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节
何洛瞥孙御史,孙御史笑骂,“干嘛干嘛,有个媳妇就了不起啊!我们这属于眼光太高才一直打光棍呢!” 胡文失言,自罚一杯。 大家继续说话,冯灿跟何洛打听青城山求学的事,何洛道,“别人觉着山上苦,我倒觉着是念书的好地方,山上清静,心里也就安静。薛先生性子极佳,很乐意指点咱们这些后生晚辈,只是有一样,他从来不肯收徒,可说句老实话,比起正经磕头拜师的先生来也不差什么。只要去,能教的先生都会教。” 阿念问,“阿灿哥,明年你准备下场考秀才了?” 冯灿道,“嗯,想试一试。” “你就是今年下场,问题也不大。” 冯灿笑,“秀才试我倒是不急,就是想着,考一回,还是要准备充裕些,案首不敢想,总要有个廩生,听起来也体面。” 孙御史道,“这倒是。秀才举人还好,等你们春闱时就知道了,都是进士,一榜自不必说,状元榜眼探花,这是万众瞩目。二榜也还好,像我这样的,考进翰林做庶吉士,散馆后或是继续留在翰林,或是六部派官,多是留在帝都了,要是做官做的顺当的,熬个三四十年,起码也能熬到个三四品。便是外放,差使也不会太差。可同进士就不一样了,三榜同进士,入翰林是没门儿了,只要是进了三榜,就安生的去户部打点弄个外放差使吧。运道好的,家里有门路的,能挨个好地方。不然,穷山恶水,倘是有两把刷子的自是不怕,要真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简直不是去当官,送命的都有。”抿口酒水,孙御史道,“这其实还不是最要紧的,最让人不明白的就是一榜二榜对三榜的鄙夷了,说句心里话,三年一届春闱,好几千人的考试,里头只选三百人,按理同进士也是其中佼佼了。偏生就把同进士闹得跟低人一等似的,要我说,委实不大公道。” 胡文亦道,“是啊,像我这样的,连秀才都考不中,那还不要活了?”夹一块烤rou吃了,胡文问,“孙叔叔,就没例外的么?” 孙御史笑,“例外的当然有。有人贡士榜单出来,一看排名太低,干脆不参加殿士,这叫主动弃榜,待三年之后重新来过。也有人根本不参加春闱,直接举人就去谋实缺,而且,不谋好缺,专找穷山恶水的缺。” “还有这种人?” “那是自然,所谓艺高人胆大,就是如此了。”孙御史道,“像前头苏相,他家儿子都是进士出身,而且都入了翰林,但苏相做内阁首辅时,他家公子散馆之后,苏相给两个儿子安排的地方都是贫瘠困苦之地,如今两子皆为干才,虽不比苏相当年,在朝中也有令名。” 苏相啥的,前内阁首辅啥的,诸人听起来就像天书了,哪怕身负举人功名的何洛阿念也一样,这俩人觉着,内阁首辅简直就是此时夜空的月亮一样遥远啊。不过,说到苏相,江仁却是知道的,江仁道,“苏相家的公子,唉哟喂,我知道,苏才子,特会写话本子,写得忒好,苏才子的话本子最好卖。”他是书商,对会写话本子的苏才子的话本子特熟,于是,也就知道苏才子有个做过首辅的爹啦。江仁说到苏才子的话本子,还不禁拊掌称赞起来。 孙御史笑,“看来,苏不语的话本子是真有名气,待阿仁你成亲时,我送你一幅苏不语的手书做贺礼如何?” 江仁激动的顿时话都说不俐落了,刚张嘴要说话,却是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把大家逗得哄堂大笑。江仁顾不得别人笑他,大声道,“成!孙叔叔,这可说定了啊!” “说定了!” 江仁给孙御史斟满酒,自己举杯,“我先敬孙叔叔你一杯,孙叔叔,你可真是我的知己啊。孙叔叔,我干了啊,你随意。” 大家又是一阵乐。 吃饭就是这样,吃好吃坏的总要吃得欢乐方好,这顿烧烤吃到天黑,大家尽兴方散。孙御史晚上回去继续听江仁同阿念商量着江仁提亲的事儿,孙御史这老光棍儿凑在一畔出主意。 孙御史这才知道江仁为了娶媳妇还发动了何子衿这个小神棍帮忙,孙御史道,“我看这家人肯定得着紧把闺女嫁出去,你可得动作快些。再有,先去跟你家里说一声,婚姻大事,没有不知会爹娘的。你自作主张,将来吃苦的是你媳妇。”这就是年纪大的好处了,孙御史人情通达,自远非江仁阿念能比。 江仁应了,忽又起了个主意,道,“孙叔叔,你能给我写幅字不?” 孙御史笑,“唉呀,来跟我求字啊。” “写一幅吧。”江仁央求,“您不知道,我认识的那姑娘是极好的,就是她家里人,只拿儿子当人,不拿闺女当人,还势利眼的不行。孙叔叔你就给我写一幅‘碧水英才’,我拿去吹吹牛唬唬人,这亲事也就成了。” 江仁是说尽好话,把孙御史当菩萨似的双手拜了好几拜,直把孙御史寒的不行,尤其是碧水英才四字,孙御史第一次见这么会自吹自擂的。 鉴于江仁也算是光棍同盟中的一员,孙御史就给他写了份手书。 江仁第二天就拿去装裱了,然后又跟何老娘与沈氏说起何琪,“这么冷的天,还去山上捡山栗子呢。哎,真叫人心疼。” 何老娘不傻啊,而且,在某些方面,何老娘简直机敏的要命。何老娘立刻警醒了,问,“阿仁,你不会是看上琪丫头了吧?” 江仁厚着脸皮,还以退为进,“我看上也没用,我一个乡下小子,哪里配得上人家呢。” 何老娘不爱听这话,她老人家一向护短儿,张嘴便道,“你怎么啦!我看你们同个年纪的,比你有出息的没几个!小小年纪就知道做生意赚钱置房舍置田地!谁要嫁给你,是她的福气哩。”何老娘道,“你成天在铺子里不知道啦,阿琪那丫头是个好的,小时候就做针线补贴家用,哎,她家里不成啊!一窝子重男轻女偏心眼儿!不说理!死抠儿!势利眼!跟这样一家子做亲家,以后有的烦喽。”重男轻女偏心眼儿这句形容词,还是跟她家丫头学来的。何老娘决定,以后丫头片子再抱怨她偏心,就拿出三太太来对比,丫头片子就知道她有多慈善了。 江仁道,“三太太那一家子,阖县都有名的,我也听说过一些。我也不为她家,就为她这个人,就图她这个人好。” 何老娘颇有想像力,给江仁这话惊的不轻,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问,“你们都好上啦?” 沈氏也吓一跳,这,这可不成啊!江仁早早的来县里给她闺女打理铺子,两家又是亲戚,江仁平日里就住她家,要是闹出不好的事,如何跟江家交待呢。沈氏盯着江仁问,“真好上了?” 江仁连连摆手,脸红成一片,道,“没,没,没有。是我自己单相思。就想问问祖母跟姑姑,你们看这事儿成不成?”他,他,他还是童男子哩。 沈氏把心重揣回肚子里,端起茶呷一口,道,“要说阿琪这孩子是没的说,你要实在愿意她,去帮你说说看也无妨,只是你得先跟你家里商量好,你家就你这一根独苗,家里长辈对你这亲事cao了多少心,你也知道的。你祖母说的对,阿琪虽好,她这娘家难缠,你可得有心理准备。” 江仁忙点头道,“只是得请姑姑和祖母待我爹娘来时替我美言几句呢。” “这个美言有什么用,以后天长地久的过日子,谁还不知道谁?就是我们说的天好,你爹娘难道不会看人?再者,这是你的终身大事,只有实话实说,没有花言巧语的。你回家也好生跟你爹娘商量,他们一向疼你,你实话说了,能成就能成,倘你弄些不实的话去糊弄他们,以后叫阿琪如何跟你过日子,那孩子也够命苦的了。”沈氏说了江仁一通,主要是觉着江仁太不成熟,弄出这种事情来。还说什么没私情,沈氏会信才有鬼呢。 江仁就仗着脸皮子八丈厚,任你怎么说,他都赔笑脸听着,磨得人也没了脾气。 沈氏却不是好糊弄的,私下叫了闺女到屋里问原由,何子衿好实说了,沈氏气个仰倒,她说怎么好端端的三太太这么低声下气的过来占卜呢,原来是几个小东西捣鬼。沈氏沉了脸,责怪道,“你怎么不先跟我说?” 何子衿一幅没心思的模样,“我琢磨着,这事儿能成再跟娘你说啊,万一成不了,跟你说不是白叫你担心么。” 沈氏气地,“我得多谢你啊,还知道我会担心。” 何子衿搂着她娘的肩晃啊晃,笑,“这是怎么说的,阿琪姐不也挺好么,我看阿仁哥真是一颗红心就瞅准她了。” 沈氏拍开闺女的手,道,“阿琪是好,可三太太那一家人太讨厌。阿仁他家虽说不是县里人,阿仁自己多么能干,我看他打理生意很有一手,以后咱帮帮他,他自己也能支起一摊子事业来。凭阿仁的人品才干,说个讲理人家的闺女也说得到。” 何子衿劝她娘,“千金难买心头好,不论多好,看不对眼也不行。这就跟你跟我爹当年似的,诶,娘,你当年怎么看上我爹的呀?”八卦起来了。要论真心,她爹当年才叫真心呢,一面儿是青梅竹马的富家表妹,一面是她娘这穷村里的小村姑,唉哟喂,当初俩人怎么看对眼的呀。 沈氏啐一声道,“成天没个规矩,胡说八道的。”接下来,沈氏的表现足以说明她跟何老娘绝对是有婆媳缘儿的,沈氏这把年纪,儿女成群的,也就不矜持了,道,“你爹人品周正,那也是寻常人能比的?这看人哪,什么都是虚的,就得找人品好的。什么叫人品好,估计你也不懂,我跟你说怕你也不明白,多瞅瞅你爹就行了,你爹就是一等一的好人品。我跟你爹这些年,咱家日子虽不是大富大贵,但每一天的日子都塌实。”接着就把丈夫赞了十多分钟。 何子衿道,“阿念也很不错的。” 沈氏道,“这种话,三十年后再跟我说我才信呢。”一摆手,高傲又自信,“跟你爹没的比。”觉着闺女比起自己来,眼光还是差一些的。 叫何子衿这一打茬,沈氏就忘了追究她对江仁与何淇私下恋爱知情不报的事儿了。倒是沈氏与丈夫私下说起此事时,何恭相当开明,“你以前不就说阿淇能干么。” “阿淇虽好,三太太五奶奶讨人厌。” 何恭好脾气笑笑,“阿仁又不是入赘,他自己个儿已经在城里置了宅院,自己过日子,与丈人家能有什么关系?无非是好就多来往,不好就少来往罢了。我看三族叔五族兄平日里还能过得去。再说,这过日子,一辈子的时间长着呢,有个能说到一处的媳妇,过一辈子舒坦日子,要俩人不对眼,再好的日子心里不痛快也是白搭。” “这倒也是。”听丈夫这样说,沈氏才软了口气,道,“也就是看着阿淇那丫头不容易,待王嫂子来咱家,我与她好生说一说,以后婆媳好相处呢。” 江仁的亲事,就这么成功了一半。 作者有话要说: ☆、第244章 成了!!! 江仁是个有心眼儿的人,好在,他不只是有心眼儿,他还有一桩好处,能听得进长辈的教导。像他与阿琪姑娘的事吧,原本他打算着,八九不离十的再跟父母说。如今,沈氏、孙御史都让他先去家里同父母商量,想了一想,他便同何子衿请了一日假,回了老家。 江仁虽是请了假,也不叫书铺子歇业,而是请了小福子暂代两日工,将书铺子的事儿都交待好了,江仁方去庙会上找了一辆同村儿的驴车,搭车回家。 江仁突然回家,把家里爹娘喜的不行,一家子正在院里剥花生,见着江仁回家,也不干活儿了。王氏先拉了儿子到跟前儿,一手接了儿子手里的包袱,笑道,“怎么这会儿回来了,可是有事?” “没什么事儿,不是眼瞅着不里要休沐么。前儿我出门,见着有块料子不错,扯了八尺,给娘你跟祖母做衣裳穿。”江仁不是空手回来的,还给祖母、母亲买了两块衣料子带回来的。 王氏忙解开包袱皮儿,见果然一块儿绛红的衣料子,心里更是欢喜的了不得,拿了衣料子递给婆婆,江太太摸了摸,笑,“是好料子,还是绸地,只是可惜了的,家里哪里配穿呢。” 王氏忙道,“看娘你说的,哪里就不配了?平日里咱做活舍不得穿,难不成就没个过节过年?娘你只管交给我,我亲自来做,咱们娘儿俩,一人一身,待节下穿出去也好见亲戚宾客。” 江太太笑呵呵地,“好,好。”孙子给买的衣料子,老太太心里欢喜。 江氏眉飞色舞的收了衣料子,拉儿子进屋儿,一面问儿子渴不渴饿不饿,喊家里的小丫环金儿抓只公鸡宰了炖上,晚上炖了鸡来吃。 江老爷搁下在捡山货的箩筐,在外头拍一拍身上的土灰方进来,一家子坐在暖暖的屋子里说话儿,江仁见气氛不错,就把亲事啥的同家里说了,相中了县里哪户人家的闺女,家里给他吓一跳,王氏连声问,“到底是哪家儿的姑娘?你细与我说一说。” 江仁道,“与子衿meimei是同族的,她以前拜薛千针学过针线,是薛千针薛大家的入室弟子。” 甭看王氏在村儿里住着,由于薛千针是碧水县乃至芙蓉府的第一绣娘,她也是知道薛千针的名声的。一听说是薛千针的入室弟子,王氏先是心下一喜,笑道,“你是怎么认识人家的?人家可看得上你这穷小子?”真是个冒失小子,先前也没听儿子提过,原来是相中了这样的好闺女。她儿子果然是眼光高呀~ 江仁道,“还不大熟呢,就是我在山上铺子打理生意,她去山上捡山栗子瞧见过一两回。娘你不是总催我成亲么。我瞧着那姑娘挺好,就回来与你们商量商量。” 王氏有些不自信,“人家能看得上咱家?我听说薛千针可有名气了,一幅绣图就卖好几百两银子。” 江仁叹口气,“原我也不敢想呢,薛大家只收了三个徒弟,一个就是现在嫁给阿文哥的三jiejie,娘你也见过她的。另一个叫桂圆的,也早出嫁了,嫁的也是做买卖开铺子的好人家儿。她与三jiejie同龄,按理也当早嫁人了,只是她运道不好,她人是极能干的,她的绣图,虽不敢同薛师傅比,可上等绣图,也卖过上百两纹银,在同门师姐妹中是最好的。”听到这里,王氏已禁不住抽了口冷气,“这么多银子?”俄了个神哪,这就是二十亩上等田地啊! “娘你听我说呢。” 王氏两眼放光,“快说快说!”她儿子果然眼光一流啊! 江仁道,“她家里是极重男轻女的,她有个弟弟还在念书,家里看她能挣钱,只拦着不准她出嫁。现下她已不再刺绣了,她家里也不拦她出嫁了,我瞧着她是个过日子的人,就是不知道爹娘和祖父祖母的意思呢。” 在儿子亲事上,王氏机敏至极,先问,“为啥不刺绣了?难不成是在跟家里堵气?” 江仁叹,“不是,绣活儿太伤眼睛,薛大家让她养几年,她就不做了。” 王氏并不笨,先前只是为人家一幅绣件上百两的事儿给惊着了,如今听儿子说不绣了,又听到伤眼睛的话,王氏大惊,“难不成瞎了?” “娘你想哪儿去了?”江仁道,“只是现在不绣了而已,干活做家事一点儿不受影响。我男子汉大丈夫也养得起女人孩子,难不成还要女人做绣活养我,那我成什么人了?”自尊心也不允许啊! 王氏心知这闺女怕是眼睛真的不大好,心下顿时不乐意,道,“你不为自己想,我也得为我孙子想,万一这眼睛不好传给我孙子,以后子子孙孙都受害。不成!不成!这亲事不成!哪怕你瞧上的是个穷人家儿的闺女,我也不是那嫌贫爱富的,只要与你投缘,我便认了的!单这身上有残疾的不成!” 王氏一口否了,江仁还要再说,他爹江大舅道,“这刚坐了大半日的车回来,水还没喝一口,饭也没吃呢吧。赶紧去给儿子弄点儿吃的,什么事儿不能吃饱饭再说。” 王氏不肯动,说气话,“要知道他回来说这个,还不如不回来呢。” 江大舅脸一沉,王氏不好再说,唧咕两句,起身去厨下弄吃的了。鸡也没的吃了,就弄了碗素面滴两滴麻油就要端上去,江太太叫住媳妇,低声劝她,“这不是一块儿商量么,你这是做什么,阿仁好容易回来一回。”从屉上取了蒸好的熏rou,一并端了进去。 天儿冷,江仁虽说路上带了吃的,可这么冷风劳气的,路上也没吃几口,见着热腾腾的面条与腊rou都要吞口水了,抄起筷子来连吃两碗才算稳住了心。见儿子这狼吞虎咽,吃得鼻尖儿冒汗的模样,王氏也心疼了,问,“路上就没带几块儿点心垫补垫补?” 江仁一抹嘴儿道,“带了吃的,大饼裹rou,带的时候是热的,路上没大功夫就冷了,我就没吃。我搭阿柱哥的驴车回来的,阿柱哥路上饿,看他吃那硬饼子不忍心,就给他吃了。” 王氏道,“以后回来别坐这驴车了,也没个篷子。” “没事儿,早上出来暖和的很。何况咱同村的,也便宜放心不是。” 王氏原是养过三个孩子,结果只活了江仁这一个,虽说家里不是什么大富之家,儿子自小儿当成心肝儿宝贝一般养活的,再加上江仁还挺上进,小小年纪就知道去县里找了活计,自从给何子衿做了书铺子掌柜,银子挣了不少,家里添了田地,儿子这般有出息,在长水村也是数得着的,王氏平日里甭提多骄傲多自豪了。想着儿子怎么单就眼神儿不好瞧上一个眼神儿不好的闺女呢,王氏想着想着就哽咽了,道,“你娶你的,说到底也不是我跟她过一辈子。做娘的,是亲娘,又不是后娘,哪个不愿意给儿子娶个能服侍儿子的媳妇呢?难不成你娶了她,你白天去铺子里打理生意,晚上回家还要服侍她?” 江仁亏得是做惯了生意的人,颇有耐心,道,“娘,我不早跟你说过了,她又不是瞎子,就是不再做绣活儿而已,不耽搁别个事儿的。娘你也想想,你叫我相了那么多次的亲,我都没瞧中,可见儿子眼光高着呢,要真不好,儿子也瞧不上不是。你这看都没看,就挑这一大堆的毛病,有的没的的,您这就想偏了。” 王氏捏着帕子擦眼泪,“好,哪怕你说的是真的,这闺女天好地好,天上仙女下凡尘。可听你说着她家这为人处事我就不乐意,自来结亲,两家家风得差不离,咱家虽是乡下人家,咱家人都爽气讲理。可她家那是什么人家,为着儿子硬拦着不叫闺女出嫁,叫闺女做绣活把眼睛熬坏了,这样的刻薄人家儿,你现在觉着没啥,以后有了儿女,要如何走动?再叫儿女学了那一家子的刻薄小气去,子孙万代受影响。” 江仁道,“各家过各家的日子,要是透脾气,多来往些无妨,倘脾气不合,便少来往些。我又不指望着岳家过日子,我单就看中她那个人。” 王氏说一句,江仁辨一句,把王氏顶得胸闷气短,当天傍晚就躺床上了,炖鸡也没吃。江仁倒是一人吃俩大鸡腿儿,吃得香,江大舅看儿子这没心没肺的样子,心下也是来气,晚饭后叫他西闲屋儿里问,“你就非这闺女不娶了?” “要是爹娘你们不同意,这自然是娶不成的。只是娶不成她,我只瞧着别人不是那么个意思。” 江大舅扬了两回巴掌硬没打下去,指着儿子的脑门问,“你这叫什么眼光!好好想想你娘的话,你还没正经过过日子呢。结下那等亲家,以后有你烦的时候。” 江仁道,“爹你也见过阿文哥,胡家不比咱家富贵百倍,阿文哥就相中了三jiejie,他们现在难道过得差了?” “三姑娘虽没爹没娘,可你姑丈家讲理,当做亲家来往只有高兴的。她这娘家不是那讲理的人家,咱家都是老实人,我跟你爹就你这一个,以后撕扯起来,我怕你连个帮手都没有哪。” 江仁特有信心,道,“我还能叫他们欺负了去不成?” 江大舅叹气,“你以为结亲是简单的事,你娶了人家的闺女,做了人家的女婿,既做了亲,凡事便不是一是一、二是二那样简单了。” “爹,儿子就相中她了。”江仁直接耍起牛脾气。 江大舅无法,骂儿子道,“孽障孽障。”甩袖子走了。 江大舅回屋也睡不着,王氏正躺炕上哼哼着,见丈夫屋来,一骨碌自炕上爬起来,问,“如何了?改主意没?” 江大舅叹,“这哪里是生的儿子,分明是一头犟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