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孟云卿轻咳。 前一世,她一人在坪州,时常想家中要是多几个兄弟姊妹走动多好。 这一世,光是听到侯府这十一个兄弟姊妹的名字都觉得头疼,更何况还有还有一堆侄子侄女。 人多的地方,是非便多。 孟云卿托腮问道:“家中兄弟姊妹太多,一时也记不住,不如先同我讲讲你们兄妹四人。” “也好。”沈修颐随和道:“父亲房内没有别的姨娘,我们兄妹四人都是母亲所生……” 沈修颐上头有一个哥哥和jiejie。 哥哥是沈修文,因为挂着定安侯世子的爵位,府里都称世子爷。 沈修文年纪不过二十四五,早前便跟着定安侯出入朝堂,是定安侯一手教出来的,是定安侯在朝中的臂膀,在朝中也应对自如,拿捏有度,颇受平帝宠信。 定安侯只有楼氏一个正妻,沈修文也没有纳妾。 也由得如此,父子二人在京中名声很好。 世子夫人是冯国公府的二小姐,冯国公和定安侯在朝中分庭抗衡,早些年闹得势同水火,不可开交。平帝就赐婚两家以缓和关系,同时也做相互制衡,一石二鸟。 冯箐箐也是精明人。 嫁到侯府多年,不仅未与府中冲突,还给沈修文生下两儿一女,很受老夫人和侯爷夫人喜欢。冯箐箐也同沈修文举案齐眉,家中很是和睦,就连定安侯都对这门亲事满意起来。 …… 沈修颐还有一个jiejie,年纪小沈修文三岁,换作沈媛。 沈媛早几年出嫁,嫁到顾家做长媳。 姑爷是工部尚书顾长宁的嫡子,顾昀鸿。顾昀鸿是太子侍读,是太子的心腹,后入吏部,年纪轻轻便做到了吏部侍郎,是朝中炙手可热的香饽饽。 沈媛嫁到顾家几年,只生了一个女儿,一直没有儿子。 倒是顾昀鸿房中的妾氏填了三个小子。 沈媛是定安侯府的女儿,顾家自然懂得权衡,三个儿子都挂在沈媛名下,算作沈媛的儿子。 …… 沈修颐,孟云卿便再熟悉不过了。 沈修颐是老夫人最疼爱的孙子,沈修颐头上一个哥哥,一个jiejie都已婚配,他的婚事就成了侯府的大事。 他也头疼不已。 定安侯混迹官场多年,深谙其中道理,沈家一门殊荣已盛,有一个沈修文就够了,再多一个便遭人忌惮,尤其是遭平帝忌惮。 因此,沈修文之后,侯府没有其他子弟再步入官场。 要入官场,只能外放。 老夫人自然舍不得沈修颐,外放之地大都贫寒,她想见孙子一面都难。 侯夫人也是此意。 因此沈修颐是不入官场的。 侯府里,唯有沈修武例外。沈家都是文官,沈修武却自幼从军,官职做得不大,一直在漠北戍守,回京时日少。加之是二房的庶子,定安侯并不属意。 此事也不了了之。 …… 到了沈修颐之后,还有一个meimei,沈琳。 沈琳是侯夫人的小女儿,自然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是府里其他的小姐们比不了的。 沈琳大孟云卿两岁,正是说亲的年龄。 侯夫人的门庭都被踏破了。 定安侯一门,只有沈修文入仕,定安侯不可能再提拔家中子弟。京中的贵妇们都巴望着给适婚的儿子攀上这门亲事,借定安侯府的高枝平步青云。 于是沈琳婚事,侯夫人格外谨慎。 “媛儿出嫁得早,侯爷念叨多年,就想着小女儿能在府中多陪些时日。” “老夫人舍不得,我们做子女的也不敢越俎做主。” “怕是要再等等。” 侯夫人也自有应对之法。 …… 说了半晌,大房的情形也讲了十之八九。 末了,沈修颐还不忘补充:“父亲虽然待家中晚辈都严厉,但事事讲理,母亲就温柔得多,嫂嫂也是好相予的人。初到府中可能不习惯,都是自己家人,无需担心。” 他想的周道,孟云卿也顺势点头。 若有所思将茶杯送至唇瓣,还是轻轻搁下:“表哥方才说的顾家,可是有小女儿?” 沈修颐倒是意外:“你是说昀寒?” 顾昀寒——孟云卿心口一滞,脸上勉强扯出一丝笑意,颔首称是。言外之意,她想听听。 沈修颐便笑开:“单凭这个“昀”字,能加在女子名字里,就知道顾家宠她到什么地步。顾昀寒可是顾家的掌上明珠!” 第015章 旧梦 顾昀寒出生当天,正好燕韩平定了漠北地区巴尔的sao乱。 巴尔是北方的游牧民族,向来骁勇善战。骁勇善战,却居无定所,随水草而迁。口粮不足,就时常南下掠夺,百姓苦不堪言。 加之巴尔内部落众多,分布在各处,各自为政。这月南下的是金羊部落,下月来的又是飞熊部落,扰得周遭几国头痛不已。 再者,燕韩建国不过百余年,根基尚弱。论国力,比不上苍月,长风,论地理屏障,又不及西秦和南顺。于是在巴尔常年的sao乱中,受害最大的莫过于燕韩。 彼时平帝登基不过三年,内忧外患,驻守漠北的军队击溃来犯的巴尔一族的消息传回京中,举国上下振奋不已。 消息传回当天,顾长宁(当时还是顾侍郎)正随平帝在京郊视察驻防工程。平帝先后闻得巴尔sao乱评定和顾家千金出生喜讯,遂而龙颜大悦。 问过顾家的排字,又亲自赐名给顾昀寒。 当时的顾侍郎在朝中本来名不见经传,由此开始却颇受平帝器重,往后的仕途越渐平顺。 不几年,顾长宁从工部侍郎一跃做到了工部尚书,又从工部尚书做到平帝钦点的心腹重臣,可谓官运亨通,平步青云。 顾长宁就一直视顾昀寒为掌上明珠。 顾昀寒便成了整个顾家上下的宠儿,连顾昀鸿都比之不及。 有了平帝和王皇后的圣眷荣宠,顾昀寒在京中贵族仕女里的地位就有所不同。 顾长宁和顾昀鸿都是文臣,顾昀寒却活泼好动,闺中坐不住,偏偏喜欢骑马射箭。 连平帝都赞许:“小小年纪,英姿飒爽,有女儿家当有的风范。” 一时间,女子骑马射箭就忽然风靡起来。 朝中不少文臣家的小姐都争相效仿。 本就不擅长,临阵磨刀,便有故作姿态的,也有扭腰崴脚的,结果忙坏了太医院的白胡子院士们。 …… 这样的女子,当是与众不同的。 孟云卿微微垂眸,修长的羽睫倾覆,看不清半分情绪。 过了晌午,安东将行李搬到了船舱三层。 船家安排的房间,在三层靠内。 房间是之前空出来的,已经打扫得干净整洁,娉婷就简单收拾床铺给她休息。 日后在京中会见到的——沈俢颐指的是顾昀寒。 沈媛嫁到顾家,沈家便同顾家沾亲。 沈顾两家同在京中,定安侯和顾尚书又同朝为官,两家之间的走动自然频繁。 沈俢颐唤的是“昀寒”,足见熟络。而言语之间,多是赞许,听得出来沈俢颐对顾昀寒的好感。 这样的女子,应是受人青睐的…… 沈俢颐不例外。 旁人也不会例外。 孟云卿一面思绪,一面机械推开窗户,窗外的阳光便携着暖意扑面而来。 上船以来一直憋在船舱里,映入眼帘的光束些许刺眼。 孟云卿不觉伸手挡了挡额间,拂面而来的江风却是温和柔软,再睁眼,波光粼粼的江面,缀了绿水幽蓝,轻尘在明媚里轻舞。江面上几只渔船,船上放飞的水鸟,盘旋,翱翔,又忽得扎入水中,衔起一条条鱼来。 豁然一幅宁静,却又充满生机的画卷。 孟云卿不觉倚上临窗的案几,细下打量。 她个头本就娇小,稍稍调整,整个人都可屈膝坐在案几上。 “姑娘,小心些。”娉婷嘱咐一声,她坐得靠窗,娉婷是怕她不稳。言罢又递了枕头给她,免得她久坐不舒服。 她接过,听话塞在腰间。 头倚在窗棂上,半寐着眼,听风来。 她已经许久没有做这样的梦了。 梦到前世在坪州的苑子,苑子里有株绕树生长的葡萄藤。宋景城呆在坪州的日子不多,但凡有时间,便喜欢在葡萄藤下看书,练字。 她不喜欢看书。 他在一旁练字,她便在一旁煮茶给他。 她有时困了,就这般倚在凳上,半寐着眼,听清风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