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 落花
说到后来,永璐嘴角挂上一丝自嘲。他自己这么聪明,用来管管家、赚点小钱足够了,轮不着媳妇cao心。 汪岐兰不禁默然,先帝上台后的手足相残、腥风血雨,对于众多皇室宗亲来说犹如一场噩梦。十余年间,亲兄弟为了帝位相杀、相囚,累及其他宗室被杀、被关、被流放的不计其数,更有子孙后代一起开除出宗族的严惩。 先帝的残忍无情,作为儿媳的贺兰明珠没有立场置喙,然天下有多少人腹诽不已。元盛帝自登基后,为挽回宗族人心,释放了被囚的宗室王公,恢复了其子孙的宗籍,赢得了宽仁之名,亦消淡了皇室中人对先帝一支的怨恨。 然而皇权必然凌驾于天下,元盛帝对太后孝顺,对皇弟慈爱,不吝啬金钱、爵位,但只要涉及政事,亦绝不容染指。元盛帝下朝来的抱怨,贺兰明珠可听得,可宽慰,从不加评议。后宫中人均视政治如猛虎,避之不及。宗室中但凡耳聪目明之人,岂不明白,无论你是何等人才,此生唯有循规蹈矩、“混吃等死”,方能善终。 永璐的一席话,汪岐兰听得清楚分明,她的确没有理由阻止永璐对宋怀玉的想法。至多,宋怀玉的子女将来不能成龙成凤,只能和他们的爹一样,当个富贵闲人,不过,想来那小妮子也不会在乎。 “好,我不阻拦你,至于宋meimei愿不愿意,要看你自己了。”汪岐兰说道。 “那就不劳汪小姐担心了。”永璐一扫之前的正经,龇开嘴,笑的像只狐狸。“宋小姐与我天性相通,自会知我、懂我,还有……怜我。” “……怜你?”汪岐兰结舌。这家伙,实在油腻! “慢走,不送!”汪岐兰端茶送。 “嘿,不用气,不过汪小姐这么会聚财,之后怀玉的嫁妆,还要劳您帮着打理打理。”永璐嬉笑道。 “不用你说,我也会帮忙,如果她的夫君欺负了她,她大可休了夫家,回来靠嫁妆过得体体面面。”汪岐兰冷言道。 “放心,我不纳妾!”永璐伸出两指,作发誓状。见汪岐兰还是怒目,补充道,“也不在外喝花酒!” “好,我都记着,何年何月何时,写下来交给宋meimei。”汪岐兰提笔欲记。 永璐见状,忙捉住笔,“你还真写啊?” “不然呢?” “要不,干脆我连手印都按了吧。”永璐坐回椅子,抱着手,一副耐心等待的样子。 “……”汪岐兰,自重生来,头一回认输。 一刻钟后,永璐一脸笑意的走出汪宅。“凉风有兴,秋月无边,亏我思娇的情绪好比度日如年,虽然我不是玉树临风,潇洒倜傥,可是我有我广阔的胸襟,加强健的臂腕!……走,回运司府!” …… 永璐这一头频频动作。卢子卿那一头却慢的很。母亲说了,五日内必给宋家回复。 卢子卿想着若让下人去打听汪家,万一给母亲知道了,定要起了风波。且汪家是个商户,母亲出身书香门第,不知是否会有偏见,所以犹犹豫豫间过了两天。 到了第三日,卢子卿如常去崇雅书院进学。到了午间用饭时刻,卢子卿随众同窗走出学舍,忽然耳边传来几句碎语:“不知近日祥泰是否出了新品?”“是啊,已快到换季之时,想来必有新颖之作。” 卢子卿闻言忙转头看去,见是不甚熟的两位学长,肩挨着肩的走过。 卢子卿心中一动,问身旁的同窗好友:“泽晗,你可知道祥泰汪家吗?” “祥泰汪家?”廖泽晗一愣,笑道,“我们书院无人不知,谁人不晓。” “哦?”卢子卿挠了挠头,腼腆道:“我初来乍到,也不知这祥泰汪家怎的出名,泽晗可否告知一二?” 廖泽晗生性热情外向,故卢子卿一来书院,便和他攀交上了,素来喜闻扬州街头巷尾事,此刻欣欣然将祥泰汪家自绒花义卖起至“惊鸿影”种种说了一遍给卢子卿听。 卢子卿听了一遍,对汪岐兰那素白的身影更添了几分探究之心。 “听说那汪家的掌家人,似乎是个比我们还年幼的女子?”卢子卿“好奇”的问道。 “你说汪家小姐啊?说来,这汪家小姐与我们书院颇有渊源。”廖泽晗嘴角上扬,言语中有暧昧之意。 “渊源?”卢子卿莫名,追问道:“她一个小女子,和书院有何渊源?” 廖泽晗慢条斯理道:“汪小姐的父亲汪后庄曾为筹建崇雅书院大力出资,还扶助了一名寒门子弟在书院修业,而这位寒门子弟学业优异,被汪老爷看上,临终前为其与汪小姐定下了亲事。眼看这位学长就要下秋闱了,估计待秋闱发榜归来,便是双喜临门,锦上添花了。” 卢子卿闻言心中忽然一滞,目光亦随之一暗,廖泽涵见了,起了好奇促狭之心,问道:“莫非,子卿兄对那汪家小姐心存襄王之意?” “哪里哪里,泽涵莫要胡说!”卢子卿反应之下,急得额角发红,辩驳道,“我只是听闻了,心中好奇而已。事关女子清誉,泽涵兄慎言,慎言!” “呵呵,”廖泽涵见状,摇头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子卿不必如此忌讳,何况那汪小姐才貌俱佳,可惜已是名花有主。”再一转念,又道“不过以子卿兄之门第,汪小姐恐怕还是高攀不起。” 卢子卿急切窘迫之下,也不知应些什么。 “诶呀,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是我多言了,子卿,就此揭过,就此揭过!”廖泽涵一手搅过卢子卿肩膀,岔开话题,议起今日夫子所讲如何,速速的往饭堂走去。 方才二人所立之处,有人停下了脚步,对着二人的背影凝视了很久。 “卢子卿,以兰娘之才智卓学,足够配得起你。只是不知,我这冒名未婚夫婿,是不是挡住了兰娘的幸福之路?”吴勉心中苦涩,喃喃的自问道。 兰娘,我是不是该放手?如此,你才不会被我这无名之辈羁绊,迎来更好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