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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第3章

    “免贵姓周,兵戈戎马的戎,不是黄蓉meimei的蓉。”

    “我们在这倒霉催的t市蹲了大半个月,一分钱外勤补贴金都没摸到,子弹和粮草也见底了,兵荒马乱的加个油都跟做贼似的。”

    “你说这病毒怎么爆发的,狂犬病毒变异体吗,还是美帝国主义跟西方列强针对我国实行的丧心病狂的基因战术?哥几个前两天还跟着看新闻联播,昨儿晚上连电视信号跟短波广播都没了,可惜我追了大半年都没断的《人民的城管队》和《人民的广电局》。不过最可惜的还是……”

    周戎咔擦一声点着火,深深吸了口烟,回头一看众队员战战兢兢,车厢侧窗大开,风呼呼地灌进来。

    “走……走了,”一小弟说:“刚从车窗翻出去……”

    “啥时候走的?”

    “新闻联播那会儿。”

    周戎沉默片刻,不无遗憾道:“可惜,我正想给他安利《人民的发改委》第八季呢。”

    ·

    丧尸潮被引去东南边了,此刻大街上只有十几个活死人在游荡。年轻人翻身落地,几步贴到墙角,继而闪身进了一片狼藉的大药房。

    白炽灯在头顶一闪一闪,墙上全是喷溅状鲜血,几具残缺不全的尸体压垮了玻璃柜台,可以想见病毒爆发时这里是怎样恐怖的景象。

    随着人种及性别平等的呼吁日益强烈,omega信息素抑制剂在很多国家取消了禁令,但也是严格管制的处方药。年轻人将卡宾枪端在身前,绕过药剂师倒俯在柜台上的尸体,反手一枪托砸碎玻璃柜,看见熟悉的针剂,不可察觉地出了口气,迅速拆解包装配药扎进自己的手臂静脉。

    药房大概被劫掠过几次,但角落里还残余一些物资,蛋白粉、坚果条、能量饮料等。他从尸体身上拣了个满是鲜血的帆布背包,把能带的统统扫了进去,又留意翻出了两包净水剂。

    做完这些后他抬起头,透过柜台边支离破碎的镜子,看见了自己。

    机车头盔、夹克上满是铁锈味,牛仔裤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高帮短靴上满是干涸的腐rou。

    他忽然发现了什么,稍微拽下拉链,从衣领中勾出了一只吊坠。

    那是一只普通的黄铜圆匣,怀表大小,打开里面是一张旧照片,压在水晶薄片下。

    一对年轻夫妻抱着五六岁大的儿子对他微笑,妻子是白种人,亚麻发色琥珀眼珠,即便是多年前有限的照相技术,其出众的美貌都清晰可见;丈夫则是完全的东方人,样貌清晰文雅,满是书卷气,长着一张令人无比眼熟的脸。

    ——他自己的脸。

    年轻人闭上眼睛,止不住喘息,脑海中闪电般掠过几段残缺的画面:急速颠簸的机舱,惨叫,残尸,迸飞的弹壳,闪烁冰冷银光的手提箱……

    随即镜头唰然拉远,清晨寒冷阴灰的天空下,军靴踏过草根和露水,呵斥震响每个士兵的耳膜:“……没有明天,没有希望。永远等不来救援,任何失误都万劫不复……”

    “你们将是这个地球上,最后一批和不死者作战的活人!……”

    年轻人下意识摇头,想揉按眉心,却碰到了坚硬的头盔。

    “小心!”

    一股从身侧冲来的巨力将年轻人瞬间扑倒在地——轰然重响,年轻人本能就要去掐偷袭者脖颈,下一刻室内却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枪声!

    暴雨般迅疾的子弹将角落里的仓库门打飞出去,门后几个活死人摔叠在地,不住挣扎抽搐,片刻后终于化作一堆血rou不动了。

    周戎放下枪,呸出烟头,随便一脚碾熄:“你俩没事吧?”

    年轻人一把推开“偷袭者”,翻身坐起,头痛欲裂按住眉心。

    “你好,我们刚进来,正看见丧尸从仓库推门……”颜豪爬起来,对坐在地上的年轻人摊开掌心。后者撑着他的手,借力站起身,顺手掀起机车头盔:“多谢。”

    颜豪:“……”

    “?”

    颜帅哥收回目光,尽管本能掩饰了下,白净面孔上的红晕还是很明显,用力咳了声道:“没……没事。”

    周戎颇觉有意思,抚摩了会儿下巴,笑嘻嘻问:“兄弟来找吃的?”

    ——如果末世群众票选十大最烂搭讪榜,这句一定荣登榜首。

    年轻人没有回答,捡起背包甩在右肩上,提着从颜豪那顺来的卡宾枪,枪口虚虚指向地面,绕过两人向门口走去。

    谁料擦肩而过时,周戎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这位……”

    “你跟踪我?”

    两人近距离对视,满地狼藉的药房内,似乎有根无形的弓弦渐渐拉紧。半晌周戎谦虚地一笑:“说啥呢你,这么伤感情……”

    “……明明是对人民的生命和财产安全负责。”

    年轻人重新仔细打量了周戎一遍,觉得自己刚才判断失误。此人不应该是当地部队,而是被开除出队后盗用军械的兵油子。

    “甭打量了,跟我们走吧,没人打你这两包饼干的主意。”周戎顺手把年轻人肩上一块迸溅到的碎rou弹飞,竟然也不觉得恶心,说:“我们要去市中心避难所跟队友会合,接上群众,发射定位信号,通知当地政府派直升机来接——明天t市就要被核弹清洗了,喏,这是我的证件。”

    周戎满是血污的露指手套,从怀里小心翼翼摸出一个牛皮信封,打开里面真是一张盖着红章的部队介绍公函。

    他嚣张地在年轻人眼前晃了晃,又珍惜地把公函收回防护背心里,说:“你一人哪儿都去不了,个人英雄主义要不得,还是接受组织安排吧……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一片静默,年轻人目光落到地上,脚边正有个打翻的药盒,写着“xx市司南中药饮片有限公司(粤2011xxxx)”字样。

    “……司南,”年轻人沙哑道。

    “南北的南。”

    ·

    半小时后。

    “它们体液含有剧毒,被噬咬的结果是100%感染和死亡,随之而来就是变异。变异速度因人不同,目前观测到最短的变异时间是五十秒,从感染者心脏停跳开始算起;最长则逾二十四个小时,在此期间内尸僵和腐败速度和普通尸体无异。”

    司南抬起眼皮:“哪来的观察对象?”

    “我的几名队员,”周戎说,喝了口水。

    车厢左右两侧,七八个特种兵分别排坐,不断因为车头撞上拦路丧尸而左右颠簸。

    周戎身侧,颜豪从身后摸出个纸袋,示意对面的司南接着。

    ——纸袋里是几块高蛋白巧克力和军用压缩饼干。

    司南随手把纸袋扔还给他,指指自己的背包,意思是我这里有,旋即问周戎:“你们是当地驻军?”

    “病毒刚爆发时有专家认为是集体狂犬病,于是第一批感染者被送去军队看管,当地驻军就顺理成章全灭了。”周戎摊开手,表达了下礼节性的哀悼,说:“如果你现在去军区大营,里面应该关着几万个荷枪实弹的活死人,密密麻麻搁一块耸动……真是密集恐惧症患者的地狱啊。”

    “那你们为什么来t市?”

    “执行任务。”颜豪在边上小声说。

    司南目光一瞥,颜豪专注地望着摇晃的车厢底板,嘴唇抿出一道微紧的线条。

    “我们来执行任务,运气不太好,碰上了丧尸爆发,于是临时更改任务内容,决定去避难所营救普通民众。”周戎漫不经心问:“你呢,小哥?”

    司南没有回答,“你们的任务如何了?”

    他以为这支队伍的目的和汤皓他们一样,都是从战乱区抢占omega——所谓珍贵的战略资源。谁知周戎叹了口气,惆怅道:“哥这回点儿背……任务对象死了,回去怕要吃处分……”

    “未必已经死了,”颜豪忽然又低声说。

    队员们都看着他俩,周戎反问:“你从九千米高空自由落体掉下来后还能活?”

    颜豪沉默下来。

    “戎哥!”司机在前面喊道:“最新路况图出来了,过来看下行车线!”

    周戎起身走去驾驶室,擦身而过时重重拍了拍颜豪的肩。

    司南忽然发现自己跟周戎对话时颜豪经常会出现,递个东西或插个话,有意无意刷一下存在感。

    为什么呢?

    颜豪忽然用拳头掩口咳了声,递来一盒软中华:“抽吗?”

    司南的外貌极度东方化,但瞳孔却和他母亲一样是琥珀色的。当他这么一动不动盯着人看的时候,往往有种无机质般冰冷的错觉。

    他就这么看了颜豪足足十来秒,摇头道:“不抽,谢谢。”

    “……”

    颜豪有点紧张,对他笑了一下,自己抽了根烟,但却没点燃,只在手指间翻来覆去地把玩,仿佛在凭借这个动作缓解某种情绪。

    片刻后周戎提着装备袋回到后车厢,大马金刀一坐,边掏装备边感叹:“真不容易啊——按目前行车速度再过俩小时抵达避难所,就是不知道城中心街道丧尸密度怎么样。待会我上去用车载机枪沿途扫射一轮,你们抓紧时间睡会儿……怎么小哥,看我干嘛?”

    周戎打开枪械零件金属箱,顺手从某个工具槽中取出一枚红宝石耳钉,扣在了自己右耳上。

    司南:“……”

    司南坐在他俩对面,目光从周戎的耳朵移到颜豪的耳朵,两枚一模一样的红宝石在昏暗的车厢里闪着光。

    那一刻疑惑迎刃而解,他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

    “不好意思。”司南诚恳道,起身拍拍颜豪的肩,头也不回钻进前室,坐在了副驾驶上。

    颜豪:“……???”

    车厢后一片诡异的死寂。

    然而司南十分善意,不加理会,对司机点了点头示意打扰,旋即闭目假寐起来。

    第4章

    然而司南并没有睡着。

    他试图让精神成为一种完全虚无的状态,仿佛深海中的游鱼,慢慢潜入冥想,从记忆深处捕捉游弋零碎的,棉絮般破碎的片段。

    “……天生的弱者,必须被监护……”

    “跑,快跑!”

    “今天所承受的屈辱,将来必定加倍偿还!……”

    “叫你们长官出来,”风中一道侧影站在高高的铁栏门前,冷漠道:“我有事找他谈。”

    下一刻某个看不清面孔的男人迎面走来,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被重重一拳打得口鼻出血,向后摔倒!

    奔跑、怒骂、人声喧杂鼎沸,不知多少士兵从旁拦他,但都无济于事。倏而画面转换,微光从禁闭房狭小的窗缝中漏下来,为水泥石台勾勒出一道阴冷的光影,他披着外套坐在床沿,双手掌心相贴,指尖抵在眉心上,忽然门外响起急促的奔跑,和钥匙哗啦撞击的脆响。

    他站起身,门开了。

    “内部、内部爆发了,实验室关不住……警戒线已告溃败,车在外面等您,快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