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席间，裴晋海和时正声越聊越有话说，从开始的寒暄也聊到了房产股票上。 裴允她爸爸虽然目前职位不高，但是裴家在她爷爷的爷爷那一代，家里就已经很富庶了，传了这么多代，一直到了裴允他爷爷才没落。 裴允她爷爷曾经是个挺厉害的的商人，可惜最后生意失败，赔到倾家荡产，只剩下了如今住的那一处城乡结合的大院，还是因为是祖上留下的，不能卖，所以才留着。 而裴允的爸爸裴晋海，自幼就很聪明，在那个年代就考上了大学，可惜因为当时家里生意失败又欠了巨额账款，不得已放弃读书，提前步入社会。 辍学后，裴晋海先是在一家律师事务所当临时工，后来凭借自己的努力考取了相关的资格证书，又是跟着行业里的名嘴们搜集整理资料、出庭学习，在自身努力下转正，并且如今的发展也在稳步提升。 而他主攻的领域，是经济类的大案子。除了经济法相关的法律条文，对于金融证券之类的也多有了解。 而时正声就更不用说了，本身处在更高的一个层次上，看得自然比普通老百姓要多。他也是因为儿子喜欢人姑娘的缘故，所以愿意多聊几句，后来发现这裴晋海为人不错，也就说得更多了。 一阵手机铃声，是裴允mama的。这及时的电话也稍微挽救了这边冷清到尴尬的气氛。 “喂？”靳如惠接起电话。 “……嗯，麻将协会下周开办，还有广场舞，我们从明天早晨开始吧……行，行……行，都可以，这些你们安排吧。那就这样，我这边还有事……好，明天见了具体说。” 挂掉电话，靳如惠发觉一直礼貌却疏远的温君怡对她态度突然有些转变。 麻将协会？广场舞？ 靳如惠打电话并没有避开，所以她说的这些温君怡都听到了。这些词儿都挺新鲜的，她没有听过。 对于打麻将，温君怡一直都是比较想学，因为周围一群朋友，平日有空没空就约个麻将，而她不会，也只能在逛街美容的时候可以一起。 因为种种原因，也主要是她自己对这件事儿不上心，所以一直没学成。 而广场舞又是什么东西……？ 其实不管是麻将协会还是广场舞，都是裴允建议给她mama的，前者是因为她mama喜欢打麻将，但也因此把颈椎弄得很糟糕，而广场舞，在后面几年的流行程度不必多言。 裴允为了让她mama锻炼锻炼身体，所以想了这么个办法，把周围的社区的喜欢打麻将的男女老少通过居委会都组织起来，然后组建这么一个协会，每周定时跳广场舞，从开始以打麻将为主，慢慢的发现广场舞的乐趣，变成以广场舞为主。 其实裴允会这么想，完全是因为后来她mama的确因为迷上广场舞而放弃了打麻将。只是mama这些年因为打麻将而对颈椎造成的伤害，也是累积下来了，所以她尽可能提前广场舞在这一片的流行。 见温君怡好奇，靳如惠也没计较她之前的态度，自然大方的给她解释清楚。 “那这个协会参与条件有限制吗？”温君怡问道，语气有些纠结，一方面，因为那个电话，所以不想过多接触他们，但是现在这个听起来挺好玩儿的，她本身是个好奇心比较重的人，问不清楚回去要憋死的。 “都能参加，你也可以加入，这个也就是民间自发的组织。” ………因为这个无意中的电话，裴允的mama和时奕的mama突然聊得欢起来，时奕和裴允有些没反应过来这突变的画风，但是心里还是松了口气。 “……哎，对了，你家姑娘到底是怎么弄得的呢？怎么会差点溺水呢？” 聊得熟了后，时奕的mama也觉得可能其中有什么误会，因为感觉这家人实在不像是那些搞歪门邪道的，就忍不住问道。 靳如惠愣了一下，然后点点裴允的脑门儿，又气又怕，“这丫头，下水前先是扭伤脚，后来脚又抽筋了，然后偏偏逞能就想那天考完试，说什么第二天预科班开班不想耽误，脚筋开了以后就下水了，结果游到半程别说脚筋，腿筋都开始抽了，而教练离得远没发现，那些巡视的工作人员也都是吃干饭的，工作时间居然在里面的座椅上聊天，这幸好你家时奕路过，不然可就……唉……你说这叫个什么事儿呢……” 裴允悄悄吐了吐舌头，真尴尬…… “是这样么……” 看看自家儿子一脸正常的表情，还有人小姑娘神情举止一直都是落落大方的样子，温君怡突然有些难为情。又想起那个她一直都比较疼爱怜惜的孩子，在电话里小心翼翼地说： “阿姨，我是晴晴……这些话本来不该和您说的，可是时奕是我的好朋友，我担心他受到不好的影响，所以和您打这个电话，就是……就是……您知道么，时奕他们学校有个叫裴允的女生，在时奕快中考那段时间就开始给他当众告白，在全年级传得沸沸扬扬的。” “……我和时奕不是一个学校的都知道了，反正影响挺不好的吧，不过幸好时奕学习一直好，就没受到她的影响，唔……不过也可能是这个女生没想那么多，没想会影响时奕的中考，所以才这样做了吧……” 电话那边，唐晴吞吞吐吐，又欲盖弥彰，可是她说得每一个字，都让温君怡越听火气越大。那个声音继续柔柔弱弱道：“而且，后来这个女生报了好多和时奕一样的课外班，据说是天天缠着时奕……” “最过分的就是这次，为了……为了让时奕关注她，故意脚抽筋还下水，就是为了让时奕救她，可是在水里的事情真的太危险了，她怎么就不考虑时奕会不会有事呢！” 唐晴越说越激动，声音里是满满的不平与担忧。 话到最后，唐晴又急着补充：“阿姨，听得真的很不像我们这个年纪的女生会做的事情，可是我没有胡说的，这些很多人都知道，你可以问问杜左彬他们，是不是这个女生一直在追着时奕……阿姨，我不是告状，我是不想让时奕因为她受到伤害……” 裴晋海和时正声还热火朝天的聊着，没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 阳光透过纱帘细碎的扫了进来，落在洁白的桌布上成为一道道的亮光，像好几条明亮的分割线一样，把过去和现在划分开来。 温君怡一时间有些恍惚，想到孩子们还小的时候……时奕从小就喜欢装成一本正经的样子，所以她也没机会去和儿子好好亲昵，而唐晴弥补了这个遗憾。 那会儿唐家的风气也还好，两家走动频繁，唐晴她mama经常就带着还是个粉团子的唐晴来窜门。 小的时候的唐晴真的是太爱哭了，一见陌生人就哭个不停，可偏偏见了温君怡就不怕，又是粉粉嫩嫩的小女孩儿，所以温君怡对她也是很喜欢。 而时奕却嫌弃她总是哭，不喜欢唐晴来他家玩儿，更喜欢性格大大咧咧像个男孩子一样的林雨萌。 常常是他们玩儿什么都不带唐晴，所以唐晴也总是和大人们待在一起。 后来唐家越来越离谱，唐晴的父亲沾染了太多的不良习气，吃喝嫖赌样样俱全，唐晴的mama也变得不着调，不管孩子，天天就是购物、打麻将、旅游……两家也逐渐的断了往来，唐晴也就很少来他们家了。 可能真的是不一样了吧。温君怡叹口气，又突然想起一两年前的一个关于唐晴的传言，事情过去了这么久，她当时是不信的，可是现在，这个孩子变化真的是太惊人了……温君怡不由心情变得复杂起来。 或许，那个传言是真的。 …… “所以，我其实不是错觉了……真的有人和阿姨说了什么？”吃完午饭，时奕和裴允去补习班上课，两家大人聊上瘾了一样，也不管他们，让他们自己坐公交车去。 这班车没什么人，空位很多，站牌也少，窗户都被拉开的很大，风很通透的吹进来，耳边是电子女音一直在提醒：‘车辆超速，请减速慢行。’司机师傅开得飞起，阳光斑驳而过，时有时无，带着夏日热气的风顺着窗户涌进来，吹散了裴允额前的碎发，带着洗发水香味的马尾也一直在乱飞。 裴允端正的坐在中间靠窗位置，时奕在她后一排的靠走廊位置，身体前倾，双手搭在前面的椅背上。 在明显感觉到他mama态度的转变后，时奕趁着一个空档把他妈叫出去问清楚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虽然温君怡很是犹豫，但是想到唐晴如果真的已经变了很多，她能编造这样的谎言骗她，自然也能骗她儿子，所以还是都说了。 可是末了，温君怡还是不忍心：“儿子，你知道唐家的事情，所以唐晴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其实也是挺可怜的，而且她身上可能发生过很不好的事情……mama也知道你从小不喜欢她，再加上今天这样的事情，她做得确实是过分，可是mama还是希望，如果她不再招惹你，你这次就别和她计较了，……” 时奕沉默片刻，抬头，目光认真地看向她mama：“对不起，妈。”因为唐晴招惹到的不只是他。 公交车一个剧烈的颠簸，时奕回神，看着微末扫过他手上的马尾，开口：“我妈看着她长大的，这么多年没见也不知道她的变化，偏听偏信了。对不起，裴允。”让你受委屈了。 裴允低着头，阳光洒在她纤细白皙的后颈上，迟迟没有等到她的回应——没有说原谅也没有责怪，半晌她开口：“那么那个人是谁？”让她mama跟着她，一起被这么莫名其妙地对待。 “唐晴。”时奕说完，想裴允还不认识：“等下你就见到她了。” 居然是唐晴？ 裴允愣了一下，第一反应是高三那年爆出来的关于这个女生的巨大丑闻，可以说轰动整个边城，甚至蔓延到全国，最后只知道这个女生去了美国。 前世市一中的校花，家里也是特别有钱，也就是裴允在那个餐厅遇到时奕那次，要给时奕告白却故意迟到的那个女生。 从未有过交集，只知道和同是校园风云人物的林雨萌关系特别不好。 没想到相貌出众、经历坎坷，心思也这么龌龊。 裴允前世被郑可茵插了那么多刀子，对这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对付别人从来是背后偷袭的手段相当反感恶心。前世回味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远离了那个环境，和郑可茵那个心机女也早断了联系，回报无方，全部的心情只能用‘憋屈’俩字儿形容。 郑可茵带给裴允的暴击是很深的，一度摧毁了她的很多信念，从一个特别容易就信任别人、没心没肺的人，变得和陌生人初初交往时的慎重防范。 这样的变化对于将来迈入社会或许是好事，可是曾经的伤害，和伤害造成的创伤，也是不可磨灭的。 所以裴允感激曾经从泥坑里爬起来的自己，但是也绝对痛恨像郑可茵这样一类人。 前世对郑可茵的痛恨，此时一并的转嫁到了唐晴的身上。 不管唐晴是不是因为她对时奕告白、之后又走得这么近，所以心生嫉恨。裴允都觉得用这些见不得光的手段的人，都又low又恶心，就像一只苍蝇，在你耳边嗡嗡乱飞却又逮不住、打不死。 前面是一个红绿灯路口，司机师傅急速刹车，裴允正被这些事儿气得不行，根本没反应过来，身体由于惯性往前甩。 “当心。”时奕伸出手，用力按住她的肩膀，阻止她即将扑到前面的势头。 “谢谢。”车停稳后半天，肩膀上那只手才缓缓放开。没有了疾驰之下涌入的风，太阳直直照进来在裴允乌黑的头发上，熠熠生辉。 “应该的。”身后，那个仿佛近在咫尺的声音，低沉中带着少年变声期的沙哑。 ** 午后两点多，正是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候，裴允和时奕下车后，就赶紧往破烂的小教室走。虽然小楼同样闷热，但好歹是没有太阳炙烤着。 “我爸妈准备让我明天再来的，所以我都没带书和笔记本。”裴允在太阳地下睁不太开眼睛，此时眼睛都快眯成两道缝，边快速走，边和时奕说道。 ‘用我的。’三个字就在嘴边，但时奕还是咽下去了。他只带了数学物理竞赛题…… “来来来，这里。”两点半上课，现在两点零七分，教室里坐了三三俩俩的人，老旧电风扇还是颇为费劲的转着，因为人还少，所以倒还不是太热。 他们刚进门，杜左彬就眼尖的看到他们，靠着绿漆漆出来的墙，冲他们挥挥手里的一本书，然后继续拿书当扇子扇着。 时奕和裴允过去。 杜左彬旁边坐了一个外表柔弱的女生，皮肤雪白，扎着麻花辫，此时正低头看书，背对着他们所以看不到正脸，但是裴允直觉，应该就是唐晴没差了。 “厉害了哟，这两位小哥哥小jiejie，都已经见过家长了，感觉如何呀？”杜左彬扇着风，挤眉弄眼的调侃，眼神在俩人之间乱窜。 时奕只是笑笑，没有反驳，心情很好，在杜左彬后一排坐下：“秦江和林雨萌呢？” 杜左彬见时奕的样子，知道今天的会面算是愉快。 然后摊摊手，回答他的问题：“人家俩都任性的不来了。” 吃完饭后，秦江想回去打游戏，说是撸啊撸不能半日没有他。而杜左彬给林雨萌打电话，林雨萌说不想见到唐晴，先修炼一下午，增强点儿抵抗‘剑气’的能力，明日再战。 他们俩聊的空档，裴允的注意力基本放在那个疑似唐晴的女生身上，见她听到杜左彬调侃她和时奕的话时，身体明显一僵，连翻书的动作都顿了顿，然后合上书，缓缓转过身来。 果然是她。 确认后，裴允面上不显，歪头对她笑笑。 看到裴允和时奕一起来时，唐晴脸上明显的惊讶与怨恨，然后很快被往常的柔弱掩盖起来。 “你就是裴允吧？”唐晴把目光转向裴允，声音温温却透着凉意。 裴允依然看着她，没有开口，只笑着点点头。 “早听大家谈起过你了，你的名字真的很如雷贯耳啊。”唐晴笑得单纯无害的模样。“对啦，你去厕所吗？现在不去就要上课了。”唐晴又说。 裴允正好也想去，反正她也不知道厕所在哪儿，那就和她走一遭呗，看看她能翻出什么花样。 时奕想说什么，裴允冲他摇摇头，比了一个ok的手势。 …… 小楼外的空气都被太阳烘烤着，知了的鸣叫更为燥热的空气添了几分干涩烦闷。她们尽量走阴凉的地方，唐晴居然想和她来个胳膊挽胳膊，裴允心里一阵膈应，连伪装都不伪装的把她一把甩开。 “怎么了吗？”没了别人，唐晴声音里的那点温意彻底退却，明明是酷暑，可那声音阴森到让人起鸡皮疙瘩。 “不演了啊？”裴允轻笑一下，收了表情看着她，这样的小女生还吓不到她。“什么演不演的，又不是在拍电视剧。”唐晴嘴边挂着表情式的微笑，声音却呛呛地。 “得了，唐晴，你实在不够格让我陪你浪费时间。”裴允懒得和她打太极，“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清楚，我呢，和你出来也不是为了培养面和心不和的感情的。只是有些事情，想和你说说清楚。” “有些事情？”唐晴故作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