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
她内心深处并不能接受这位比自己年纪小、又和自己的丈夫有些不可言说的暧昧的“嫡母”。 但是话说到这里,所有人都大约听懂皇家这是出了什么新鲜事,若是东宫能新添人口,那对于国家而言也是件大好事。 如今消息不准,众位诰命夫人也不敢明着道喜,只好隐晦地恭祝太后、皇后可以心想事成。太后和太子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对此事也是乐见其成,她含着笑接受了众人的祝福,又说等下要派心腹宫人过去问问。说了几句,又有人突然想起季念然——这位秦大将军府里的二孙媳,正是季良娣的meimei,出言提醒太后。 得到提醒的太后又兴致勃勃地叫季念然,“是秦老将军的二孙媳?”她掺了皇后和太子妃一眼,笑着问:“是不是雪歌媳妇?太子很看重雪歌,他媳妇我们也不好怠慢了。” 她说着,就有宫人过来引着季念然过去让太后细瞧。季念然只好半垂着头——她心里也确实忐忑,跟着小宫人走到大殿中间,重新给几位贵人见礼。季念然心下算了一下,从早上进宫开始,她起码已经跪了有四、五次了。 再次起身后,太后又仔细端详了她片刻,才笑道:“也是位清秀佳人,和雪歌这孩子很般配。” 季念然对这些人,可不会打心底产生什么自然而然的敬畏。她在心底撇了撇嘴,就算她和秦雪歌并不般配,太后又能如何?难道她还能让秦雪歌停妻、甚至休妻另娶不成?她怕自己说出什么不对的话来,装作害羞得说不出话的样子,声如蚊蚋地嗯呀了几句,其实就连她自己都不大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还是秦老夫人又替她和秦雪歌谦虚了几句,把场面应付了过去。 不知太后是觉得季念然的表现太过无趣还是满意于她的谨慎,又问了几句就让季念然回到了秦老夫人身后站着,还笑着说道:“今天只管好好照看你祖母,若是你jiejie真的有了好消息,到时候也少不了你的一份赏赐。” 这是货真价实的抬举,虽然是因为季慧然的关系,但是季慧然没来,季家其余女眷也没有进宫的资格,这份抬举就实实在在地落到了季念然的身上。季念然只觉得殿内众人的目光瞬间全部落到她一个人身上,有如芒刺在背一般,让她很不自在。 她很快躲到秦老夫人身后,借着侍候家中长辈避开众人的打量。秦老夫人却露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甚至还鼓励地拍了拍季念然的手背,给她打气。就像早上在皇宫门口那样,季念然觉得自己瞬间就踏实下来。 在太后眼中,这显然也只是个小小的插曲,她转脸又和几位老夫人聊起了京城内的一些事,不一会儿,就提到了另一位今天本该出现在这里,却不见踪影的人。 “原本以为太后生日,宗室中人也会来得齐全的,怎么却不见长公主?”有位夫人奇怪地问。 太后目光一闪,伸手从小宫人手里拿过一盏茶,缓缓呷了一口,“她最近精神不大好,前几日进来给我请安,我看着也觉得忧心,就让她好好在家里养着,先别进来了。” “长公主病了?” “年初见她还健朗地很……” 诰命夫人们显然也都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纷纷搭话。太后但笑不语,接着动作的遮掩又掺了皇后一眼。 皇后似乎刚刚在走神,被太后的目光提醒才回过神来,只在瞬间就遮掩好了脸上的神色,极其自然地接过话题,“她前几天也递了牌子进来见我,确实精神头不大好,我细问她又不肯多说……只是眼睛红红的,一看就知道是哭的多了的缘故。”她一边说,一边叹了口气,像是在惋惜什么一样。 季念然也不由得叹了口气,宫中的女人说话,真是累人,每一句话的背后都仿佛另有深意,勾得你深想,却又不肯明着告诉你这猜想是不是正确的。 皇后的这番话,显然也让这些身份贵重的外命妇们做出了自己的猜测,她们脸上纷纷挂上了然并暧昧的神色,只是不肯明说——就算不说出来,季念然也能猜到,她们的猜测中,自然少不了大驸马的戏份。 是宠妾灭妻不敬重公主?还是犯了什么别的事?无论如何,天家释放出来的信号她们都已经心知肚明:以后怕是要疏远大驸马了。 太后又像有些遗憾似的,叹着气道:“我年纪小,不过平白占了辈分的便宜,很多事长公主倒是不愿意和我说……这事我但凡当时有说话的身份,怎么也要挑选个更老实本分的人选,现在这样可不是被误了!” 这话就说得更直白了,就差点着名字说大驸马犯了事了。季念然心头一动,她注意到的,倒不是太后隐约透露出大驸马坏事了的消息——横竖她也不肯明说缘由,而是太后说的她平白占了辈分的事。 大家心知肚明,长公主和寄王同年,生日只差了不到一个月,从小关系亲密。当今圣上比他们两个就小了三、四岁了,皇后和皇上是算同代人,按照三年一代的算法,光皇后和长公主之间就差出了将近两代。而太后,甚至比皇后还要略小几岁,当年她能坐上这个位置,也不过是因为她的父亲身居要职。 而太后的话里,又像是抱怨,隐隐透出先帝的几个儿女都同她关系疏远…… 季念然小心翼翼地换了个姿势,试图尽量让自己轻松一点,用余光瞄着殿上的人。显然,太后和皇后之间,是面和心不和,除了对待长公主和大驸马一事外,其他时候就连简单的几句对话都要打打机锋。而坐在皇后对面的几位妃嫔,却更倾向于讨好太后。 她一眼看到趁着众诰命或低头盘算、或注意别人的功夫,座位离着太后最近的那位妃嫔,起身凑到太后耳边悄声说了些什么,继而太后满意地一颔首,她就转身进了右边的暖阁。 只见太后轻轻咳嗽两声,顿时,殿内众人都重新作出恭顺的模样,眼观鼻、鼻观口,季念然也收回目光。 太后又看了一眼暖阁方向,才笑道:“今日耽误了你们这么多功夫,我心里也很是过意不去……”她不给众人谦虚表忠心的机会,紧接着道:“文妃前日和我说,她新写了个话本子,那天拿给我看,我想着若是改成戏文或许更有些意思,知道你们几家都好这些,就想着让你们帮忙一起赏鉴赏鉴。” 话音未落,就听坐在诰命中左手第一位置上的老夫人笑着接话,“太后娘娘真的是抬举我们了,宫里什么能人没有呢?再说以文妃娘娘的才干,自己玩儿着就改了,哪里用得着我们碍事呢。” 太后并不接话,坐在右手第一位置上的夫人却和和气气地反驳,“娘娘这是有别的用意在其中呢。就算你我都拿回去改成了戏本子,但是其间必然也有些不同,到时候一并呈给娘娘,这就是乐了。” 这时,刚刚进了右边暖阁的文妃又带着两名宫娥走了出来,宫娥手中各捧着一小打蓝色书封的小册子。她身姿袅娜,边走边笑道:“张阁老夫人这话可说到我心里了,每天看同样的戏有什么趣儿?就要大家都不同,这才有意思呢。” 季念然双手虚握成拳,强忍着好奇——她越发想要知道,自己这位老乡,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支持 最近新开了一篇预收坑,算是红楼衍生吧,《文坛大神林黛玉》,如果大家觉得还算感兴趣的话可以收藏一下,大概9月会开始更新吧 大家也可以收藏我的专栏啦 鞠躬,么么哒~ ☆、第 74 章 宫中一日游真可谓劳心劳力, 好不容易回到将军府, 下了车还要打起精神时候秦老夫人回正院。 反倒是老夫人, 依旧神采奕奕, 见到季念然下车的样子, 脸上反倒涌上一丝笑模样, “第一次进宫, 也是难为你了,就不用跟我去正院了, 回你自己院子里好生休息要紧。你母亲那边也不用担心,她断不会为这个怪罪你的。” 季念然原本心里也在掂量送老夫人回正院之后, 要不要再去见一见秦夫人。她今天一早就跟着老夫人进宫, 还没有给秦夫人请安…… 但是此时得了老夫人的话, 比得了圣旨更要高兴十倍。索性就真的当做秦夫人不在意这些——依这两个月来她对秦夫人的观察, 怕也是真的不在意这些。话虽如此, 但是她也不好意思就大喇喇地丢下长辈一个人回去歇着,好歹服侍着老夫人上了软轿, 走远了, 才又自己坐上另一顶软轿,带着丫鬟满身疲惫地回江雪院去了。 一回到自己的卧房套间,季念然就瞬间没了精神, 半打着盹坐在梳妆台前任由授衣帮她拆下头上的钗环,脱下外面的大衣裳,就这流火的手喝了两口花蜜。等到身上再也没有了累赘,她朝几个丫鬟摆摆手, 甚至没有精神补进两口点心,起身进了里间直接歪倒在了内室的床上,不过一刻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流火和授衣两个大丫鬟我看看你、你看看我,又互相打了两个眼色,才轻声慢步地带着小丫鬟们出了套间,还顺手带上了房门。 这一天累得狠了,季念然睡醒的时候只觉得屋内一片昏暗,只有屋角点着一盏小灯。她有些口渴,正要叫人,却只听外间房门“咯吱”一声,有人手中举着蜡烛走了进来。她半坐起身,待那人走得近了才发现来人是授衣。 授衣见她起身,有些吃惊,“奶奶原来已经醒了?” “也是刚醒。”季念然又挺了挺背脊,换了个姿势,顺势看了两眼套间外面,“现在什么时辰了?” “快该吃晚饭了。”授衣顺手把手中的蜡烛放到小桌上,又转身出去喊进来点灯。不一时,流火带着几个丫鬟鱼贯而入,敞开套间房门,有的点灯、有的拉帘子,季念然这才看到窗外已经黑下来的天色。刚她睡得太熟,有人进来拉帘子都不晓得。 她晃了晃头,让丫鬟给她倒杯水来,这时才想起什么,开口问几个丫鬟,“我刚回来的时候不是拿回来一个小包袱?里面有本册子,你们放到哪里了?” 还是授衣想了一下,才想起来她说的是什么,“那本册子放到您书房的桌子上那摞书上面了,包袱里旁的东西我都收起来了……您现在要用?” 季念然摇头,一脸心累的样子,“先放在那里吧,今天就先不看了……唉,也总是要看的。”对于改编剧本供皇家取乐这个差事,她是真不热衷,但是……她瞬间又想到太后的脸以及文妃的那两句话—— 她那两句话一出,当场就有几位诰命夫人微变了脸色。但是当着太后、皇后的面,又不能翻脸,真是连斥责都不能,只好手下册子,吃了这个哑巴亏。别的诰命夫人如何处理这件事的季念然并不知道,但是秦老夫人一出慈宁宫正殿大门,就把这本册子交到了季念然手里,不顾她一脸的不情愿,“你大嫂管着家里的中馈,事情本来就多,不如这事就交给你办吧。改天外面叫个擅长这个的人来,随便改改就行了。” 老夫人的话说得好听,像是很看重季念然的样子。其实季念然心里明白,老夫人对这件事也腻味得很,也懒得回去之后再给祁氏交代前因后果,不如就抓季念然这个身在现场、自己明白来龙去脉的壮丁,还更省事些。 她就是再不愿意,也只好答应下来,一上自家马车就把册子随手塞进了带着的包袱里,扔到一边。下车之后她没顾得上这个包袱,却到了此时才想起来。 起身下床,授衣立刻找了件家常半旧的袍子帮她穿上,又帮她重新挽起头发,流火上前低声请示,“奶奶饿了没有?可要开始摆饭?” 季念然瞄了一眼小自鸣钟,才发现原来自己这一觉竟睡了两个多小时,她点了点头,又漫不经心地问:“二爷可回来了?” “已经回来了。”流火已经下去安排人摆晚饭去了,回答她的还是授衣,“刚刚进来见您睡着,就到西次间坐了一会儿,现在有往前面书房去了,留下话说让您好好睡呢。” 提到“前面书房”,季念然就蓦地想到那个书袋,再加上秦雪歌表现出的体贴,她心中刹那间涌现出极大的满足感,脸上的笑容都柔和了几分,“快去叫人请他过来吧……唉,你们合该早些把我叫醒的。” 授衣看了看季念然的脸色,也抿着唇笑道:“刚就是打算进来叫您的,正巧你也醒了。” 季念然又抬手掩下一个小哈欠,才起身走到窗前炕上坐下,支着头等秦雪歌进来。透过窗户,她很快就看到了秦雪歌的身影:他已经换过了衣裳,一身青色布袍,头上的冠也摘了,只用青巾包着发髻,脚上的鞋也换成了家常穿的。 他步子很快,脸上也带着些慵懒,手上还拿着本蓝皮册子——季念然双眼一瞪,不可置信地又盯着秦雪歌手上的册子看了两眼,怎么看,都好像是自己从宫里拿回来的那个啊……她猛地收回目光,好似一个孩子发现自己偷着买的课外书被家长发现了一般,露出些许紧张和忐忑。 正不知如何是好,外面传来丫鬟给秦雪歌行礼打帘子的声音。她不好再端坐在炕上,也起身迎了上去,“你回来了……耽误你吃饭了。” 秦雪歌相了相她的神色,关心地问:“今天进宫,累着了吧?” “可不是,一直站着呢!还动不动就要下跪行礼……”她抱怨了两句,才想起来这些话说出来也没什么用,秦雪歌也是臣子,在皇权面前又能如何?她有些不好意思,又惦记着秦雪歌手中的那本册子,双眼不住地往秦雪歌手边瞄去。 秦雪歌注意到她的目光,似笑非笑地把手中的册子放到炕桌上,“这是你今日出门买回来的?” 季念然连忙摇头,正巧这时丫鬟们进来摆碗筷,她伸手抢过册子放在自己身侧,待丫鬟摆好晚饭退出正房,才有些尴尬地解释,“这是宫里发下来的,给各家的……呃……”她想用“作业”这个词,又担心秦雪歌理解无能,最后琢磨半天,选择了“任务”这个词。 显然,秦雪歌瞬间就理解了她的意思,他微一挑眉,依旧带着些不解,“这是让你们看看?” “哪儿啊!”季念然瞬间兴起了吐槽的兴致,“让各家拿回去改成戏本子,在呈回宫里,后面是要排演出来还是怎样我就不清楚了。”她抬手执起酒壶给秦雪歌斟了杯酒,继续愤愤不平地道:“她们整日没事做,净想出这些点子来折腾人!” 在秦雪歌面前,她不自觉地就放松了警惕,甚至连以前在娘家的小心翼翼都不见了,什么话到了嘴边都顺着往外吐露。今天这话,其实细算起来已经有些大不敬的意思了,但是她就这样无所顾忌地说了出来,并且没有丝毫后悔的意思。 秦雪歌无奈地摇了摇头,指了指桌上的饭菜让她安静吃饭。其实季念然刚睡起来正是饿的时候,白天一天又都没有吃好,极其满足地吃过一顿陪嫁做的贴合她心意的饭菜,心中的郁闷才散了些。 “下次,若不点这名字叫我,我可不进宫去了。”用过晚饭,她又倚在迎枕上和秦雪歌闲聊,“一直起来跪下的行礼不说,还吃不好……真是难为大家了。”要说京里这些诰命夫人,哪个在家里不是千尊万贵的?在宫里却要受这份罪——还要感恩戴德!可是图什么呢?得意的还不是外面的男人。 秦雪歌不答她的话,反而问道:“你今天可见到文妃了?” 这话一出,季念然自己也有些讪讪的。进宫看看原本是她自己的诉求,若不是她自己先在秦雪歌面前露出对文妃的好奇,这次进宫的人选里有没有她还是两说,现在反倒抱怨起来…… 她一努嘴,“当然见到了,这本册子可不就是文妃娘娘的大作嘛!” 秦雪歌一挑眉,像是根本就不信这话,“这……可差得有点远啊。” “什么差得有点远?”季念然一怔,半晌才反应过来,秦雪歌说的应该是册子里的故事。这本册子拿到手里的时候她就很不情愿,又累,并没有翻开看过,此时听秦雪歌这么说,倒是升起一些好奇,“这册子你都看了?讲的什么啊?” “很……”秦雪歌犹豫了一下,“朴实的一个故事。”秦雪歌无奈地摇了摇头,“等你有时间了自己看看吧,总之,和《薄生传》差了挺多的。” 季念然心下知道,《薄生传》其实是山寨后人之作,这个新故事不晓得是山寨还是原创。若出自文妃原创,那就算水平有所差别,她也并不奇怪。她更担心的,还是应付差事的事,又问秦雪歌,“你认不认识什么写戏文的人啊?这东西我可写不出来。” 秦雪歌失笑,“哪能真的让你写啊?就算是那些人家里的主母回去,也不会自己提笔来写的,传出去成什么了……你放心吧,我回来让湛卢去帮你寻个人来。”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 希望大家也能支持我的预收文《文坛大神林黛玉》还有作者专栏 鞠躬,么么哒~~☆、第 75 章 既然秦雪歌应下寻人改写戏文的事, 季念然也就不再把这事放在心上, 只等到没事的时候才翻开看看打发时间。 这一看, 倒是笑了出来。这故事季念然倒也熟悉, 同样是山寨的, 是一本奇幻探险类的小说。这小说的原作者原本名声也并不太好, 此时又被穿越者山寨, 季念然都觉得这事情讽刺得很。 更何况小说中原本就有很多并不适合放到古代的内容,即使文妃把整个故事的背景都放到了神仙鬼怪的框架之中, 依然显得非常违和。 季念然伏在炕桌上笑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 思量起戏文的事。既然熟悉这个故事, 那用不着别人, 怎么改成戏文她也就心中有数了, 不过懒得自己都写出来罢了。她一边想着, 一边起身慢慢踱到西次间的书房,在桌上铺开纸, 随手写了些改编的要点。待写得差不多了, 才把墨迹吹干,把纸折起来夹到书里,只等湛卢把那善写戏文的人寻来, 把这张纸上的内容交代给他就行了。 *** 过了太后生日,中秋节就近在眼前。因着今年太后生日大办过了,中秋节宫里就不办宫宴,放各臣子回家闲散一日。就连在军营里的秦雪威都差人带话回来, 说中秋节有两、三日的假,能回家来。 这下,秦夫人和祁氏的脸上都更多了笑模样,准备起过节的事时态度也更为热切,将军府里的气氛一日比一日热闹起来。 “每年中秋的时候大哥若能回来,全家人都更高兴些。”秦雪歌对着季念然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有些怅然,也有些寂寞。季念然看在眼里,不知怎的就觉得心头有些疼,她主动伸手握住秦雪歌的手,不待她开口说话,秦雪歌就先回了她一个温暖的微笑。 没过两天,宫中又传下了些赏赐,甚至还有几样是专门给季念然的,听传旨的太监说起来才知道,原来季慧然真的被诊出了喜脉,太后果然把这好处也记到了季念然身上一份。这事在太后生日那天被闹出来,全京城的勋贵人家怕是都知道了,想瞒也是瞒不住的,此时不过是正式放出信号罢了。 这赏赐一下来,祁氏看季念然的眼神立即就有些不一样了起来,原本前些日子两人不说情同姐妹至少也做到了相安无事,之后怎样季念然就没底了,但是她也并不担心——祁氏那隐隐的敌意能有多少会真的转到行动上还不好说。相比祁氏,她更忧心的还是秦雪玲。刚一接到旨意,小姑娘就暗暗和祁氏交换了两个眼神,又好似及其羡慕地看着季念然,简直是理直气壮地左右骑墙。有了秦雪玲在中间,哪怕祁氏原本对她并无成见,怕是都要被挑唆得慢慢恨起她来。 又因着这事季念然还特别得了宫里的赏赐,她就不好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挑了节前的一个日子和秦雪歌两人套车回娘家走一回亲戚。季家也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得到的赏赐自然更多,太后的、皇后的、甚至还有太子妃的,都是叫季家放心,若是季慧然这一胎能平安生产,日后自然少不了锦绣前程。 这次季念然回去,就发现季家全家上下都很高兴,除去参加乡试尚未返家的季晗,就连季昀都留在家中,季念然和秦雪歌过去的时候,他正在自己的书房里亲自给儿子开蒙。 季茉然已经被二老爷、二太太派人接到地方去了,季念然是新妇,不方便回来送她,还让人特意带了一套头面回来算是给季茉然的添妆。也因此,除去轻易不能迈出东宫的季慧然外,季家在京城的女儿竟然只剩下季念然一人。 唯一的年轻姑奶奶回娘家做客,姑爷又是太子身边的红人,季家当然不能怠慢。又听说季慧然被发现有孕的那天季念然正在宫里给太后贺寿,长辈们不免又围着问了季念然些宫里的事。 一家人欢欢喜喜地用了一顿饭,大老爷又把秦雪歌叫走不知商量什么去了,直到半下午,才放小夫妻两个回家。 就这样忙了几天,才终于到了八月十五的正日。将军府定下的宴席自然是在晚上,早上季念然起来,打发秦雪歌出门之后就带着丫鬟去给秦夫人请安——虽说宫里不办宴席,但是例行的中秋朝贺还是不能少的,这些也都是旧例了,京城各臣子及家中内眷都只要按部就班,体面地敷衍过去就好。 将军府里的男人们自然都要进宫,女眷论理却只有秦老夫人需要进宫。这次不用宴饮,女眷进宫不过给太后、皇后磕头道贺就可以散了,老夫人索性就没有带小辈,只带了两位身材健朗的仆妇就进宫去了。 老夫人不在,秦夫人又没有提前派人过来传话,这晨昏定省自然就不能省去。季念然带着流火走到秋凉院门口,这还是她第一次进秦夫人的院子,站在门外不禁有几分踌躇。她无措地回头看了一眼流火,张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见一人从边上的小路拐了出来,见到季念然,她眼睛一亮,抢先开口招呼。 “二嫂,你怎么不进去?”来人正是秦雪玲。她也不带丫鬟,只一个人走过来,应当也是来请安的。 季念然在心下叹了口气,装出一副从容的样子,“我刚到,正要进去来着。” 秦雪玲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像是已经看透她的伪装,却并不拆穿,走过来自然地伸手挽住她的手臂,“二嫂别不是有意站在这里等我呢吧?我就领了嫂子这个情啦!” 秋凉院的门口守着一位中年仆妇,她刚刚只淡然地看着这一切,此时才蹲身行礼,“二奶奶和大姑娘来了,夫人一早就起来了,已经用过早饭,正等着您们呢。” 季念然不熟悉秋凉院的下人,秦雪玲在侧,也不好出言询问流火,只好随着秦雪玲的样子,微一点头,进了秦夫人的院子。在季念然看来,这院子比起正院来也并不差些什么,有着无论山涧院还是江雪院都比不上的气派。她跟随着秦雪玲的暗中指引,迈步进了堂屋,又绕过一扇屏风,穿过两架多宝阁之间的门框,拐进了西次间内。 秦夫人正斜倚在榻上,头上梳着元宝髻,没带钗环,勒着条丝绸抹额,和丫鬟说话。见季念然和秦雪玲进来请安,她微微坐正了身子,受礼后就让她俩坐到一旁的圈椅上,“你们大嫂事情多,怕是一时进不来了。我不耐烦这些虚礼,只是不好在今天还懒怠了。”她的目光从季念然脸上虚虚掠过,招呼丫鬟端茶上来,“我也不多留你们,也不好让你们白来一趟,不如喝杯茶,也算是尽了你们和我的心意了。” 从一进西次间起,秦雪玲就又恢复成了不敢大声喘气的鹌鹑样子,此时听了秦夫人的话,更像是受了什么责骂一般,羞愧地低下了头。 其实依着秦夫人的身份,这话虽然说得稍显冷漠,却也算得上是无可指摘。对于婆媳之间的关系,原本季念然就有着非常清醒的认识,这也是上辈子她的母亲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本来就不是亲生母女,又怎么能要求人家对你像对亲生女儿一样好? 更何况,季念然还是庶子媳妇。说实话,秦夫人没让她像个丫鬟一样每天站在一边立规矩,已经很让季念然满足了。她默默喝过一杯茶,看秦夫人也是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就抢先起身告退。没想到,她这个举动反而得了秦夫人一个好脸色,还有几句抚慰,“快回去好好歇歇,今天晚上怕是要闹得晚些。你们真是年轻贪睡的时候,不比我们年纪大了的觉少,还是早些补起来的好。” 这句话又好似在打哑谜,季念然猜不透秦夫人究竟想说什么,也懒得猜透。索性就当做正经的好话来听,半点不多心地答应下来,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流火只能等在外面,见季念然出来忙跟了上去。出了秋凉院的门,又拐上另一条小路,才凑到季念然耳边,介绍刚刚站在秋凉院门口的那人的情况,“那位别看穿着打扮朴素,却是夫人的奶姐妹呢,从小一道长起来的。” 怪不得会连秦夫人早上有没有用过早饭都知道,说起来,季念然早上倒是怠慢她了,很该问两句好的才对。但是她毕竟才知道这人身份,不知者不罪,那人若是就因此厌上了季念然,也是没办法的事。 既然失礼已然无法改变,季念然就也不再浪费心力。越发说白了,再和秦夫人情同姐妹也不过就是个下人,老将军和老夫人还在世,她又能把季念然怎样?秦夫人再霸道,也不像是会为了个下人训斥儿媳妇的。 回了江雪院,季念然也就真的拆了发髻,换了身家常衣裳,靠在大迎枕上养神。鸣蜩在套间门口守着门,若有人进来回事,就都打发到了石斛和授衣那里。 吃过午饭,季念然又躺到床上小睡了一觉,才起来准备晚上家宴要穿的衣裳。几个丫鬟都凑在一旁帮她参看,就这样消磨过了大半个下午。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 希望大家也能支持我的预收文《文坛大神林黛玉》还有作者专栏 鞠躬,么么哒~~☆、第 76 章 黄昏的时候, 老将军终于带着两个有出息的孙子进来内院, 一家人凑在一起过中秋。 祁氏嫁过来几年, cao办起这些事来还是驾轻就熟, 她在小花园内挑选了一间位于高处的敞轩, 摆了两个圆桌, 男人们坐一桌, 女人们坐一桌,也不必媳妇们立规矩, 全都坐下享用酒菜。 当晚月色极好,高处的敞轩又更方便大家赏月。虽说没有小孩子的喧闹, 也没有请戏班子进来弹唱, 但是一家人说说笑笑, 也很是热闹。 直到二更, 大家赏过月, 分吃了一块大月饼,才各自散去。这个节也就算是过完了。 *** 过了中秋, 之后的三、四天里, 日子也都过得很平静。 八月二十上午,秦雪歌走得早,季念然去正院晨昏定省后刚回到江雪院, 就见湛卢正站在堂屋外候着,季念然见他不禁一愣,停住了脚下的步子,“你怎么在这儿?”她又看了看屋内, 虽说挂着帘子,但是也不像是秦雪歌回来了的样子,又疑惑地问:“可是二爷有什么东西落在家里了,让你回来拿?” 湛卢摇头,一副严肃的样子,“二爷让小的回来带句话给奶奶,刚刚已经在前面见过老太爷了。” 见湛卢这幅口吻,季念然预感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在院子里说话终究不那么方便,她点了点头,让湛卢跟在她身后,进了堂屋。流火亲自在堂屋门口守着门,季念然带着湛卢径自进了西次间书房,她在桌后坐下,湛卢隔着桌子站在她对面。 “发生什么事了?”季念然也严肃起来。 湛卢瞄了一眼窗外,才悄声道:“是大驸马……坏事了,太子和咱家二爷正带着人准备过去抄家呢。” “什么?”季念然被这个消息吓了一跳,虽说之前太后生日的时候,这事就已经有了些苗头,但是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闹到了抄家的地步。“那长公主呢?”她好奇地问。 她这话问得有些不清不楚,但是湛卢却瞬间领会,“长公主……毕竟是长公主。”他的唇边含着一个略显神秘的笑,季念然就觉得这个表情她也经常能在秦雪歌脸上看到,所谓仆似主…… 见湛卢只说了这一句就不再多说,季念然也瞬间收敛了自己发散的思绪,正了正脸色,又问:“二爷让你回来就为了带这一句话?”大驸马坏事抄家,和季念然有什么关系?她和大驸马又不是亲戚,犯不着特地叫随从回来通知一声。 湛卢微垂下头,“二爷让我回来和奶奶说一声,他这几天怕是要忙,不一定什么时候回家,让奶奶晚上不用等他吃饭了。” 这种事季念然还是掂量得清的,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和二爷说不用担心家里,若是要住到衙门里,有什么需要的就差人回来说,我这边也提前给他预备好了东西。”之后又嘱咐了湛卢几句,让他照顾好秦雪歌之类的,湛卢才领命退出了堂屋。 湛卢一走,季念然就向后倚到了椅背上,她倒不是觉得秦雪歌这几天可能不回家会怎样——有些事原本就是顺其自然地更好,得不到就不要强求。只是想到大驸马,就未免有些唏嘘。 她进京时间不长,季家现在也早就被上流社会边缘化了。但是这些都并不妨碍她听说一些大驸马和长公主之间的事。 这两人是年少夫妻,大驸马也是勋贵人家出身,从小没有什么天赋,不能文不能武,却独独被养就了一身儒雅温润的气质。就靠着这身气质,他被长公主一眼相中,得尚公主。也许在很多人看来,尚了公主就断送了自己一生的前程,但是大驸马这人,本就没什么锦绣前程可言,又谈什么耽误和断送? 靠着尚公主,大驸马才终于在勋贵圈中立住了脚跟。他和长公主关系也好,夫妻间琴瑟和鸣,在太后生日之前,京中从来没有过两人关系不好的传言。 没想到,就这么几日…… *** 心里存着心事,当天季念然的午觉就没有睡踏实,一下午也都精神不济。吃过晚饭,她见外面没有秦雪歌回来的动静,索性早些洗漱,躺在床上养神。 不知不觉睡去,第二天起来发现身边没有别人睡过的痕迹,知道怕是秦雪歌昨天夜里根本就没有回来,不禁叹了口气。果然,授衣进来服侍她梳妆的时候就说昨天夜里秦雪歌并没有回来,只让身边小厮进来传了句话,说是睡在衙门里了。季念然也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个衙门,心不在焉地答应了一声。 一早上按部就班地用过早饭,去正院请安——季念然看得出来,大驸马出事的事老夫人和秦夫人应该也知道了,说话的时候老夫人还感叹了一句,又被秦夫人给劝住了,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季念然请过安回到江雪院,就只觉得嗓子有些不舒服。她心里没当回事,只让丫鬟们给她泡一大壶蜜水来喝。 外界的喧嚣自然都打扰不到江雪院中的生活,大驸马的事约莫闹了有五、六天才算尘埃落定,有了个结果:驸马府被抄,大驸马被囚禁。至于长公主及他俩的孩子的下场,却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出来。 当晚过了出更,秦雪歌才带着一身风尘回到江雪院,脸上满是疲惫。 季念然隔着窗户看见他这个样子,未免有些心疼,人刚一进堂屋,就迎了上去,“这几天累着了吧?”一边说,一边引着秦雪歌进了套间,帮他宽下外袍。 秦雪歌的唇角勾起一抹笑,很疲倦,却发自真心,“最忙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过两天再扫扫尾,这事就算完了。” 这对于季念然来说,自然也是个好消息,她推着秦雪歌到炕上坐了,也不坐到对面,而是在他身后坐下,伸手抱住他的腰,靠在他的背上——这几天一直没见到面,甚至连打声招呼都没有,她也确实有点想他了。 虽说夫妻间更亲密的事都已经做过,秦雪歌却是第一次见到季念然撒娇,他笑着拍了拍季念然放在他腰上的手,心念一动,就想要说些什么,却还是强自按捺下去。只拍着季念然的手,任由季念然伏在他背上。 当晚夫妻两个自然团圆不提。没想到转天早上起来,季念然却只觉得头昏眼花,刚要下床,一个晃神险些栽到地上。幸好秦雪歌正在一旁换衣裳,见她情形不对,伸手捞了一下,才避免了季念然头朝下摔下床去。 秦雪歌扶着季念然躺好,顺手一摸季念然的额头,忍不住吓了一跳,皱着眉头问:“怎么这么热?” “什么?”季念然迷糊着睁睁眼,自己也伸手摸了一下额头,才发现原来是发烧了。她鲜少生病,上次发烧好像还是在江宁的时候,这下也有点慌了,忙让秦雪歌把丫鬟叫进来,“你让她们带话给石斛,让她找大夫来!”这个时候,石斛比起流火和授衣来,更能让她安心。她又看了一眼秦雪歌,虽说头痛欲裂、眼皮沉重,还是强打起精神,“你放心吧,石斛叫了大夫来就没事了。你快去衙门忙你的去吧。”刚一说完,就失了力气,脸朝着床里闭上了眼睛。 不一时几个大丫鬟联袂进来,见到季念然的样子都有些担心,石斛和流火、授衣商量了几句,就自去外面办请大夫了的事了。流火要去正院为季念然告假,屋里还是由授衣总管,倒也确实没有需要秦雪歌cao心的事。 他张了张嘴,似是有些不愿,但是衙门确实还压着很多事要他过去忙,只好叹着气用过早饭,又进来探了探季念然,帮她理了理被角,才咬着牙出门去了。 半上午的时候,祁氏又来江雪院探她,季念然虽然身上不舒服,却还是强打着精神应酬了两句。一时又有大夫进来,隔着帘子给季念然诊脉,只说是思虑过盛,又有内火,一下子发了出来,吃两服药烧过去就没事了。祁氏虽然走了,却留了身边得用的大丫鬟在江雪院,此时听了大夫的说词,才心满意足地告退。 江雪院里的人懒得计较山涧院的小心思,只顾着听着大夫的嘱咐,照顾季念然。季念然躺在床上听得明白,却又有些莫名。她并不觉得自己这些日子哪里“思绪过盛”了,不过是想了想长公主和大驸马的事,就给病了? 不过既然已经病了,多想也是无用,她嘱咐丫鬟们好生招待大夫,多封些赏钱给他。又叫鸣蜩随便念写东西供她解闷,好歹撑过上午,中午喝了碗清粥,吃过药,才放心地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一觉睡了将近两个时辰,再次醒来,头上已经舒服了不少。鸣蜩正坐在屋角守着她,见季念然醒了,忙倒了杯蜜水凑到她唇边。季念然半欠起身子润了一口,竟然还是温的。丫鬟能服侍得如此上心,季念然病中心软,竟然觉得有些感动。鸣蜩喂她喝过水,又转身去叫两个大丫鬟。 先进来的却是石斛,她是季念然身边资格最老的丫鬟,哪怕已经嫁人生子,哪怕和季念然之间有两、三年的空白,此时却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江雪院中的副统领,流火和授衣都规矩地跟在她的身后。 她走过来,先伸手探了探季念然的额头,才放下心来,“谢天谢地,已经不烧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支持! 希望大家可以收藏我的作者专栏,我新开了预收坑《文坛大神林黛玉》也希望大家能多多支持一下,哈哈 鞠躬,么么哒(づ ̄ 3 ̄)づ☆、第 77 章 老话说, 病来如山倒, 病去如抽丝。季念然这一病, 虽说当天下午就不烧了, 却还是在床上躺满了三天才重新出现在正院, 给长辈们请安。长辈们自然关爱问询一番, 又嘱咐她“虽然病好了却也不要过于劳累, 多歇歇也无妨”。 季念然原本就没有什么事做,得了这话更是整天躺在床上, 只有偶尔无聊的时候才叫鸣蜩过来给她念书,或是叫石斛进来聊天说话。 比起流火和授衣来, 石斛更像是照顾季念然到大的jiejie, 几天下来, 主仆二人中或许存在的几分生疏也早已消影无踪。 到了黄昏时分, 秦雪歌也下差进来。最近皇上在大理寺寻了个空职, 硬把秦雪歌塞了进去,品级虽然不高, 却也有了正规走动的身份。这几天季念然在家优哉游哉地养病, 秦雪歌却是从早忙到晚,不仅要为大驸马的事扫尾,还要应酬新同僚。 幸好大家都知道他同太子之间的关系, 又心知肚明最近的几件事是谁的手笔,对他颇为客气。 他一进套间,就见季念然正懒懒地躺在炕上,并不像以往那样过来迎接, 就自己脱了大衣裳,走过去推了她一把。 “干嘛啊?”季念然拉过他的手,放到脸旁自然地蹭了一下。这几天她病着,没少借机朝秦雪歌撒娇。她想得开,这辈子大概就是要跟着这个男人了,既然他现在对自己还不错,自己也并不讨厌——甚至有点喜欢,那还不如放开自己亲近起来。 秦雪歌被她蹭得面色微红,他仓促地抽回自己的手,瞪了季念然一眼,又情不自禁地笑了。他走到另一边坐下,温柔地看着季念然,“今天感觉可好些了?” “好多了。”季念然撑着身子坐起,“不过还是有些懒得动,感觉身上没什么力气。” 秦雪歌又是一笑,“这几天只能喝粥,能有什么力气?” 一时丫鬟们又进来摆晚饭,夫妻两个对坐着用过晚饭,又闲聊了片刻,不到二更,秦雪歌就催着季念然上床睡觉了。“你病才刚好,还是应当早些休息才是。”季念然也确实觉得精神有些不济,听了这话也就从善如流,叫来丫鬟做睡前准备。 待躺到床上,丫鬟们吹熄了大部分蜡烛,关上套间房门,秦雪歌才凑到季念然耳边,“刚还没和你说,皇上许了我两天假,随我什么时候用都好。我想着,刚好快到重阳节了,不如就赶着重阳节的时候,带你出去转转。” 这件事他原本就在计划,却知道今日同皇上、太子说准了,才对季念然露了口风。季念然一听就高兴起来,也顾不上倦意了,伸手拉住自己男人的手臂,“真的准了啊?那可太好了!” 她在这个世界长了将近十七年,还没有真正的出门玩过。今天秦雪歌带给她的这个消息,真的可以说是天大的好消息了。她兴奋地拉着秦雪歌商量去哪儿,去几天,带几个下人,收拾什么行李……直到秦雪歌用被子裹住她的身子,让她先睡觉,才老实下来。 *** 很快就到了重阳,秦雪歌提前和秦老将军还有老夫人报备过了,一早去正院请过安,就带着季念然套上车,带上几名下人准备出城。 能出去玩,季念然自然格外高兴。她特意选了浅菊花刺绣的对襟褙子、橘黄色撒花百褶裙,还在发间插了几朵小巧雅致的同色菊花作为点缀,就连手上戴着的赤金镯子,上面也刻着菊花纹路。 一行三辆车出了将军府,缓缓远行。一路上,借着秦雪歌在车里的机会,季念然不住地透过车窗帘子的一角往外偷看。秦雪歌见她一副看什么都很新鲜的样子,也饶有兴致地指点一些外面的景色给她看,大多都是些京城有名的店铺、饭庄。 季念然往外看了一会儿,又想起来自己在京城也是有一间嫁妆铺子的,却不知道今天能不能看到了,忍不住打听,“我还有间铺子在崇德大街上呢,能不能看到呀?”她对京城不熟,更很少出门,此时连东南西北都搞不清楚。 秦雪歌思忖了一下,才道:“咱们出城这条路和崇德大街不在一个方向上呢,如果特意走那边再出城,又太绕远了些。” 那就是不会经过那边了。“这样呀……”季念然不禁有些遗憾。 见她这样,秦雪歌又有些不忍心了,软着声音哄她,“今儿要过去爬山的,去晚了怕是来不及。你若想去崇德大街逛逛,咱们回来的时候倒是可以再绕过去……” “真的?那可太好了!”季念然又高兴起来。她自诩两世年龄加一起四十多岁,为人并不幼稚,但是又总是忍不住为了这些小事开心。 好在秦雪歌并不嫌弃她的一惊一乍,反而觉得无论是笑是嗔,他都觉得可爱。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有些后悔,当初在江宁的时候,没有和这位有趣的表妹多说几句话。起初,只是觉得她人很有趣,安静不多话的样子,但是眼神却很灵活。后来离开了,才渐渐觉得她竟然在自己心里映上了影子。可惜有些事并不是他能左右的,他就渐渐只把这份绮思藏在了心底。 后来,他的名声有些不好,他却并不在乎——横竖祖父不会让他孤寡一生,又何必为了些莫须有的事情费神?但是,又忍不住庆幸,如果他真的命中克妻,那些和他订婚后就年少早夭的姑娘都不是她。 然而,世事多变,他最终还是同她定下了婚事。订婚之后,有的时候他会站在书房的屏风前,轻轻抚摸那个书袋,那是她送给他唯一的一样东西,却那样特别。他想如果他的命真的那样差,那为了她,他也要和命运争上一争。 幸好,她平安地嫁了进来,并且同他的感情一日好过一日。季念然去过他的书房,这他是知道的,他也感觉得到,在那之后自己的小妻子对自己也更亲近了,不再是客气的、疏远的,甚至最近还会偶尔对他撒娇,或是发些小脾气。若说心底没有得意和满足,那也是假的…… 秦雪歌突然伸手揽住季念然,季念然一愣,顺势窝到他怀里,“怎么了?” “没什么。”秦雪歌忍着冲动,又为她介绍起外面的景象来,“再往前走一小段应该就到西门了。出了门,道路两边都是树,树荫很大,要比城里凉快多了。” 约莫走了近两个时辰,才行至山脚。秦雪歌先下车,又亲自扶着季念然的手让她下来。季念然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刚一下车,就迫不及待地左右看了起来。虽说戴着帷帽,隔着一层面纱,但是眼前的景色依然鲜活。 周围已经停了许多人家的车马,这山不高,一行人前呼后拥、浩浩荡荡地上山,也不过一个多时辰就上到了山顶,其间还要顾着季念然的身子,不能让她走得太累了。也是这次爬山,季念然才发现自己的身子真的是被养废了,现代的她虽然也不爱出门运动,但是旅游的时候爬半天山还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如今却不行了,常年只生活在小院子里,身上的行头又不大方便,每走一里路,她就忍不住想停下来休息。她想休息,秦雪歌就由着她,好不容易上了山顶,有个山下人家开在这里的茶棚,也是人满为患。好在旁边的小凉亭内还有个位置,秦家的下人们忙过去占住了,供季念然挪过来坐下歇歇脚。 又有人过去小茶棚里找老板买茶,好说歹说才买了两碗,季念然也顾不得这海瓷大碗干净不干净——她是真的渴了,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了下去。待到喝完才想起来,这样喝茶,脸上的面纱自然是早就掀开了,很不合规矩。 她偷看了秦雪歌一眼,见他并不在意,才放下心来。 歇了一会儿,又起身拉着秦雪歌在山顶四处闲逛,古时的山景未必比现代的更美,也没有更方便,却胜在淳朴天然,少了很多人工景点,还有那些穿凿附会的故事。只是可惜,此时没有相机,不能把这番景象记录下来,不免又有几分遗憾。 在山顶逛了将近半个时辰,一行人才下山。还是前呼后拥地把秦雪歌和季念然围在中间,生怕两位主子出了什么意外,尤其季念然,有秦雪歌牵着她走在前面不说,身后除了丫鬟,还跟着几名女健仆,再后面才是男家丁。 好不容易到了山下,季念然已经累得恨不得立即就躺到床上歇着。她再也顾不得远处的山色,由丫鬟扶着上了马车,随后秦雪歌也上了车,季念然挪了挪身子,给他让出一块地方,待他进来盘腿坐下,又自然地靠到他身上。 马车再次缓缓前行,却并不掉头,而是顺着山脚下的路往前走了一段,又拐进一条小岔路上。季念然顺着帘子缝往外看了一眼,见不是来时景色,就好奇地问,“咱们这是去哪儿呀?” “咱家在郊区的庄子。”秦雪歌背靠在车壁上,让季念然能倚得更舒服一些,也让他自己能更轻松些。他一边说,一边又往窗外指,“看到没有,就是那边了,还是当年先帝赐给祖父的一块地,建成之后全家人总共也不过去了四、五次。” 季念然很有些困倦,眼皮沉重,强撑着往外看了一眼,只看到大片的草地及秋收过的田野。不管看没看到,她胡乱地点了点头,换了个姿势,把脸埋到了秦雪歌的前襟里。 秦雪歌不禁失笑,又感觉到为微微湿热的气息打在自己胸口,一时竟不知道是满足还是什么,盯着季念然的头顶,像是痴了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支持! 希望大家也能多支持我的新预收坑《文坛大神林黛玉》,还有作者专栏 鞠躬,(づ ̄ 3 ̄)づ☆、第 78 章 马车走了一段, 又拐进一条蜿蜒的小路, 才终于到了将军府的别苑门前。 季念然像是已经睡着了, 秦雪歌多拍了她两下, 才□□一声, 睁开双眼。“怎么了?”她睡眼惺忪地问。 “到了。”秦雪歌拍拍她的手臂, 示意她坐直了身子, 省得等下掀开帘子让下人们看到不好意思。季念然嘟了嘟嘴才醒过神来,翻身坐好, 秦雪歌也趁机活动了一下身子。车子又往前走了一段,到了二门外停下, 夫妻两个这才下车。 在季念然看来, 这别苑修建的比当初大太太带她们去的庄子也大不了多少, 不过是修葺得更好一些。但是常年没有人来, 虽不至于破败, 却也略显得冷清,缺少了一些人气。进了二门, 绕过照壁, 才是正院。 “正院论理是要空着的。”老将军和老夫人尚在,秦夫人也还身体健朗。就算不说这两重长辈,还有秦雪威一房在前, 他们不能住正院也是再合理不过的事。不过别苑的管事们还是站在正院当中迎他们,管事也是一男一女,看起来像是夫妻,两人跪下朝秦雪歌和季念然行礼。 “赵管事辛苦了。”秦雪歌说了一句, 又让管事带他们到下榻的院子。赵管事这才起身,带着他们从角门出去,沿着回廊走了一段,才到了另一座院子。 季念然看了一下,虽不如正院气派,却也很规整。正房只有三间并两间耳房,比起江雪院小了不少,但是只用作两天暂住的处所也尽够了。众人进了堂屋,留秦雪歌同赵管事在堂屋里说话,季念然带着丫鬟先进了里间,她累得很,在车上歇了一会儿也还是没有什么精神,一进屋就让丫鬟们放下帘子,倒在了炕上。 授衣要留在江雪院看家没有跟来,流火又更擅长人情往来,石斛索性亲自帮季念然整理内务,柔桑在一边给她打下手。 这屋里东西虽然齐全,但是毕竟不是季念然用惯了的东西,以前做姑娘的时候,跟着嫡母出门不好过分讲究,现在自己能做主了,当然不能再将就。石斛先从带来的行李中拿出季念然常用的一套杯具,又换过了床上的被褥,才走过来问季念然,“奶奶要不要先把发髻拆了?还能躺得舒服些。” 季念然抬了抬眼皮,觉得石斛说得有理,正要起身,秦雪歌已经打发了赵管事走了进来,“想不想出去转转?” “转什么啊?”季念然摆了摆手,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 秦雪歌转头睨了石斛一眼,石斛会意地带着其余几个丫鬟出了里间,秦雪歌这才走到炕边,伸手拧了拧季念然的鼻尖,“这庄子后面有一汪温泉,是山底的活水,听说对人最好的——要不要去泡?” “真的!”季念然瞬间眼睛亮了,她翻身坐起,抓住秦雪歌的手。秦雪歌点了点头,季念然就来了精神,下床拉着秦雪歌的手,反而当先向外走去。上一世她就一直想要泡一泡温泉,却直到莫名其妙地穿越,都没有适合的机会去体验。 这次若能在将军府自己的别苑里泡到温泉,也算是一偿宿愿了。 秦雪歌领着季念然在别苑中左右穿梭了一会儿,才绕进后院的一个小园子中,这园子里也被分成了若干个小院子,每个院落中都有一个温泉池子,又各有不同。季念然随便捡了一个进去泡了,泡完后又有专门的中年妇人帮她按摩敲打,比起单纯的躺在床上,要更解乏许多。 小夫妻两个在后院消磨到进了初更才回到落脚的院子里,晚饭也已经预备好了,除了重阳节约定俗成的一些吃食外,还有很多乡间野味,甚至还有一只现打的兔子,把兔rou切成条状,腌制过了现烤。端上桌的时候,兔rou上还带着一股碳香。 季念然和秦雪歌都尤为钟爱这道烤兔rou,流火见状,转身就要去厨房问问还有没有剩下的兔rou,也照原样烤好了送来,却被季念然喊住,“这些也尽够了,吃得再多怕晚上不克化。若有多的,不如明日再做了送来。” 今天的还没吃完,就惦记上明天还要接着吃了。流火抿着嘴笑着出去,原样和赵管事说了,赵管事也直念佛:“这道烤兔rou是算着主子们泡完温泉吃饭的时辰做的,虽有些没烤的,却也都没有经过腌制,现做肯定是来不及了。是主子们体贴下人们呢,姑娘放心,明儿一定还有这道菜。” “把主子伺候高兴了,少不了你的好处呢!”流火又敷衍了赵管事几句,才又回去伺候了。 用过晚饭,季念然想着晚上吃得多了些,怕躺着停食,就拉着秦雪歌到院子里散步,又指着天上的星星问秦雪歌识不识得。山间的别苑内虽也燃着灯火,但是比起城内却要少多了,更不同于现代——秋天的云比其余三季还要更淡些,站在廊下仰头,就能看到许多闪烁的星星。 丫鬟们早已不知道回避到什么地方去了,季念然倚在秦雪歌怀里,伸着手给他指天上的星星看,“北斗七星,看到没有?”前世,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