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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甲之蜜糖乙之□□,且看元禄公公这宝贝样儿便可知化在他嘴里的蜜糖有多甜了。

    蜜再甜,该交代的还是要交代:

    “陛下今日身子不适歇得早,你可莫惊扰了他。”

    阿宁想,他这可不就是好大一番废话,她若不是为了来惊一惊这位暴君,又何以来得闲殿呢?

    第24章 寡人有疾

    陛下身子果然不适,蜷着身子歇在龙榻之上,皱着眉头,动弹不得。

    惊闻有人来了,暴君睁开双眼,骤然的愤怒欲夺眶而出,却止于软绵的四肢,唯一灵活的唇舌倒是不遗余力地宣泄着自己的怒火,未曾回头,也知道身后会是谁夜闯得闲殿,怒,骂道:

    “寡人便知定是你这妖女又使了什么坏手段,是今日的午膳还是晚膳寡人便知,寡人便知!”

    来人不答,更气,狂吼:

    “你竟又敢设计愚弄——,寡人不该一次次放过你,寡人不该任你一次次无拘无束,寡人要杀了你!杀了你!”

    雄雄烈火不受抑制地在胸膛间沸腾,燃烧,找不到宣泄,于是更甚,烧红了眼,实打实地成了一只野兽。

    他其实不大能控制住自己。

    可阿宁却能。

    透着彻骨凉意的冰指轻点他灼灼的额间,竟神奇般地使他胸间那股不知名的邪火冷却下来,转而平静,耳边有她冷静地,高傲地,却又柔和的嗓音告诫他:

    “冷静下来,怀雪。”

    虽然他不见得能控制住心里哪只猛兽,可那又如何?她不正是为它而来的吗?

    一身轻吟,自唇间泄出,惊醒窗台幼鸟,扑闪着翅膀于半空中摇曳,窗台复又归于平静。

    偌大一个院子安宁静谧,凄惨月光倾泻而下,就着未收拢的窗帷照入空旷的殿内,一道银针泛着白光一闪,准确落针。

    枕在膝上的脑袋不安分地扭动着,阿宁看准了时间对着他耳尖直上一寸半之地下针,听见他自喉间溢出一声轻吟。

    阿宁道:

    “忍一忍,很快便好。”

    方才扎的xue位名为率谷xue,而不只是它,阿宁面前已经在他身上施了五针。

    分为腕部横纹上两寸的内关xue,小指侧腕部横纹头凹陷处的神门xue,小腿内侧,足内踝尖上三寸,胫骨内侧缘后方的三阴xue,耳垂后的凹陷与枕骨下的凹陷连线的中点处的安眠xue。

    她自药包中又取出一个稍长的银针,下一个xue位是最为重要的太阳xue,可位置却有些危险,往往下针极痛,而身下人无疑是个怕痛之人,从方才耳后率谷xue的轻吟便能瞧出。

    阿宁也不自觉定了眉,原本游刃有余地指尖亦有了些许彷徨,思索着该如何下好这一针,如何在充分发挥作用的前提下 尽量减少他的疼痛。

    “晚膳中的麻药虽能麻痹你四肢感知不到疼痛,可头颈之处却是没办法,你且忍一忍,很快便好。 ”

    竟也像个哄着幼子饮下苦头良药的慈母这般劝慰着。

    可膝上人人即使是被迫扎满了针,亦不甘示弱地反击:

    “笑话,寡人岂会惧怕这点小小疼痛?”

    语毕,牵扯到那根颈间银针,又是一身轻吟泄出,飘红了暴君的脸。

    阿宁轻笑一声,摆正他不愿配合的头,终寻到了哪出绝佳的地点,果断下针,扎在他眼角往上半寸之地。

    由他也不知是极力忍耐还是未有半点虚假的沉默来看,这一针是扎对了的。阿宁又笑了笑,继续未完的手中活。

    萧怀雪睁开眼,这般由下至上的看她更觉那人面向极其丑陋,可怕的胎记几乎占了小半张脸,在夜里泛着阴森森的寒气。

    真丑,真是他所见过的最丑陋的女子。

    可正是这么一个丑八怪,几次三番不知天高地厚地来招惹自己,于今夜再度踏入得闲殿,将他按在膝上,拿出药包,开始为他施诊。

    而那些xue位,他何尝不清楚?甚至是太清楚了。而这个一开始便擅自闯入他的生活的妖女也清楚。

    萧怀雪静默了好一会儿,薄唇微启,问:

    “你发现了”

    阿宁手中动作甚至都未曾停顿过半分,好似他问的,不过是一句寻常问候罢了。

    她甚至答地也很随意:

    “陛下指的是什么?”

    他又不说话了,两人虽未言明,可却早已懂得了彼此的意思。

    率谷,内关,神门,三阴,安眠,太阳xue,哪一个不具有安神宁心之作用,对于暴躁糟郁极其有效。

    而往往取八门xue位中的三四门施针,是以潜疗,可阿宁今日足足施了六针,从下至上,脚踝到眉间,如此面面俱到,疗效很足,同时也意味着病情的相对严重。

    还是,很严重。

    人人都说他是一个暴君,人家也没说错,他的性子堪堪称得上一个不折不扣的暴君。

    也不知从何时起,萧怀雪的性子已经燥郁到了不可控的地步,许是那件事后,亦或是一直都。

    他年幼时也向来是个脾气阴森森的主儿,那时候有萧舜伴着他,倒还稍微控制着些。

    可自从他‘弑兄夺位’‘杀了萧舜’坐上这刺人的龙座后,身边唯一还愿意管着他的人没有了。

    那性子中的焦躁,敏感,缺乏信任便一股脑儿的涌了出来,百官,百姓都在骂他,萧怀雪这样硬生生受了八年,性情也是越发阴婺了。

    可也没想到,原来这也会是一种病,甚至是极为严重的。

    萧怀雪第一次传唤御医之前,曾差点错手掐死一宫女,原因不过是她不小心洒落在他衣角的热茶,在宫女惊慌失措间,萧怀雪看着她的模样,想她为什么会这么怕他?他有这么可怕吗?

    那个时候也是这样的,他满身疮痍浑身带血的出现在众人面前,那是萧舜的血,薛潜一口气险些没背过去,指着他的鼻子大骂出口:

    “你这个狼心狗肺之人!竟,竟如此对待自己的亲兄长!谋权篡位,弑兄夺帝,我堂堂夏丘大好河山,岂能交到你手中?!我薛潜纵使沦为阶下囚,也断然不会臣服于你,枉费了老祖宗宣扬千年的忠信。”

    彼时萧怀雪兵权在握,辅登基,百官不服,以罢官三日要挟,浩浩荡荡的反帝正行动。

    无奈萧怀雪手段狠厉,逐一突破,软硬兼施,硬是收服了百官,唯独对薛潜,萧怀雪亲自登门请人。

    因为萧舜说过,薛潜为人忠肝义胆,若能为他所用,定如虎添翼。

    薛潜如此厌恶他,自然不会为他所用,可薛潜位居文官之首,是不可缺少的。

    当然,口口声声说这宁为阶下囚也不为萧怀雪所用的薛潜最终还是回到了朝野,坐上了威名远扬的定国侯,明里暗里厌恶着萧怀雪。

    那个时候,那些人也是用着这样的眼神看着他,□□裸的,犹如那个宫女一般明显的惊骇,或遮遮掩掩,却能从小小动作中贲发出的惊惧。

    他厌恶这种眼神,这种避他如洪水猛兽的眼神,他恨,恨这群人是多么肤浅,多么盲从,多么随波逐流。

    这让萧怀雪的体内那股一直被克制着的洪荒之力释放出来,那东西有着尖牙利爪,血盆大口,他红了眼,将她扑倒身下,以宽大的手掌延出驱鬼的黑白无常,不断收紧收紧,眼看着那宫女的眼神越发惊骇,无神,惨白。

    萧怀雪突然放了手,元禄冲进来,将那仅剩最后一口气的宫女抬了下去,傍晚归来,元禄凑到他身边小小声的说:

    “陛下,人已经没事了,只是,只是受了些惊吓有些神志不清,小的已经命人将她送出了宫赠了百两银子。”

    萧怀雪面色惨白,看了他一眼,虚无地挥了挥手。

    只有他知道,自己在收手那一刻是花了多大的力气才控制住了体内那股可怕的力量,那股兽性,他险些受不住....

    那是萧怀雪第一次传唤御医,对方也怕他,这偌大一个宫里就没有一个人不怕他,可萧怀雪眼下也懒地理这一点点形单影只的仇恨了,他问,带着盔甲与骄傲。

    “寡人这病,还有得治吗。”

    御医伏低了身子弯了眼,毕恭毕敬,诚惶诚恐:

    “陛下赎罪,小的,小的医术不精,此病乃是心病,恐无法痊愈,唯一一法,便是抑制,是以每日得个清净,少见他人,少出房门,与鸟语花香中陶冶性情,修身养性也....”

    看起来是个有效的法子,实则却是狗屁不通。

    少见人,少出门,便能抑制住体内的野兽?这同望梅止渴画饼充饥又有何异?不过是个逃避二字。

    可笑的却是,这是他唯一的法子。

    作者有话要说:  要是放在现在 怀雪这病就应该叫燥郁症了……

    第25章 幼苗情愫

    从此不见人,不接客,整日缩在得闲殿中,摔东西也是好的,总胜过掐死一个宫女强。

    御医会按时来为他施针,那几个xue位翻来覆去都熟悉了透,却无甚效果,萧怀雪某日掀翻了御医的药包,神色惧厉地将人撵走,从此,得闲殿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萧怀雪曾一度以为,这个居住在他身体里的怪物才是那个人人喊打的暴君,可这个怪物披着他的皮,用着他的身子,而他正是那个怪物。

    他们不可分。

    可现在,又有人胆大包天地想要扼杀他体内的怪物了。这个人便是眼前他怎么也猜不透的妖女。

    他其实是怕疼的,施针时向来强忍着,可这个女人所布的针却没那么疼痛,她甚至用上了一种虽不知名却药效奇佳的麻药来减少他的疼痛。

    或许她当真能治好他这个顽疾?萧怀雪闭眼凝神的想,随后又自嘲地一笑。

    他与这怪物抗争多年却鲜少胜出,眼下又岂能奢求一个弱女子来助她。

    等她施完针,寡人就要将她撵走,寡人要加强得闲殿的侍卫,寡人不能再让她如此为所欲为地踏进得闲殿。

    她若不服,寡人就有正当地理由囚禁她,将她关入暗无天日的天牢,寡人要杀了她,杀了她.....

    至于眼下啊,算了,还是让她姑且一试吧……

    没人注意到,包括萧怀雪自己,他之于这个所谓的厌恶透顶的妖女的态度正在逐步逐步的发生着变化。

    这情愫如初生幼苗般每日每日蓬勃生长,可它要抵御的天宅人祸实在太多了,一切,都还是未知。

    又过小半个时辰,阿宁望一眼窗外灰蒙蒙地天,约莫也是该回去的时候了。

    索性,施针已完,或许是因着麻药未褪的缘故,萧怀雪今日安分的很,只除了他那时时刻刻凛然的眉之外,竟是极其配合。

    阿宁颇感欣慰,凑上前,乘其不备于他额间映下轻轻一吻,在他陡然睁开的眼和未完的一句:

    “你这个——” 之前,

    阿宁笑叹:

    “这段时日我会陆陆续续为你施针,约莫要花上月余的时间方可保证良效。”

    “哼。”  暴君气急,眉眼都拧在了一起,还在介意她方才的冒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