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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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芩芷被他吼地一愣,而后更是放声大哭: “爹...” 薛景衡听了动静出来一瞧,这又是唱的哪出戏?而薛潜又怎么不烦躁呢 “你以为爹便想将你送进宫?可爹又有什么办法?皇命难违,此事没得商量!” 所幸,萧怀雪此行南下少则十天半月,多则三四五月,还余下不少时间让他们缓缓。 薛芩芷被皇命难违四个字吓的一惊,像是突然间明白了此事已无转圜之余地,她终于安静了下来,转而静默无声地哭泣,仍由两行清泪滑下,这般生无可恋的模样,却叫薛景衡看笑话似的笑出了声: “芝芝,这世间女子为了这国母的位置争破了头,你倒好,不仅不要,还弃如敝履,进宫便当真这么苦痛?” “大哥!您明明知道芝芝,芝芝....”话未完,又是一阵无言地啜泣。 “知道什么?” 薛景衡面色忽然一凛,再不复方才温柔笑脸,沉声道: “知道你仍然没有忘记宇文沛?还是知道陛下乃是暴君你不愿冒这个险?芝芝,经历了这么多事你却丝毫不见成长,大哥对你很失望。” 薛芩芷彻底呆愣住了,双眼飘忽地看着他。 “我不管你现在心情如何,圣旨以下,你只能领旨,别无他选,至于宇文沛与你,今生也早已情尽,你若早些走出来,便能少受一分的罪。” 话毕,薛芩芷好似丢了全身的力气倒了下去,嘴里不住喃喃: “你们不懂...你们怎么会懂呢。” 这场家战总算偃旗息鼓,薛潜看着自家宝贝女儿这般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重重地谈了声气,索性大步离开,临行前朝着薛景衡一摆首: “进去聊聊?” 薛景衡笑地温和:“有何不可?” 而薛家父子之间能聊的话题也不多。 “您的意思是萧怀雪近日来性情大变,让您有些摸不着头脑?” 薛潜摇摇头:“也算不得性情大变,只是处理问题的方式变了,少了分狠厉直接,多了份算计与阴沉,简而言之,他开始反抗了。” “反抗?” 薛景衡失笑:“这整个天下都是他的,他又要反抗谁?” 薛潜也笑了笑:“这天下名义上是他的,可却从未有过一刻属于过他,他占有着天下,同时也反抗着天下,纵使这么多年过去了,民间仍有不少人拥护着萧舜意图群起而攻之将萧怀雪从这皇位拉下,甚至还天真地以为萧舜尚在人间,你说,萧怀雪此次出宫南下,会遭到多少想杀他的人觊觎?” 薛景衡笑了笑:“那得看此次微服私访地消息走漏道何等程度了。” 薛潜忙摆摆手:“哎,你可别怀疑我,朝廷上恨他的人可不少,还轮不上老夫动手...” 薛景衡却再也笑不出来了,许久,方问道: “现如今朝野上明里暗里拥护萧舜的人有多少?” 薛潜伸出四个手指:“至少四成。” “何以....” 薛景衡很是惊讶:“一个亡人,何以会....换而言之,萧怀雪的政绩该是有多差,才能让超过四成的文武百官如此拥护一个死去的先帝。” 薛潜摇了摇头:“萧怀雪的政绩绝不算差,甚至算得上好,亮眼的地方不少,可却比不上萧舜。” 薛景衡来了兴致,问出了心中存疑许久的问题: “孩儿一直很想问,先帝在位时究竟如何?而他又是如何的一个人,方能如此得民心。” 而薛潜,据他所知,在萧舜年少时曾做过他的老师,算得上是一手将萧舜扶持着,栽培着坐上了皇位。 萧舜可以说是他此生最大的成就,那两师徒情深似海,也怪不得他会如此仇恨萧怀雪。 “萧舜...” 薛景衡这个问题也将他一下拉回数年前,回忆纷涌而来,薛潜素来清明的双眼也有些迷蒙了: “他该是我见过的,最适合当皇帝的人了。聪明绝顶,饱读诗书,体恤民情心系天下,他甚至还是个无不良嗜好的明君,贤君。 而与他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沈卿尘沈皇后对于他也功不可没...萧舜个性也那般明朗闪耀,我一直都觉得他合该坐上这属于他的皇位,为天下人cao劳,却从来都不抱怨...” 只可惜,记忆中那会为了一行话追在他屁股后面喊着‘老师’‘老师’的笑容灿烂的人已经不在了。 而葬送了这一切的人,是萧怀雪! “哦” 薛景衡轻轻地道:“如此听来,的确比现任陛下优秀不少,可在您心中,先帝便没有一点缺憾?” 薛潜想了想,面色有些微妙: “他曾错手杀死过一个人,是个常年侍奉他的宫女,我到时候那女子已经倒在了血泊中。不过一时失手,我也未曾在意,将那女子后事安排妥当后此事便这么不了了之了。 在那之后不足一年,大庆与北鹤的战事波及夏丘,萧舜带着萧怀雪亲自领兵出征,便再也没能回来。” “确信..是陛下杀死了先帝?” 薛潜闭了闭眼,似乎不想提起这段苦涩的回忆: “幸存的老兵们亲眼见到萧怀雪将剑插入萧舜的胸膛,那时他们背对着他,眼睁睁地瞧着萧舜血溅三尺开外,却什么也不能做。” 薛景衡亦沉默了,因着这证据来到如此有力而不容人反抗。 第55章 启程 “不过...” 薛潜却突然眯了眼: “现场除了他们, 好像还有第三个人。站在高处,身形单薄, 这么居高临下地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那人是谁?” 薛景衡问道:“倘若事情真的有内情, 那人便是唯一的知情者, 可有人看清了那是谁?” 薛潜却摇摇头,有些遗憾地道: “当时时尽日出, 那人又站在背光处,只能瞧见一圈宛如圣光的光圈环绕在其身, 却见不得其人。” “委实太可惜了...” 薛景衡随即感叹一句:“倘若萧舜的死真的是由陛下一手促成, 也难怪民心难平,百官不服了, 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 仍然过不去。” “萧怀雪执政八年,也被人戳着脊梁骨过了八年, 他素来内敛阴冷, 鲜少有这等直接的时候。 譬如选后一事,若是以前,在知晓薛家与萧舜关系之后,他绝不会选择芝芝, 萧舜的事情是他心底见不得光的部分, 以往他恨不得将它藏起来,现在却开始慢慢打开心,换了种手段。” “也许是陛下不甘现在君臣分明,民心摇晃的局面, 意图打破过去,安安心心地将夏丘治理好,不愿再做百姓口中的暴君了。” “呵,那是你没见过萧怀雪的残暴,他是想重整民心,采用的却是肃清一切的狠厉手段。 接下来,怕是要对百官动手了,要么一心一意跟随者他,要么忤逆他,让他有一个正当的法子除去我们。眼下,可不就拿我薛家第一个开刀? 芝芝若不肯,那我薛家便但上了一个忤逆圣旨的罪名,芝芝肯了,也算是给了我们一个下马威,告诫我,他始终是个皇帝,执政八年,萧怀雪也终于坐不住了。” “他明里暗里想要对付我薛家,我又怎能让他如愿!” “爹。” 薛景衡道:“您的意思难道是想...” “哎” 薛潜这时又笑了:“造反 就算我想,也有心无力,兵权牢牢握在了萧怀雪手里,其余的,宇文玏手下倒也有一只数量可观的兵,可我薛家与宇文家素来不和。” “那芝芝是必定要进宫了?” “毕竟皇命难违” 薛潜顿了顿,又道: “这是萧怀雪的试探,也但愿他只是试探,可他若敢再进一份,就别怪我薛潜鱼死网破,同他搏上一搏了。” 薛景衡隐约能从父亲眼中瞧见两团燃地正烈的火光,也让他意识到势态的眼中,并非表面上,却是暗流涌动。 萧怀雪,宇文玏,薛潜 这三人如同三根绷紧了的弦,动其一方,都足以改变眼前的局势。正是如此,这三根弦才会崩地如此紧。 或许,他还漏了谁? 薛景衡突然如鲠在喉,想起记忆中的人喉咙间仍是干涩: “倘若真是动乱了,他也该出现了。” 虽未言明,可父子间的默契让薛潜顷刻间便明白了他嘴里的‘他’是谁。 而‘他’ 也让薛潜变了脸色,气呼呼地道: “回来?会来又有何用?!他那一颗心早就被萧怀雪勾去了!纵使他回来了,你还期待着他站在我们这一边?我薛家...没有这么个吃里扒外的人!” “爹.” 薛景衡有些无奈: “长亭从小习武,大些便从了军,与陛下是一起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您难道希望由长亭带兵将他策反了?这对他而言是不是太过残忍?也正是如此,长亭才这么些年鲜少回家,您便不要再加重他两难的处境了。” “哼,此事你不用再说了,我自有分寸。” 薛景衡挑挑眉,想来今日也劝不动这素来顽固的父亲,索性及时收了手,自屋中出来,只是每每想起今日与薛潜的一番话,也免不得一阵唏嘘。 那场大战,果然没有这么简单。 三日后,皇帝萧怀雪连同当朝参知政事何朝恩,司膳太监元禄,得闲殿宫女三宝及侍卫十数人正式出宫,开启了南下微服之行。 从皇城南下至闽东三省遥遥数百里的距离,一行人未免招摇只选用了两架马车,且还是最不出挑的那种。 一路走走停停三日,勉强到了中部小城临安,离着闽东约莫还有二百余公里,日夜兼程要再花上三四日的时间。 而临安离着闽东稍近,竟也感受到了闽东大暴雨的威力,一连二日大雨倾盆而磅礴,将路上行人逼进了屋。 时而大风狂起,时而无云顶罩日,天色极差,为保证安全,何朝恩特向皇帝进谏在临安逗留两日,待着暴风雨减缓了再行出发。 毕竟马车里坐的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而是这寥寥夏丘的一国之君。 萧怀雪找不到理由拒绝,一行人便在临安一间装潢别致的客栈落脚,暂且休息,再做打算。 第二天天气才稍微好了些,虽不至于晴空万里,但也未曾大雨倾盆,此时,何朝恩又说,山路湿滑尤其大雨刚过,约莫还需要等上几日,萧怀雪不予置否。 却不想首先憋不住的乃是随行的元禄,原因也简单。 自从他们赶路以来,一日三餐吃的便尤为简陋,主子临行前也千交代万嘱咐不得大肆铺张,因而就算是带的干粮,也是寻常人家赶路吃的,顶多有些奇珍异果,也在来临安前葬在了大雨里。 元禄自己倒无妨,可念及得闲殿的主子从来都吃好穿好娇贵的紧,眼下过了几天苦日子,陛下即使不说,他这个做侍仆的岂能视而不见? 便趁着今日减小的雨势,同萧怀雪提议外出市集买些小菜回来,好好给陛下做一顿好的。 三宝竟也跟着去了,自阿宁那件事后她便一直丢了魂儿似得跟在元禄后头,叫做什么便做什么,乖巧的很,譬如现在,市集上牢牢拽着元禄公公的衣袖便不撒手,这让他心里是又苦又甜。 “嘿!三宝!想什么呢,快回神!” 小丫鬟眼睛一闪浑身一震,泪眼汪汪地大眼睛望着自己: “公公,公公,阿宁可有消息了?” 果然! 元禄无奈地覆上她的肩宽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