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
凌南被吓了一跳，第一反应就是挡脸，挡住脸后又觉得天涯小北不露脸，自己最好其他地方也不要被拍到。凌南正努力地将自己缩成一个球的时候，简阳脱下t恤外的衬衫，兜头盖在凌南身上，将她的脸和蹲着缩成一团的身体都盖了个严实。 视线被带着体温的衬衫遮住，凌南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感受到简阳虚虚地护在她肩膀外侧的双手，以及在她耳边响起的声音，“长得也不是见不得人啊，怎么就这么害怕拍照。” 第95章 凌南鼻尖萦绕着淡淡的绿茶香, 若隐若现, 如风如水。阳光透过白色的衬衫, 再透过闭着的眼睑，落入眼中是温暖的红色。 身旁的香气熟悉又陌生, 凌南一阵恍惚后, 才发觉来自罩在自己身上的简阳的白衬衣。 原来简阳是用香水的, 凌南心中闪过一丝惊讶，她和简阳认识这么久, 都没有闻到过简阳身上的香水味, 大概是他的香水味太淡了, 平时相处的距离, 凌南根本闻不到。 外面吵吵嚷嚷、兵荒马乱的声音，明明只和凌南的耳朵隔了一层薄薄的毫不隔音的衬衣，但是却好像被隔在了外面。凌南又拉了拉身上的衬衣，自己双手抱膝坐在地上团成一个球，头脸和身体被衬衣遮住了大半, 凌南确认这样拍出来的照片连自己亲妈都认不出来，一颗心终于渐渐平静, 落回自己的肚子里。 简阳看凌南安安静静地坐着, 后退了两步，和凌南拉开距离。但也没有走远，就站在凌南的身边，万一有什么事情可以及时保护她。虽然简阳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向镇定的凌南, 会在一个小小的狗仔面前如此惊慌，但正是因为不明缘由，简阳更加担心凌南。 “没事了，剧组那么多人，现在已经将狗仔围在中间了。他的照相机现在已经交到剧组工作人员手里了。”简阳在为凌南直播事情的进展。 “储存卡已经拆下来了，相机还给了他。这么一来就算他刚才拍到了什么，现在手里也没有任何照片了，不用怕。” 简阳的声音温柔而和缓地在凌南耳边响起，让已经冷静下来的凌南，变得更加放松。 她开始走神，萦绕在鼻尖的那种熟悉又陌生的香水味，究竟是什么？她感觉自己似乎用过这款香水，但那应该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既然简阳在用，她自己也曾经用过，显然应该是一款中性香水。凌南的记忆一路回溯，从这辈子想到上辈子，三十岁、二十九岁、二十八岁…… 早已沉睡多年的记忆突然被点亮，凌南想起来那款香水是什么——e。 她前世用的第一款香水。 怪不得气味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为那是她的第一款也是用了很久的一款香水，陌生是因为已经时隔十几年和一道穿越的天堑。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但是气味总是最能唤起回忆，凌南一下子就想起了那时候的自己，还是个货真价实的小姑娘，中学的时候从来不会用香水，大学里误打误撞地在网上有了一点点名气，算是刚刚入门的网红，拿着最初挣到的一点钱，将化妆品添置了好几样，其中就有这款e。 e原本就是为年轻人设计的，味道清新，以往从不用香水的人用上也不会觉得别扭，价格和绿茶香一样亲切，最适合大学生。 凌南如今回忆起的画面，全都是在大学里的。在新买的风衣衣角上喷洒一点，穿着去图书馆，坐在靠窗的座位上，窗外就是温暖的秋日阳光。周末精心打扮好，洒一点点香水在耳后，和闺蜜一起找个喜欢的饭店吃饭，闺蜜帮她拍几十张照片，她挑一张最美的p图发微博，那时候她在网上刚有一点红的苗头，每次评论上百都会很开心…… 凌南重新开始期待大学生活。大学是她上辈子中很快乐很多彩的几年时光，她从来没想过，竟然还可以再重来一遍。 狗仔已经交出了储存卡，灰溜溜的离开了。简阳看凌南还将自己裹在衬衣里，没有任何动静。他轻声叫了一下凌南的名字，凌南依旧没有反应。简阳伸手将凌南头上的衬衣拽开。凌南茫然地抬起头，对上简阳的眼睛。 简阳愣怔片刻。他看到凌南的两颊泛红，或许是衬衫下面有些气闷，望着他的眼睛湿漉漉的，泛着一点水光，目光没有焦距，茫然地落在他的脸上，然而却不是在看他，显然是在走神还没有回过神来。 简阳觉得凌南如今茫然中带点伤感的眼神，像是一只手一样撩拨了一下他的心弦，自己的整个心中都回荡着余音。 ==== 直接闯剧组疯狂拍照的狗仔，别说凌南和简阳没见过，就连叶峰和陆影后这样在娱乐圈进二十年的，这样的事情遇到的也并不多。 暂且不论狗仔的道德底线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就只论可cao作性，这样硬闯剧组拍照的成功率，实在是太低了。事实的确如此，剧组里除了凌南，并没有人慌乱，狗仔最终只能在剧组众人的要求下，乖乖交出相机的储存卡。 白制片注意到抱膝坐在地上的凌南，还有在一旁呆呆愣愣地站着的简阳，凑过来询问，“怎么了？是不是被吓到了？” 白制片眼中满是疑惑，看着简阳和凌南，不知道两人在干什么。 简阳猛然间回过神来，见到凌南已经站起身来，将头发和衣服都整理好了，恢复了一贯平静淡然的表情，对白制片说道，“是被吓了一跳，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见到狗仔闯进来一通乱拍有点懵，第一反应就是躲起来。”凌南冲着白制片不好意思地笑笑。 白制片心想道，毕竟还是个小姑娘呢，才刚刚高中毕业，被吓到也难免。白制片尽管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但还是好好得安慰了凌南几句。 简阳看着应对得体的凌南，发现尽管他可以读懂她小说中的每一个人物，但从来没有读懂过她这个作者。 ==== 凌南有些意外简阳会用e这款香水，虽然说简阳也是年轻人，但毕竟是星驰影视的少爷。因为他坚持，人们才在工作场合称呼他简导，私下的场合里依旧不少人叫他简二少。 简二少，听起来就应该用奢华的昂贵的香水，而不是香气和价格都这么亲民的e。 不过再想一想，凌南就觉得e的香气确实适合简阳，简单的、专注的、纯粹的，简阳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凌南自己并不是这样的人，但并不妨碍她觉得多一些这样的人很好。 凌南原本想在剧组里多停留些日子，大学那边办好入学手续之后先请个假，但是简阳的香水味，让她回忆起了大学时光，也让她改了主意。凌南决定，请假只请到军训结束，等到军训一结束她就回大学上课。虽然她怀念大学，但军训嘛，只用来怀念就好了，她不想再重新经历一次。 凌南在剧组里围观的最后一场戏，是很重要的一场，是冉香桃和秦勉两人感情改变的节点。 冉香桃与秦勉已经相识，秦勉进青楼寻找线索，当然要找青楼女子作陪来当幌子，他每次都找冉香桃，一来二去两人倒是也说过几句话。冉香桃从别人口中，知道秦勉的meimei很像自己，而且身体十分不好，每年服药的钱不是一笔小数目，而且不过是靠吃药续命，不知道哪天就熬不过去了。 冉香桃得知这些的时候，十分震惊。她对秦勉的态度有了细微的改变，秦勉一开始找冉香桃当幌子，就是因为觉得她讨厌自己，不会缠上自己，但是一来二去，秦勉渐渐地发现冉香桃这个姑娘还挺可爱的。 当然秦勉的感情变化，每一步都在冉香桃的预料之中。 冉香桃开始和他聊琴棋书画，秦勉惊讶于冉香桃的琴棋书画都很不错，与名门闺秀相比都并不差，秦勉在表达惊叹的时候，冉香桃轻笑道，“大家闺秀学琴棋书画有好老师，我们虽没有好老师，却有只老虎在后面追着，如果我学得不好，今天就不会还被留在楼里待价而沽，早就不知道被谁拆吃入腹了呢。” 冉香桃说的话内容虽然字字血泪的，但是语气依旧是少女含着笑的娇俏，眼神灵动，不见一点悲戚之色。正是这种极大的反差，让秦勉的心被狠狠地敲了一下，发出嗡嗡的震动。 等到冉香桃通过秦勉看她的眼神，觉得秦勉对她的感情已经够深之后，冉香桃装作好奇的样子，提出想让秦勉画一幅肖像画，她想看看秦勉的画工究竟如何。 “我看过你画山水，勉强剩我几分，也看过你画花鸟，这个却不如我。如今我想看秦郎画一画肖像，如果你的肖像画的比我好，我就认输，承认秦郎的画比我的更胜一筹。” 秦勉以为冉香桃在变着法子，想让他为她作画，但是冉香桃却不要秦勉画自己，而是要求秦勉画自己的meimei。秦勉意外之余，一口答应，答应十日之后带着meimei的画像来找她。 十日之后，冉香桃果然又见到了秦勉。秦勉将画轴慢慢打开的时候，冉香桃拼命忍住自己就要冲出喉咙的惊呼，但是眼中却满是惊讶与复杂。 秦勉笑道，“是不是真的和你很像？不过你比她多两分娇艳。” 如今秦勉再也没有觉得说自己meimei和冉香桃长得像，是在侮辱自己meimei的想法了。他语气平淡的陈述这个事实，“你们真的很像，一样的美，只可惜她没有一副像你一样的好身体。” 冉香桃用一双湿漉漉的小鹿一般的眼睛，仰头望着秦勉，“倘若我能有一个像你一样，为我遮风挡雨、爱我护我的好哥哥，我宁愿用我的健康来——” 第96章 秦勉连忙捂住冉香桃的嘴, 皱眉呵斥道, “不许乱说。” 他原先和meimei相依为命, 尽管meimei常年生病卧床，他根本不知道同龄的小姑娘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他以为小姑娘都应该像meimei一样乖巧, 如今见了冉香桃才知道, meimei不过是被病痛折磨地没有了生气。 他当然盼着meimei能有朝一日康复, 但如果不能的话，他也希望世界上的小姑娘们都能健健康康的, 像冉香桃这样满是活力, 他听到冉香桃刚刚咒自己的话, 一想到冉香桃也变得像自己meimei一样, 就如坠冰窟…… “好！这一场过了！”简阳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出，听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也没有吝啬自己的表扬，“苏明旭最近状态不错，继续保持。” 苏明旭腼腆的笑笑, 一瞬间从成熟又深情的秦勉这个角色中出来，重新变回一个羞涩的大男孩。 凌南也看出来了, 苏明旭这个演员悟性很好, 对于人物的理解很精准，虽然说有时候很难把他心里明白的东西都表演出来，但是如今正在渐渐步入佳境，每一场都有细微的进步。 凌南看着苏明旭笑了一下，这是她开学前在剧组看到的最后一场戏了, 以后她也未必再有来剧组的机会，下次再看到大概就和其他观众一样，得播出后从电视上看最终的电视剧了。凌南希望苏明旭能一直保持这个不断进步的状态，希望剧组里每一个演员都能状态良好。 临走前，凌南说要请所有人吃饭，但因为剧组时间安排紧，白制片不肯给大家放假，白明诚笑道，“行了，饭就不用请了，你的心意我们都知道。” 陆云君笑着说白制片是“白扒皮”，很多小演员也跟着在后面起哄，说白制片小气，给大家放一天假又怎么了，小南大大诚心请大家吃饭，白制片都不给机会。 但是不管大家怎么说，白制片就是不肯松口。简阳都有点看不下去了，冲白制片使了两个眼色，但是不知道白制片怎么回事，对他的暗示视若无睹。 凌南见白制片态度坚决，开玩笑道，“诚心请大家吃饭？那倒没有。其实我提前和白制片说好了，我客气客气，白制片一定要坚决不肯放假，这样这顿饭我就不必请啦。” 大家看清楚放假是没戏了，说笑了一会儿也就散了。简阳觉得白制片今天有点奇怪，这不太像是他的风格。凌南去上大学之前想请剧组里大家吃顿饭，剧组所有人又都求着白制片放个假，按照白制片的性格，他就算不肯放一天假，也会放半天假让大家热闹一下的。何况剧组的日程简阳清楚，根本没有那么紧张。 等大家都散掉后，简阳询问白制片，为什么不肯给大家放假，白制片笑而不语。 然而到了晚饭时间，剧组里的众人惊讶的发现，每天吃的盒饭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份份包装精致的菜肴，满满当当地摆了一大桌子。 几个演员拆开刚送来的外卖，惊呼出声，“这不是小蓬莱的菜吗？他们家一向不送外卖的……这……” 大家心中都纳闷得很，这是怎么回事？ 小蓬莱是附近一家很出名的饭店，饭菜好吃，价格也极高，平时生意火爆、态度高傲，从来不肯接受外卖订单。而且说是附近，距离剧组拍戏的地方也有十五公里，就算是送外卖的饭店，这么远的距离肯定也是不送的。 凌南笑道，“饭店是不送，我打车去买了一趟，打包带回来的。”当然她一个人拿不了这么多，下午的时候招呼了几个闲着的工作人员一同去的。 大家欢呼一声，早就摆好了一圈椅子，将餐具分好，摩拳擦掌地准备开吃了。 白制片无奈地笑笑，冲着演员们说道，“吃吧吃吧，明天上午再放你们半天假，今天晚上吃这么多，明天上午的脸一定是肿的。” 听到有半天假，大家更高兴了。白制片先举杯，敬了凌南一杯饮料，“小南，恭喜你要上大学了，祝你在大学里继续大展光彩。” 凌南连忙敬白制片。 小蓬莱的菜肴的确对得起它的价格，即使是在控制自己口腹之欲的毅力上远超于常人的演员们，晚上也都没忍住，多吃了几口。一顿饭吃得十分尽兴，吃完后大家又聊了会儿天，直到很晚才散。 等到最后，凌南和几个工作人员收拾桌上的残羹剩菜，简阳想上前帮忙，但是看到白制片招手让他过去。 简阳跟过去后，白制片和他走出庭院一段路，才开口问道，“你和凌南挺熟悉，知道她家里什么情况吗？” 简阳被问的一头雾水，“什么情况……我大概知道一点吧，但是您怎么突然问这个？” 白制片点燃一支烟，轻轻地吸了一口，半晌之后吐出烟雾，又静默了片刻，才说道，“她家里不是做影视这样的吧？我感觉她在剧组里，挺注意笼络人脉的。” 白制片也是犹豫了很久之后，才和简阳说出心里真实的想法，因为他觉得自己的想法挺可笑的。他在担心什么？担心凌南一个小姑娘，准备撬星驰影视这个行业巨头的墙角？ 但是每次面对凌南，他都忍不出生出这样的担忧。 简阳年纪轻心思又单纯，自然看不出什么来，但是他自认看人还是准的，凌南在剧组里绝对是有意地在结识人脉，而且做得相当出色，在剧组的时间不长，和陆影后已经成了真心相交的朋友，和影帝关系也不差，更和年轻的演员们混得很熟。 今天晚上，白制片是故意不松口，不给大家放假，不允许凌南请大家出去吃饭。他就想看看凌南会怎么做。果然，凌南最终没有因为他不肯停止拍摄就作罢，而是自己大老远地跑到小蓬莱，打包了许多饭菜回来。白制片也是小蓬莱的常客，晚饭人多菜多，他粗略估计这一顿饭得小一万块钱。凌南也算是出了大本钱了。 简阳半天才弄明白白制片的想法，只觉得诧异，“您想太多了。本来我不想说凌南家的情况的，但您既然担心这个，我就和您简单说说。她父母早就不在了，也没有什么亲近的亲人，很自立的一个小姑娘。亲戚也都是平民百姓，据我所知没有和影视这行沾得上边儿的。” 白制片听到这话，惊异道，“普通家庭出身？父母双亡？” 当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凌南看起来，比简阳要成熟得多，更十分有领导者的特质。别的不说，只看凌南在剧组里与大家相处得这么好，白制片就不敢小看这个姑娘。 简阳虽然是星驰总裁的亲儿子，但是在白制片看来，凌南比他更有小总裁的风范。简阳就是一个纯粹的艺术家，而凌南身上很有商人的气质，领导者的气质。 这么年轻却出色的女孩，白制片不敢相信她是普通家庭出身并且父母都不在了。 不过如果这样的话……白制片听了简阳的话，放下心来……即使凌南有什么打算和心思，自己白手起家，对星驰也构不成任何威胁。他原本担心的，是凌南家里有长辈也开着影视公司。现在凌南则不足为虑了。 白制片自嘲地摇摇头，自己真是胡思乱想，一个才上大学的小姑娘，自己在她面前竟然能生出如临大敌的感觉？平常看她的一举一动，总是觉得别有深意。看来自己最近是拍戏太累了…… 不过小姑娘真的很厉害，白制片心想，看她的能力和性格，倒是挺适合做个制片人的。其实也不只是制片人，白制片其实是觉得，凌南适合做那个统领全局的人。 ==== 吃完在剧组的最后一顿晚饭，凌南第二天早上就离开剧组，中午的飞机飞回b市。 简阳坚持要开车送她，凌南推辞不过，也就没有拒绝。凌南脖子上挂着一块陆影后送她的玉佩，是陆影后硬塞给她的上大学的礼物，玉佩水头很好，虽然说用钱来衡量礼物太俗了，但是凌南估摸着得有好几万块钱。 她嘴角美滋滋地上翘，看起来自己在陆影后心中的已经是很重要的朋友了。 凌南觉得自己在剧组混得还真不错，走的时候不少人舍不得她，陆影后还给了这么贵重礼物，简阳又一定要送她到机场。这趟剧组之行，凌南觉得达到了自己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