。 这些男人坐一桌，江氏带着儿媳妇和孙子孙女另坐一桌，叶木青和叶木莲也在那张桌上。 隔壁桌时不时传来客人的称赞声：“这鸡rou又滑又嫩，味道真地道。” “这鸡蛋也够可口。” “这腊rou真劲道。” “……” 江氏的脸一直抽抽着，逮空就狠狠地瞪叶木青，叶木青视若无睹，耷拉着眼皮继续吃饭。 江氏想骂人但又不好当着客人的面骂，因此只能指桑骂槐、旁敲侧击。 她又是摔碗又是甩筷子的：“咱家啥时候都到你作主了，当我是死人吗？” 叶木青也不理会，她朝叶木莲使使眼色，两人飞快地扒完碗里的饭便下了饭桌，接着便按着分家单子去拿属于他们的东西，包括镰刀锄头，还有一些厨具等等，这都是眼下最需要的。 江氏见两人又是拿这又是拿那的，饭也无心再吃了，赶紧上来盯着。 两人就按单子上列的拿，多余的也不用，实在拿不动，就收拾好放在一边，提醒叶二郎临走时别忘了拿。 叶木莲和叶木青两手提着满满的东西回到茶寮。平氏和叶木香刚吃过饭，正等着他们回家呢。 叶木青大致说了一下老宅的情况，平氏除了略有些心疼大肥公鸡和酒外，对于叶木青的其余做法还是挺赞同的。 “对对，就该这么恶心他们，让你奶有气撒不出，有火发不出，憋坏她。”她一边说着一边检查着两人带回来的东西。 等到晚些时候，叶二郎也推着一车家什以及熟睡的叶荣檀回来了。 外面，天已经黑透了。茶寮离村子有些远，在黑夜里愈发显得荒凉偏僻，让人心里有多少害怕。好在家里人多，又有叶二郎在，让人心里安稳许多。 当晚，平氏和叶二郎叶荣檀他们三人挤一间屋，叶木青姐妹三人挤一张地铺。天冷地湿屋子还漏风，姐妹三人像冬天的鹌鹑似的，瑟缩着挤在一起。虽然条件这么艰苦，但三人心里都十分自在快活，说话的语调都较平时轻快许多。 叶木莲缩在被子里问道：“唉，小当家的，咱们明儿个要干什么呀？” 叶木青答道：“还是先修修这破屋子吧。” 叶木青突然想起，前两天那谁不是说要来替他们修房子吗？不知道对方还记得这个承诺不？ 第七十六章 奔向新生活（二） 一分完家, 平氏的病就开始“慢慢好转”。叶二郎至今仍被蒙在鼓里，他倒也没往深处想, 竟真的以为平氏是自行痊愈的。他没多想, 其他人也没有多解释，毕竟, 他们的小家刚分出来, 还有很多活要干呢。第一件事是得把房子修了。不然, 这样的冷天里住在四处漏风的屋子里着实太痛苦。 修房子可不是一件容易事，尤其是茶寮这般的年久失修的破房子。关于如何修房子，一家人也有着不同意见。 叶二郎的想法, 是他们没钱盖新房子，可能在这里要住好久, 所以打算好好修葺一下。平氏手里有叶木青给的钱, 就想着连着分家分来的, 再去找人借些, 差不多就能盖两间新房。夫妻两人为盖不盖新房, 如何盖, 以及盖在哪里争执了起来。叶家除了老宅还有别的宅基地, 不过, 大房二房的宅基地是连在一起的, 都在离老宅不远的地方。叶二郎说要盖也得盖在新宅基地那儿, 平氏的意思是另起炉灶。 关于这个问题, 叶木青是站在平氏这边的。原因很简单，她实在不想跟叶家老宅的人有太多牵扯, 离这些奇葩越远越好。叶木青心里这么想，嘴里却如此劝叶二郎：“爹，弟弟现在还小，离成家立业的时间还早呢。新宅基地的事咱们不急。咱们先把眼下的事解决了吧。你看，门前这条河的河道快疏通好了，以后说不定会通漕运。不如我们就把茶寮这块地买下，先盖几间房子住着，顺便做些小本买卖，家里也好多个进项，不然光靠爹一个人养家太辛苦了。” 叶二郎说道：“这地暂住几天还好，买下来值吗？你瞧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常住能行吗？” 叶木青说：“我觉的可行的。”接着，便扒拉扒拉说这个位置的的独特处，以及自己的预测。 叶二郎性子素来谨慎，还是满怀迟疑：“这要这么好，为啥之前开茶寮的那个外乡人跑了？” 叶木青正要跟叶二郎耐心解释，一旁的平氏听得不耐烦了，直接扯着大嗓门嚷嚷道：“你问东问西的烦不烦，孩子说行就行。你照做就是了，哪那么多废话。” 叶二郎低声嘀咕一句：“木青再聪明也只是个孩子呀。我谨慎些不好吗？” 平氏也懒得跟叶二郎废话，她一阵风似地闪进屋，又一阵风似地闪出来，把叶木青给她的那个钱罐子头朝下，哗啦一下倒出来。铜钱像小山似的堆在叶二郎面前，叶二郎看着这些钱不觉傻了眼，他发了一会呆，才怔怔地问道：“孩子娘，你这些钱哪里来的？” 平氏手一指叶木青，语带得意：“哪里来的？你闺女挣的。我给你讲，要不是你那个老娘整天盯着防着咱们木青，她攒得比这多多了。咋地了？你服气不服气？”平氏这人有时是不讲道理，但她也有讲道理的时候，比如当她看到钱时，她是一百个服气。 叶二郎被平氏抢白了一通，再反思自己这么多年来也没攒下这么多钱，而木青一个孩子却做到了。他还有什么可说的？ 叶二郎想了一会又问道：“那这块地出多少钱买合适？” 叶木青道：“这事你去问问里正吧，看看怎么办。我猜价钱应该不高。” 叶二郎答应道：“好吧，我去问问。” 次日，叶二郎去问里正关于买地的事。 平氏则带着几个孩子在屋后开垦荒地准备种菜。 荒地上不但杂草多，石头也多。 四人一起刨草根灌木捡石头。虽然这活又脏又累，但每人脸上都带着笑容向往，连叶木莲这个最会偷懒躲滑的滑头也干得十分卖力和认真。 四个人边干活边说笑，气氛既好，活也干得快。 叶木青不禁暗暗叹道，果然还是分家能解放生产力。吃大锅饭最容易造成偷懒耍滑的现象，谁都不想吃亏。 叶木莲干活麻利，嘴也没闲着，叽叽喳喳像只麻雀：“娘，咱们要种啥菜呀？” 平氏豪气地答道：“想种啥就种啥，再也没人管了。” 叶木香犹豫了一会儿，试探道：“真的想种啥就种啥吗？那我想种些花可以吗？” 平氏指一指四周：“这么大的地儿，随便你种呗。” 叶木香面带欣喜，老老实实地答道：“娘，我只种几样就行了，我想种些月月红和凤仙花。” 在一旁扔石头的叶荣檀听到了，也跟着起哄：“我要种果树，要种枣树桃树梨树，天天有果子吃。” 平氏笑着骂道：“整天就知道吃吃。” 叶荣檀笑嘻嘻地跑开玩去了。 他没跑多远又折了回来，身后还跟着一群人。 叶木青定睛一看，只觉得领头的那几个人很是眼熟。她再仔细看看，走在最前面的那人不是很久不见的张威荣吗？他旁边是前两天见到的王铁头。 叶木青赶紧笑着打招呼：“张大哥，王大哥，你们来了？” 王铁头笑着答道：“说好了要给你们家修房子，要不是威龙哥有事耽搁了，俺们昨天就来了。” 张威荣接过话道：“是的，我这两天刚好有点事。” 叶木青看了看张威荣，感觉他比上次见更黑瘦些，整个人显得愈发精壮。最引人注目的要数那双炯炯有神的眸子。 叶木青跟他们很熟捻，平氏跟他们不熟，少不得问东问西。叶木青简明扼要地跟她说了张威荣的两个事迹，一个是救叶荣檀，一个是给她们姐妹解围。平氏一听，顿时对他热情许多，还怪叶木青干吗不早说。 平氏笑吟吟地道：“哎呀，真的谢谢你。你们今天一定要留下来吃饭。” 张威荣冲平氏点点头，抬脸看看屋子，说道：“吃饭的事一会再说，还是先修房子吧。” 平氏怔了一下，随即道：“修房子呀，俺们正愁没人帮忙呢。你们来得真是太及时了。” 平氏话音刚落，就看到叶二郎正兴冲冲地往家跑来。 他老远就喊道：“孩子娘，木青，地的事说妥了，价钱很地道——”他话没说完，一错眼看道张威荣等人，赶紧打住。彼此打过招呼，张威荣说明来意，叶二郎亦是一脸的感激。 他对平氏和叶木青说道：“木青，你们帮着你娘去准备饭菜，我们先去修房子，一会儿俺们几个好好喝一钟。” “好的。”叶木青爽快地答应道。 她想买地就能便宜的买到，想有人修房子就来了一帮人，她这是要转运了吗？也是，倒霉了那么久，也该转运了。 第七十七章 修房子 俗话说, 人多力量大。张威荣共带了包括王铁头在内的四个兄弟，这五人都是精壮小伙, 个个是干活好把式。张威荣跟叶二郎合计一阵, 双方商量好了怎么修葺就开始着手干活了。这五个人有的负责修理门窗，有的负责修补破损的墙, 有的负责修屋顶, 人人各司其职, 干得又快又好，有了他们的加入，修房的速度快了许多, 只不到半个时辰，房子已像样许多。 平氏在一旁看得高兴, 难得大方一回, 中气十足地吩咐叶木青姐妹三个：“木青, 你去老宅地窖里挖些萝卜白菘, 木莲你去镇上割一斤猪rou, 记得要肥的。再买一块豆腐。木香, 你跟我在家里做饭。” 姐妹三人纷纷应答。 叶木青正要出门, 就见正在修理门窗的王铁头转过头大声问平氏：“叶二婶, 木青不是说你病得很严重吗？你快回屋歇着吧, 反正俺们都不是外人, 随便对付一口就得了。” 平氏“啊”了一声, 才猛然记起自己的身份是“病人”。可看她如今这副红光满面、嗓门敞亮的样子，哪里还像个病人？ 叶木青见状急忙来圆场：“王大哥, 我娘前两天是病得很重，不知怎地，这一分家病竟然就好了。” 王铁头点头：“原来是好了呀，好了就好。我估摸这病多半是气的。如今没气了，自然就好了呗。” 叶木青附和道：“对对，就是这个理儿。” 平氏也很应景地笑道：“哈哈，我这两天就是高兴呀，特别是你们来了，我更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