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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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佑棠郑重点头,握紧船桨,坚定目视前方,咬咬牙、再狠狠心,用力一推、再僵硬往回收—— 水声翻搅,船却纹丝不动。 咦? 容佑棠没好意思看旁人,脸上十分挂不住,不信邪地再度尝试,全力以赴地推拉—— 船动了,原地一个晃荡,随即稳稳停住。 赵泽雍端坐,姿态闲适地喝酒,腾出单手压住船桨,指点道:“往下压,桨才能吃住水。” “哦。”容佑棠手忙脚乱,依言照办。 “挥半圆,反推船前进。” “嗳,是。” “别太紧张,你胳膊僵着不累吗?” 片刻后,容佑棠满头大汗,使出九牛二虎之力,船终于……掉了个头,再掉了个头,回到原位。 尴尬片刻 容佑棠气喘吁吁,蓦然愉悦笑起来,大方自嘲:“我真是太蠢了!若叫我自个儿划船靠岸,估计三天三夜回不去!哈哈哈~” “你倒坦诚。”赵泽雍搁下酒坛,手把手教导,笑问:“如何?水实际上并不可怕。” “嗯。” 半个时辰后,容佑棠已大概了解诀窍。 他完全放松,高挽袖子,宣泄长期积攒的畏惧情绪,干劲十足,奋力划船,接连绕月亭三圈,累得口干舌燥、手臂酸胀。 “好了,循序渐进,暂到此为止。” 赵泽雍接过橹板,平稳快速将画舫划回小码头。 “嘭”一声,船靠岸。 赵泽雍拎着锚绳先行跃到岸上,固定船只后,刚要回身接应,容佑棠却已提着酒坛轻快一跳,稳稳落地,凝望湖水感慨道:“真没想到,我刚才竟然在划船!” “本就没什么难的,改日再教你游水。” “好!”容佑棠精神振奋,经此一夜,仿佛人生前路豁然开朗许多。 二人并肩,穿行花间小径,返回月亭。 夜深人静,茂盛花木间有不知名的昆虫鸣叫,头顶万千星辉,斑斑点点闪烁。 容佑棠估摸着早已到子时,遂悄悄从怀里取出一枚白玉平安扣,攥在手心,几次欲开口,却屡屡打住,慎重斟酌说辞。 孰料,赵泽雍居高临下,早已将一切看在眼里,待返回亭中后,他再喝一口青梅酒,将仅剩小半的酒坛放在桌上,问:“你手里拿的什么?” “哦!”容佑棠大大松了口气,忙将平安扣送到庆王眼前,有些不好意思道:“殿下,今日是您的生辰,这个平安扣高僧开过光的,辟邪保平安,祝您顺意康泰。” 赵泽雍愣了愣,直接握住对方手掌,托高细看,借着旁边烛火,翻来覆去观赏。 容佑棠屏住呼吸,生怕对方不喜欢。 “这是一对的吧?”赵泽雍忽然问,他粗通玉器类常情。 “您怎么看出来的?!”容佑棠脱口而出。 四目对视瞬息 “是一对的。”赵泽雍满意颔首,将平安扣妥当收入怀中,严肃问:“另一枚呢?” “嗯,当时刚好有余料,就、就请师傅顺便多雕刻一枚,我收在家里了——唔!”话音未落,他已被吻住。 赵泽雍眼底满是笑意,紧紧搂抱对方,亲吻间,梅子酒香醉人,用力啃咬摩挲,深探入纠缠,唇舌酥麻刺痛,鼻息粗重,狂风骤雨般强硬席卷。 浑身颤栗,情愫涌动,容佑棠被迫仰脸,尽量没发出声响,腰背被勒得生疼,呼吸受阻,挣了挣,却引得对方更加用力镇压,庆王完全不容反抗! 心醉神迷中,踉跄几步,容佑棠背靠冰凉石柱,冻得猛一颤抖,身前却紧贴火热雄躯,动弹不得,一冷一热,他心如擂鼓,有些缺氧,被激得短暂失去神智,瘫软往下坠。 赵泽雍忙搂住人、按坐在圆凳上,强忍本能冲动,胸膛剧烈起伏,轻轻抚摸对方脸颊,歉意问:“吓着了?” 容佑棠摇摇头,呼吸急促,眸光水亮,眼尾晕着一抹红,半晌说不出话。 “别怕,暂不动你。”赵泽雍仔细捋顺对方凌乱发丝,喑哑低沉。 容佑棠稀里糊涂点头,极力调整呼吸心跳。 “母妃去世后,本王触怒父皇,被远派戍守西北,足足十年。”赵泽雍腰背依旧挺直,低声道:“因路途遥远,御赐礼物往往提前或延后送达,西北也有庆王府,一般由管家和祖父旧部cao办,部分将领及当地官员出席。有两三回战况紧急,直接略过了。” 幸好我没有提前送平安扣! 容佑棠昂首,立即表示:“只要殿下不嫌弃,我以后年年都给您贺生辰!” “好。”赵泽雍笑起来,俊朗出尘。 好一会儿,双方才平复情绪。 “后日东园进士宴,本王会出席,父皇必定关注一甲三名,你不熟悉,切忌畅所欲言、心直口快,凡事谋定而后动,稳重谨慎为上。”赵泽雍叮嘱道。 伴君如伴虎,皇帝自诩天子,天威难测。 容佑棠不免忐忑,凝重道:“我会非常小心的!” 单独给庆王贺生辰后,次日容佑棠忙于自家答谢宴的同时,又抽空跑到王府喝了几杯正式的生辰酒,趁机结识数位亲三皇子的官员。 七月初七 承天帝下旨在东园康阳湖设宴,文武百官与新科进士奉旨出席。 盛宴壮观,极尽皇家富丽堂皇的豪奢气派。 宴席设在临湖大宴厅,连接数个水榭,几十大圆桌摆开,簇拥居中高台龙椅。 天子尚未驾临,众人屏息凝神,于康阳湖边的空地恭候,三三两两小声交谈。 其中,新科进士最耀眼的,当属一甲三人——按律,他们已被授职,且是清贵的翰林官,身穿相应品级官服。其余二甲三甲均身穿白色书生袍、头戴黑方巾,显得官服格外引人注目。 按品级,状元榜眼探花都是青色官袍。其中,状元授翰林院修撰,榜眼探花授编修,胸前补子兽图不同。 容佑棠的补子绣鹭鸶,优雅传神,巴掌大的腰封一束,英姿飒爽,长身玉立,被青袍映衬得玉白俊美。 “听说年兄师从鸿儒路大人?”探花邓奎轻声问,其补子绣的是鸂鶒,正不露痕迹缜密打量容佑棠。他而立之年,仪表堂堂,高中前已成家,在家乡任主簿多年。 “贤弟年纪小小,却才华横溢,我等委实汗颜。”榜眼徐凌云赞叹道。此人出自江南书香世家,年方弱冠,清瘦文雅,因博取功名,尚未娶亲。他与容佑棠年纪相差不大,很有些一见如故,亲昵称呼“贤弟”。 容佑棠忙谦道:“惭愧承让,年兄徐兄过誉了,家师乃国子监祭酒路夫子。” “哦~”邓奎点头,和气笑道:“名师出高徒,实为天下美谈。” “愧不敢当,家师德隆望重,我只盼别辜负他老人家的教诲。”容佑棠谨言慎行,肃穆端方。 三人中,徐凌云时不时露齿小声笑,但并非倨傲狂狷,只是欣喜激动难以抑制。 不时有同年进士主动上前与一甲交谈,他们很有可能同朝为官,关系人脉的搭设宜早不宜迟。 瞅个空子,容佑棠悄悄将徐凌云唤至边上,轻声提醒:“徐兄,宫规森严,你我初来乍到……”点到为止,并不戳破。 “多谢多谢。”徐凌云一点即通,他急忙绷紧脸皮,不时抻抻官袍,窘迫道:“贤弟,确是我激动了,哎,有些控制不住。”说着又轻拽袖子,虔诚爱惜。 容佑棠宽慰道:“金榜题名,人间大喜之一,自然高兴激动。” 说话间,忽一人惊奇道: “状元容大人,怎的躲在这儿?”周明杰携两位勋贵子弟进士靠近。 来了。 容佑棠心平气和,面色不变,微笑道:“我与徐兄在此观赏浩渺清波。” “是吗?”周明杰咬牙,勉强维持风度,惊疑端详眼前据父母说是自己庶弟的容佑棠。观察好半晌,他才勉强辨认出眼神。 怪道了! 自相识第一天起,容佑棠、不,明棠看我的眼神就不对劲,原来是在憋着劲儿寻找机会报复!他之前一再与明宏过不去时我就怀疑了,真真没料到,明棠竟然没死?郑保那废物…… “这位是?”徐凌云主动问。 “此乃平南侯外孙,周公子。”容佑棠介绍道。 徐凌云的笑意控制不住地淡下去——全天下老百姓对勋贵子孙都抱有不同程度的意见。 周明杰强按捺对庶弟的憎恶怒火,和同伴一起与徐凌云攀谈,但气氛始终不亲切热络,勉强算客套。 容佑棠打定主意不动气,全程谦和微笑。 片刻后,终于远远听见内侍高声通报: “陛下驾到!” 众人连忙跪接圣驾,容佑棠的礼仪无可挑剔,徐凌云却倒霉,他跪在一颗小石子上,膝盖疼得五官扭曲,所幸规定不得直视天子,得以低头遮掩。 周明杰却趁下跪的时机,移步贴到容佑棠身边。 第96章 周明杰紧挨着容佑棠,跪迎圣驾,余光趁机扫视对方侧脸轮廓,极力回忆昔日从不屑正眼看待的容姨娘母子,半晌,他不得不相信:容佑棠果然是明棠。 该死的贱种,当年郑保派出郝三刀都没能除掉他,野草一般命硬! 一笔写不出两个“周”字。周明杰非常清楚父亲的谋算,但于公于私,他都不会同意认回庶弟。论公,容姨娘母子早已对外宣布“意外溺亡”死讯,今日捅出来岂不自打嘴巴?最重要的是,根本没法向外祖父和二殿下交代;于私……周明杰咬牙切齿:庶弟高中状元、赐进士及第授翰林官,若外人知道,会如何看待我们家兄弟?日子还要不要过?我怎么面对亲友询问? 绝不能认回明棠! 父亲老昏糊涂,可我们没同意,料他也不敢自作主张。 周明杰又细看庶弟身穿的官袍,嫉恨得五官扭曲,他万般不情愿出席这劳什子进士宴——东园我来过不下十次,谁缺几口吃喝了?谁想当绿叶陪衬一甲出风头了? 容佑棠目不斜视,聚精会神倾听远处皇帝的命令。 承天帝负手站定,不怒而威,俯视全体跪倒的进士和朝廷命官,视线在白袍进士中突出的一甲三名青色官袍短暂停留,随后抬头,兴致盎然,眺望东园里他最喜爱的康阳湖景致:天晴气朗,暖风熏人醉。东园恢宏大气,占地辽阔,康阳湖碧波浩渺,方圆数顷,湖中有小岛,堤岸两道曲折游廊延伸上岛,长达数里。同时,以曲廊为界,将湖面一分为二:大的呈半圆形,湖水清澈丰沛;小的呈月牙形,满栽一湾荷花。 如此盛宴,诸皇子也奉旨出席,包括孱弱患有心疾的四皇子瑞王,以及九皇子。 所以,大皇子二皇子居长,自然无法跟九皇子争夺近身陪侍父亲的机会,难得规规矩矩跟随其后。 九皇子年纪最小、一团稚气,理所当然依赖贴着父亲,因头发尚短,只几寸长,遂戴一顶蚕丝软帽,与衣饰相搭配,勉强算遮阳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