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周戎下意识回头,目光穿越人群,和司南急剧收缩的瞳孔对视。 下一刻,虚空中仿佛有一声丧钟终于敲响,周戎猝然拔腿狂奔:“后撤——!” “全体后撤——!!” 直升机旋转下坠,黑影越来越大,在惨烈的尖叫声中撞上第二架直升机,发出了惊天动地的爆炸! 轰—— 气流瞬间将无数人推出天台,坠下大街。颜豪猝不及防摔出栏杆,千钧一发之际,手腕被司南死死抓住! “爬上来!”司南喝道。 颜豪喘了口气,咬牙攀住顶楼窗棂,正要借力往上爬,视线却忽然越过司南看见了什么,霎时面色剧变:“不!别管我,你快跑!” 司南胸腔抵在铁栏杆上,被颜豪的体重勒得喘不过气来,竭尽全力才勉强偏头一望。 扭曲变形的直升机舱门被撞开了,无数人带着火焰狂奔出来,满身黑烟,惨叫打滚。在他们身后更多的人蹒跚而出,抓住离自己最近的幸存者,狠狠咬上脖颈。 ——直升机上混入了感染者。 新一轮丧尸病毒,在他们眼前爆发了。 第7章 颜豪一手抓住栏杆:“快跑!” 然而司南没动,攥着颜豪的手咬牙往上一拽——他体重少说比颜豪轻二十斤,这一拽险些把自己手肘拉脱臼,骨骼登时爆出可怕的咔擦声。 “丧、丧尸来了!” 司南喘息道:“别废话。” 颜豪脚在空中乱蹬,几次踩到墙面却又打滑,眼睁睁看着几个丧尸带着火焰踉跄走向司南,尾音尖利得变了调:“听我说!别管我,快跑!” “怎么能……不管你……” “丧尸在你背后!!” 司南半个身体被拉出天台,感觉背上一重,丧尸血腥的呼吸已近在耳边。与此同时颜豪的脚终于踩住窗台,说时迟那时快,借着司南的拉力向上一蹿! 颜豪旋风般翻过栏杆,拦腰抱住司南,撞翻在地,瞬间翻滚出数米! “你没事吧?!” 司南在咫尺之际错过了丧尸的牙,但被颜豪这么当头一撞一压,足足好几秒才缓过气来:“没……没事。” 颜豪整个人压在司南身上,左手肘撑住地面,右手强硬扳过他的脸,只见耳后到脖颈有伤,但一摸没出血,是翻滚时水泥地上的擦伤,瞬间五脏六腑全都落回了肚子里。 “没被咬。”颜豪埋在司南颈间,充满庆幸地喃喃道:“太好了,没被咬。” 因为有可以临时标记的腺体,重击又足以致命,后颈堪称是omega身体最敏感关键的部位之一。如果颜豪是个alpha,刚才那一摸就是教科书般标准的性sao扰,司南的第一本能是把他掀翻了踹出去。 “你……” 司南刚勉强开口,就只见颜豪抬起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他还没来得及分辨那目光中涌动的情感是什么,颜豪反手出刀,转身横劈,丧尸头颅霎时飞了出去,身躯重重倒在了地上。 “快跑!”颜豪拉起司南:“下天台,回地下仓库,快!” 天台已经彻底沦为血rou场,到处是满身火焰惨叫的人和暴躁充满攻击欲的丧尸。很多人全身浴血,哭喊狂奔,向来时的安全楼道门涌去;然而混乱中不知多少人摔倒,来不及起身便被活活踩踏致死。 “周戎!”司南放声喝道。 周戎一消防斧将追到楼道门前的丧尸砍翻,但就在他拔出斧头的半秒内,又有两三个明显已经被咬伤了的感染者裹挟在人群中冲进了楼道。司南一把抓住他溅满腐血的手腕,吼道:“走吧!别管了,控制不住了!” 周戎眼珠通红,满是血丝。 “走吧戎哥!都被感染了!”春草逆着人流奔来,尖声道:“快!回地下车库——!” 轰然一声火球上天,被撞毁的直升机在烈火中发生了二次爆炸。 更多活死人和幸存者一起被冲飞下楼,在大街上摔得粉身碎骨。周戎出了口颤抖炙热的气,环视他满面血泥的队员,突然放声大吼:“剩下的人都听着——!” “地下车库a区南角,跟我们跑!!” “地下车库a区南角——!!” 周戎一马当先,冲进了安全楼道。 楼道里此时已经疯了,很多感染者跑到一半,变异成丧尸,在狭窄的楼梯间里发狂咬人;被咬伤者的数量以几何式迅速递增,灯泡不知何时被打碎了,黑暗中处处是丧尸的咆哮和被吞食者的惨叫。 周戎用锋利的消防斧在前砍杀开路,司南被他护在身后,脚下楼梯满是滑腻的血rou,混乱中根本不知道踩到了多少具肚破肠流的尸体。 仿佛漫长得永无止境,又似乎转眼就到了尽头,周戎一斧劈开楼梯口大门,率先冲进了地下车库! “快快快!都出来!” 一群幸存者跌跌撞撞跟出来,周戎反身飞脚踹上安全门,把丧尸群踉跄的脚步挡在门后,回头粗略扫了眼人数,当机立断道:“我开生化车,颜豪去开那辆中巴,走!” 这是昨晚春草来找周戎,两人商定好的撤退路线——万一直升机无法在顶楼迫降,就用这辆他们从街道上拖回来的中巴运送幸存者去登机点。 颜豪扬手接过钥匙,一个急刹,停在中巴前,喘息片刻后,起身望向面前惊魂未定的人群。 “快啊!快开门让我们上车!” “别丢下我们!” “他们来了,他们来了……” 惊惶的哭喊此起彼伏,在空旷的车库里格外刺耳。 颜豪喉结剧烈滑动了下,几次开口却都发不出声来。就在这时周戎大步上前,拍拍他的肩,把他推到了后面。 他个头极高,身形悍利,站立时投下沉重的阴影,目光从人群中慢慢扫过。咆哮和哭泣都在这极具压迫力的视线中渐渐平息,所有人都畏惧而茫然地注视着他,只听周戎终于开了口,声音低沉而清晰:“谁被咬了,自己留下。” 人群瞬间就爆了。 “我没有!”“我也没有!”“快放我们上车啊!”“求求你们,放我上去!”…… “闭嘴!”春草爆发出厉吼:“再逼逼谁都别上!” 喧嚣立停,静默中一个特种兵主动站出来,撩起袖口,笑道:“我被咬了,戎哥。还有子弹么?给我一发吧。” 周戎死死盯着他已经开始腐烂的手腕,一言不发。 颜豪竭力堵住嘴,终究忍不住发出一声困兽般绝望的悲号,颓然跪了下去。 抽气和哽咽陆续响起,周戎闭上眼睛,仰起头,几秒钟后终于咽下热泪,抬手解下脖颈间一枚用线吊住的子弹。 “这是……”他嘶哑道,“我最后一发,自尽用的。” 周戎把子弹装进手枪,推上枪膛,上前与那名特种兵紧紧拥抱。 每个队员都上前与他告别,痛哭失声。春草肩膀剧烈发抖,那特种兵安慰地拍拍她的背,如长兄般在她头上亲了亲,最后推开她,含着泪水注视周戎。 “这几年多谢你,戎哥。”他笑着擦拭眼角,说:“最后送我一程吧。” 周戎闭上眼睛,手掌颤抖,将枪口抵在那队员头上。 “……再见,”他哽咽道。 周遭一片死寂,半晌后,车库内响起一声枪响。 人群躁动瞬间平息,犹如沸腾的岩浆尚未爆发便被死死压进了地底。幸存者们惊慌失措地互相对视,不一会又有个女人迟疑了下,主动出列,眼睛红红的满是眼泪,说:“我……我有点怕。” 她顿了顿,勉强笑道:“还有子弹吗?” 她看上去还十分年轻,残妆挂在脸上,头发凌乱,像是个刚参加工作不久的上班族。 周戎把脸用力埋进掌心,某个转瞬即逝的刹那间,他刚硬无比的肩背线条,看起来竟有种崩溃的感觉。 春草迟疑着缓缓摸到后腰,刚要掏出枪,忽然一个人从她身侧走上前去。 ……司南?她愕然想道。 司南站定在那姑娘面前,低声问:“他们没子弹了,我帮你可以吗?我保证会很快。” 姑娘有些害怕和无所适从:“可是我……” “不会有任何痛苦,”司南道。 众目睽睽之下,他抬手擦拭姑娘脸上的灰尘,把被泪水晕开的眼影用力抹去,又仔仔细细、一丝不苟地把她头发梳理整齐。他把她衣领折好,拍掉藕荷色裙子上沾染的土灰,就像绅士温柔服务一位高贵的公主。 姑娘全身颤抖,竭力压抑的哭泣让她说不出话。司南展开双臂抱了抱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赵……赵苗苗……” “苗苗,”司南在她耳边道,“别怕,你看起来很漂亮。” 姑娘咽下酸涩的眼泪,微笑起来,用力“嗯!”了一声。 下一秒她后颈骨传来闪电般——喀拉!连半点拖泥带水都没有,身躯立刻软了下去。 司南托着她已无生气的身体,缓缓放在地上,动作轻柔如同姑娘只是陷入了永恒温暖的沉眠。 “……还有吗,”周戎环视众人,嘶哑道:“还有人吗?自己站出来。”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胶水般粘稠的静默笼罩了空气。半晌周戎对颜豪点了点头,颜豪拿出车钥匙,突然司南朗声道:“——站住!”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一个中年男子瑟缩着往车门前挤,司南上前把他揪出人群,冷冷道:“你也被咬了。” “我没有!我!我……” 司南强行抓起他藏在身后的手,刷一下撕开袖口,手臂已然溃烂,散发出浓厚的腐臭。 “这不是感染,我没有被咬,这、这是玻璃割的!伤口化脓了!” 司南置若罔闻,把他远远推到墙角,对颜豪道:“去开车门。” 男子勃然大怒,撕心裂肺大吼:“你会遭报应的!王八蛋!你不得好死!……” 怒骂声久久回荡,司南看见所有幸存者都上了生化车和中巴,便回头问:“你是想自我了断,还是我帮你?” 男子一拳挥过来,司南侧头躲避,冷不防男子却趁隙挣脱了他的钳制,扭头就向后跑。司南望着他狂奔的方向竟对着安全门,不由眉心一跳,刹那间反应过来什么:“站住——” 周戎砰地打开副驾驶门,厉声道:“司南!上车!” 司南犹如被激怒的猎豹,拔腿冲向那男子;然而同一时刻周戎踩下油门,轮胎在地下停车场中发出尖锐的摩擦声,风驰电掣而来,一脚刹车停在司南面前! 周戎探身抓住他,铁钳般的手强硬有力,将他拦腰一把抱进了驾驶室! “让他去!”周戎吼道:“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