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呵。”一身轻笑伴随着似有若无的檀香冲击着宋释之的五官。 宋释之立刻就想要站稳身子，但是没想到身旁这人却直接伸手勾紧了他的腰间，“…夏亦欢？” 听到这一名字的宋释之立刻便抬头看了过去，而对方也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男子的身后正有一宫女提着灯笼，光亮不大，却正好能让两人看见彼此。 两人一对视，宋释之便一下子愣住了。近在咫尺的这人有着一双摄人心魄的丹凤眼，深沉的眼眸里尽是让人看不懂的幽光。他低头看着宋释之，又道了一遍，“…夏亦欢？” “你是谁？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宋释之直言问道。 “这个不重要。”这人似乎很满意宋释之的态度，这才松开了紧锢腰间的手臂。待到宋释之撤开一小步，便又听见那人问道，“我倒是想问问你……进入王府的目的是什么？” 听见这一问题的宋释之当即便是一愣，不过他很快便恢复了平静。但是，他这一闪而逝的情绪却还是被对方捕捉到了。宋释之看着对方勾起的浅笑，略微有些皱了皱眉，“你是谁？为何要质疑我？” “我可没在质疑你。当然，我是谁也不重要。”那人紧盯着宋释之慢悠悠地走近。视线相抵，那人直接将脸贴近了宋释之，那双丹凤眼里却透露出宋释之看不懂的光芒，似乎带着一丝不由分说的强势气场。 “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的任务也是我的目的。”男人轻飘飘地说出这话，一字一句清晰可闻。听见这话的宋释之几乎一下子就愣在了原地，那人倒也不在意宋释之的反应，直接转身离开了。 宋释之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里面一片混乱，反应过来时，原先的那名公公已经重新回到了他的身边，“大人可让我好找！” “大人？大人？怎么了？” “嗯？无妨。烦请公公带路。”宋释之低声道了一句。这公公倒也没多问，只是领着宋释之回到了宴会之上。 宋释之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杨番听着身后动静，转头看了一眼，“怎么那么久才回来？” “和领路的公公走散了，一不小心迷了路。所以迟了。”宋释之半真半假地回应道。 杨番皱了皱眉，显然再考虑这一说辞的真实性，“可有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王爷请放心，并无。”宋释之想了想，还是隐瞒了之前那段小插曲。杨番正欲再询问先什么，便听见有公公高声喊道，“皇上驾到！” 转眼间，原本席间的喧闹声全无，众人齐刷刷地站了起来。宋释之只看见一袭明晃晃的龙袍，随即便听见众人大喊道，“臣等恭迎陛下。” “免了免了，众爱卿该吃吃该喝喝！要不是皇叔派人来请朕，说是一定要到场。不然，朕还真不想来！”有些吊儿郎当的语调传入众人的耳中。宋释之虽然低着头，但是听着声音就联想起了之前听到的那番关于皇上的传言，不由挑了挑眉。 …嗯，听着声音就是知道是个昏君！ 大臣们似乎很是习惯皇上的这副模样，又是齐刷刷地喊道，“谢陛下！” 所有人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只不过这皇上一来，大家却也没有了原先大声喧闹的心。都只是规规矩矩地欣赏着歌舞，再同旁边的人饮上些酒。 坐会位置上的宋释之虽然知道不可以直勾勾地盯着皇上看，但是却还是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朝着上方的位置瞥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却着实让宋释之吓了一跳！ 第5章 皇家乱事一锅粥（五） 方才在御花园，宋释之只顾着和对方交谈，又因为夜色过黑，便没注意那人身上的龙袍。而如今看到上方龙位上的人，宋释之震惊之情无以言表！ 这…这…这不就是刚刚遇上的那个人嘛？ 昏君？颓废？色相？这和想象的剧本不一样啊！宋释之似乎听见了‘啪啪啪’的打脸声！ 杨朔，也就是坐在上端的皇上似乎也察觉到了宋释之的视线，直接朝着后者看了过去。宋释之见状，立刻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不过这一下，却已经迟了。杨朔眼中划过一丝笑意，干脆端着杯子，走至了杨番面前。 “皇叔，朕敬你一杯。前段时间听闻皇叔遭遇刺杀，朕可被吓得不轻。”杨朔笑眯眯地看着杨番，继续说道，“皇叔可不能出事，不然可没人帮朕处理这一堆奏折要事了。” 杨番听见这话，立刻皱起了眉头。他语重心长地说道，“皇上，你也已经过了弱冠之年了，切莫不可继续浮躁下去。朝堂之上的事情，怎能放手都交给臣去管理……” “哎哎，皇叔你就别念叨了！”杨朔很是不耐烦地挥手打断杨番的话，“朝廷之上的事情一直都是交于皇叔来处理。朕很放心。皇叔你就别推脱了。朕啊……”杨朔顿了顿，举过自己的酒杯，直接喝了下去，“还是及时行乐比较好！” 此话一出，活脱脱地就是一无所事事的‘昏君’模样。听见这话，有不少大臣也都暗下叹了口气。 一直站在杨番身后的宋释之自然也是全程看见了这一幕。只不过，他一想起刚刚在御花园时，和此刻截然不同的杨朔，便觉得此人并没有那么简单。 况且…宋释之还是想不明白，杨朔到底为什么会同自己说出那样一番话。 ——你的任务，也是我的目的。 正当宋释之还在思索之际，杨朔便已经端着酒杯来到了宋释之的面前。 “你就那个救了皇叔的夏亦欢吧？”很是轻佻的语气，“长得还挺好看的。” 宋释之强忍住想要揭开杨朔这一面具的心，佯装恭敬地回答道，“回陛下，是。” “你护恭亲王有功！来！想要什么赏赐，朕都可以给你！”一如既往轻佻的语气。 宋释之继续道，“在下身在王府当差，分内之事，不敢贪功。” “呵，既然如此。那你可得好好…保护好皇叔了。”杨朔漫不经心地说道。他举手之间便饮下了一壶酒。但是，宋释之却还是看见了杨朔那双丹凤眼里转瞬而逝的精光。 不，很显然，杨朔是故意让他看见的！ 这皇帝根本就不是外界所传言的那样！那么杨朔这么长时间的伪装到底是因为什么？ 宋释之微微垂头思索，无言。杨朔倒也没有再他身上做过多的停留，恢复原先那副模样，转身便朝着上方的座位走去。 宴会又进行了一会儿，直到戌时一刻，这才得以散去。 回到王府之中的宋释之倒也没有和杨番多加交谈，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之中。宋释之简单洗漱之后便倒在了床上。脑海之中却是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今日在皇宫所经历的事情。 “…杨朔？” “…杨番？” “这皇家的事情还真是有些乱啊……” 得不出答案的宋释之只能胡乱地思索低喃，竟也不知不觉得地睡了过去…… …… 次日，宋释之睡到巳时才悠悠转醒。不过好在杨番念在宋释之的搭救上，倒是没让他像其他仆人一样做事。但是宋释之毕竟是打着在王府当差的名义进来的。再加上自己身上的伤也已经差不多愈合，实在是不好继续以受伤的名义继续好吃懒做下去。 虽然…宋释之极度喜欢这样的米虫生活。 宋释之简单将衣服穿上，便出门去找郑许了。 “郑叔。” 郑许叔听见声音，回头看了一眼。见到宋释之后,郑许便停下了自己手头的事务，笑着喊道，“奕欢啊。怎么样？伤好点了没有？” “早就已经好全了。”宋释之知道郑许的确是真心实意在关心自己，便回应了一句。不过他随即便想起了自己来找郑许的目的，于是开口问道，“郑叔，你看，我的伤也已经好全了。我来着王府毕竟也是来当差的，虽然王爷念在我受伤并没有要求我做事，但是我想着一直这样下去也不好。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郑许听见这番话，倒也点了点头，于是便开口道，“这样吧。府内正好也要在置办一些货物。我给你列份单子，你去城中各个铺子置办一下。让铺子里的伙计送到府上来。至于货物的金额，和之前一样，让他们来府上找我现结就行了。” 宋释之直到郑许是为了自己考虑，这点事情倒也不算难，于是便点头道，“好。” 宋释之拿过货物清单，便出了门。他在规定的铺子中按照所需置办东西，约莫用了一个时辰，便大功告成了。宋释之见任务已经完成，倒是松了口气，打算小逛一会儿便回府。只不过，他才刚刚逛荡没有多久，便有一男子拦在他的前面。 “夏公子，我家大人请你前去小叙。” 宋释之被这突然起来的黑衣男子吓了一跳，不过他很快便反应过来。宋释之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人，黑衣男子正拿着长剑，很是沉着地站在宋释之的身前。 “…如果我不去呢？”宋释之倒是没有大多惊慌，反问道。 “在下有命令在身，如果夏公子不配合的话，那就别怪在下不客气了。”照旧不苟言笑的样子。 宋释之略微有些无语地撇了撇嘴角，说道，“行吧。烦请带路。” 反正他现在身在系统的设定之中，最坏的结果无疑就是遇到意外，回到空间内。不过，夏亦欢本身就有武功在，再加上眼前的黑衣人虽然不苟言笑，但是却也不像是有恶意的样子。想罢，宋释之便答应了下来。 宋释之跟着黑衣人绕进了一个小巷子内，才发现有一家偏僻的茶馆开在里边。 “公子请，我家大人在最里间的茶间。”黑衣人将宋释之带至门口，说道。 宋释之看着这幽静的茶馆，心下略微有些疑虑、不过他还是点头应道，随即便按照黑衣人所指的方向，独自走了进去。 隔着一扇屏栏，宋释之却早已经闻到了茶香。他绕过屏栏走了进去，便看见了一人在坐在竹席之上。宋释之强压下心头的吃惊，开口问道，“皇上…？怎么会是你？” “怎么？看见我很惊讶？”杨朔褪去了昨天的龙袍，而是穿上了一袭黑色的便衣，上面复杂多样的金丝图绣还是能看出这件衣服不菲的价格。杨朔的头发规整束起，套入一个玉冠之中，又插入一根白玉发钗加以固定。他微微斜眼看着呆愣的宋释之，眉眼之中倒是先出一股清冷的意味。 “没。”宋释之定定心神，这才问出自己的疑惑，“皇上此番出宫，还派人将我特意带至这种地方，不知所为何事？” 杨朔拿过矮桌前的茶壶，握着壶柄往一个空空如也的青瓷茶杯里倒上些许清茶，这才说道，“待你坐下，我自然会告诉你，我找你…所为何事。” 杨朔没有以‘朕’来称呼自己。 宋释之看着茶杯中悠悠升起的热气，犹豫片刻，这才坐在了杨朔的对立面，“陛下现在可以告诉我了么？” “不急。”杨朔似笑未笑地盯着宋释之，伸手就将刚刚的茶杯拿起，递至了宋释之的嘴边。宋释之微微垂眼，看着杨朔那修长白皙的手指，清淡的茶香之中似乎还混着一丝丝檀香的味道。和昨天那个怀抱里所闻到的味道一样。宋释之知道，那是从杨朔的身上传来的。 “谢陛下。”宋释之伸手接过杨朔递来的茶杯，举杯就将里面的清茶送入了口中。茶水先苦后甘，倒是不同于宋释之以往所喝到过的茶叶。 杨朔不动声色地看着宋释之的表情，问道，“味道如何？” “陛下所赐，自然是好茶。”宋释之将茶杯放在矮桌之上，等待着杨朔发话。 “昨天…我在御花园和你说的那句话，你可曾记得？” 宋释之的双眼微微放大。他怎么可能会忘记那句话！就连他昨天晚上在梦里，也反复出现了御花园里的场景。 “记得。”如此记忆深刻，怎么可能会忘记。 “那我问你，我猜的对不对？”杨朔似乎很满意宋释之的回答，勾起了一个浅笑。 宋释之没有想过杨朔会如此直接地问话，愣了一小会儿，这才试探性地问道，“如果我说陛下猜对了？陛下会怎么做？” 第6章 皇家乱事一锅粥（六） “如果我说陛下猜对了？陛下会怎么做？” “帮你。”两个字，直接干脆地从杨朔的嘴里说出。 “帮我？”宋释之反问。 杨朔的眼里终于不似原先的清冷，他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微微晃动了一下，些许茶水直接便溢在了杨朔的手上。“有些人和事，如同这个杯子里的茶水，过满的话…终究是要溢出来烫伤自己。皇叔的权力…实在是过大了一些。” 杨朔话已至此，宋释之自然释明白了他所想要表达的意思。如今的朝堂之上，大臣们几乎都以杨番的话作为准则。但是这一切所造成的原因之一，难道不正是皇帝‘无所事事，昏庸无能’的表象？ “恕在下斗胆，其实只要陛下撤下这‘面具’，想必…这朝中大臣也不会……” “面具？什么面具？”杨朔轻笑着看着宋释之，“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道理。有些事情，亦欢…你还是不要多问多虑比较好。” 宋释之察觉了杨朔的笑意，但却不知晓他的笑意为何而来。见对方已经如此提醒，他自然也能再多加干涉。 “那…陛下准备怎么帮我？”宋释之轻声问道。 杨朔望了望窗外，几片黄叶顺着秋风摇摇荡荡地飘落。宋释之随着杨朔的视线也向着窗外望去，只闻得杨朔道出一句，“再等段时间…下月初皇家狩猎。我会让你跟着一起去。” 宋释之领会，低声应和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