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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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布庄损失多少?”赵泽雍忽然问。 容佑棠了然,笑着说:“尚能承受。” 他要强,也确实有本事养家,直接赠金银只会被拒绝。 赵泽雍左思右想,只能怒道:“待揪出‘郑保’及幕后之人,定要叫他们赔偿。” “哈哈哈~”容佑棠大乐,打趣道:“好啊,到时我就说布庄损失上万,叫他们赔十倍八倍,让他们倾家荡产!” “好。” 二人对视一笑,彻底和好,将刚才的争执抛之脑后。 “我明白您的意思,但退缩并不能使对方收手。遇难则退,必输无疑。”容佑棠正色道:“假如关了布庄,我将会暴露更大的软肋:我家。” “丢车保帅?” 容佑棠点头:“对。我家好在铺面宅子相连,伙计都是精挑细选招募的,目前尚未发现有异心者,就算有,清退就是,可一旦关闭布庄,家里就孤军奋战了,更不妥。现已嘱咐家下人严阵以待,直到擒获幕后主使,彻底消除危机。” 赵泽雍赞赏颔首,低声道:“本王误会了。之前是担心你鲁莽冲动,争一时之气。” “怎么可能?家里大事都由我拿主意,断不敢疏忽大意。”容佑棠全无保留,细细说明:“铺面去年买下了,不用交租,坚持开门经营,顶多亏损数月。对方一击不中,只要不死心,肯定还会出手,做得多、才暴露得多,引蛇出洞。” 赵泽雍沉吟良久,一直握着对方的手,十指交缠,好半晌,才严肃问:“倘若本王决意关了铺门,你会如何?” “您说呢?”容佑棠目光坚毅,一眨不眨。 赵泽雍会意地点头,妥协道:“暂依你的。但记着:限期一月,若再抓不到‘郑保’、再出现意外,就必须关闭!”而后你全家搬进庆王府避险,省得日夜两头跑。 “这……好吧。”容佑棠明智地妥协,心想:先对付过去,到时再想办法。 赵泽雍一看就明白容小滑头的打算,却并不揭穿,心想:本王已有言在先,到时直接关了! 谈话总算达成还算一致的解决办法。 容佑棠心情不错,第一次反握住庆王骨节分明的手,低头细看,摸摸硬茧,说:“我手上从前也有这个,不过后来专心读书,不知不觉消失了,估计进山收几趟货又能有。” 赵泽雍强硬下令:“今后再不能有,禁止进山。否则关了你的铺子。” “……”容佑棠欲言又止,哭笑不得,心想:怎么总拿布庄威胁我?! —— 过后几日,庆王府以“顾全大局、尽忠职守”的名义,给曾援救长公主以及北营方家村方彦闹事中立功的一批下属褒奖,管家直接派人把东西送到容宅。容佑棠回去时,家人无不欣慰欢喜,容开济甚至已把精心准备的三月节礼送到王府。 “当初请慧空大师赐名,大师睿智洞察,赐‘佑’,如今看来,真真佛祖保佑啊!”容开济喜不自胜,郑重其事嘱咐:“故要坚持添香油钱点长明灯,佛祖慈悲,不拘择日,只要虔心,有空便可去烧香,祈求佛祖显灵,尽早抓获害你的歹人,以保一世平安。记住了吗?” 容佑棠只得点头:“记住了。” 又几日,容佑棠从北营回家路过时,看见自家布庄斜对面新开一家当铺,不免好奇多看几眼,谁知那掌柜瞧见了,竟熟稔地微笑颔首,甚至还急忙迎出来,力邀容佑棠进去喝茶,热情得让人招架不住,客套好半晌才得以脱身离开! 更有甚者,次日在庆王府路遇管家时,对方悄悄告知:殿下吩咐的,不拘什么,尽快开个铺子与容氏布庄作伴,‘恒源典’如何?马通任掌柜可还妥当?” 作伴?! 措手不及,容佑棠当场愣住,茫茫然,讷讷称赞:“恒源典挺好的,怪道马掌柜那般热情邀请我喝茶。” 庆王殿下实在是、实在是…… 容佑棠脚底发飘,心中五味杂陈,最后凝聚成一疑问: 我究竟何德何能? 正当他沉思慨叹、慢腾腾行至王府中庭花园时,头顶忽然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 “谁?”容佑棠本能地捂头,停下脚步四处看。 “哈哈哈,快看他那呆样!”赵宜琳从假山垒高的望月亭探出半身,指间捏着栗子,仍一身火红宫装,明艳过人,凌厉傲气,如同众星捧月般,身边除了奶娘宫女外,还有定北侯府的郭蕙心,众人无不附和长公主,各式笑声揉杂,堪称聒噪。 得,今儿出门没看皇历,又撞见女煞星了。容佑棠大呼倒霉。 “喂,赶紧上来!”赵宜琳命令,随即率众消失在望月亭栏杆处。 “遵命。”容佑棠叹息,脚步沉重,不情不愿拾级而上,上去后,并不入亭,只站在阶前。 赵宜琳居中而坐,石桌琳琅满目摆满点心茶果,她托腮,开口之前难得思考片刻,悠悠道:“三月了,天暖了。” 这不废话么! 容佑棠屏息凝神,静待长公主原形毕露。 果然 赵宜琳下一句便是:“如此好天气,正适合春游踏青赏花。听说南城有条花溪,九转曲折,沿途美不胜收,百花争妍斗艳,年年三月十六都隆重祭花神。你可知道?” 容佑棠问:“公主所说的可是南城兰溪?” 赵宜琳立刻不高兴了:“难不成还有第二条花溪?兰即是花,叫兰溪花溪不都一样?” “公主所言甚是。”容佑棠随口敷衍,大约猜出对方意图,谨慎道:“听说兰溪在南城城郊,草民未曾去过。” “当真?”赵宜琳缓缓抬高下巴。 “千真万确。”容佑棠坦言。 “孤陋寡闻,百无一用是书生!”赵宜琳气恼,抬手又掷一颗栗子,容佑棠下意识侧头避开。 “你敢躲?!”赵宜琳更怒,立即抓起一把栗子,不管不顾,扬手就要劈头盖脸砸去—— “住手。”温润清冷的声音在亭下响起,容佑棠忙低头看:今日和暖,瑞王也难得出来散步,宽袍广袖,清贵淡泊,九皇子同行。 “别打!”赵泽安也阻止,他蹬蹬蹬跑上望月亭,内侍们紧随其后、小心托扶。 容佑棠忙伸手接应一把,按规矩行礼,郭蕙心亦随后见礼。 “大jiejie,我哥定下的规矩:府内有事找管家,严禁谩骂斗殴。”赵泽安认真提醒,他头戴帽子,左侧脖颈一块皮肤淡红,像是胎记,并不难看。 “谁打了?不过逗逗而已,看他那呆样,怪好玩的。”赵宜琳撇撇嘴,把满手栗子随意丢在桌上,伸手,宫女早备了热帕子等着,轻柔快速擦干净,赵宜琳侧身探头,娇俏对兄长说:“哥,你也出来逛呀,怎么不叫上我?” “你不是和郭姑娘去暖房赏花了吗?”瑞王慢条斯理问。 “看来看去就那么些,无趣得很——”赵宜琳嘟嘴抱怨,正要顺势央求去南城游赏花溪时,瑞王却瞬间皱眉,严肃斥责:“慎言!那花房是已故淑妃娘娘的遗物,三哥和九弟大方,才允许外人进去观赏,如今当着九弟的面,你还不道歉?” 赵宜琳也知失言,她对已故淑妃印象尚可,是以并不推卸,起身将赵泽安按坐下,把果盘往幺弟面前堆,好声好气道:“jiejie失言了,并无不敬之意,九弟莫怪。” “这次算了,下不为例,我哥听到肯定要生气的。”赵泽安堪称在“谆谆教导”皇姐。 “我不是故意的嘛。”赵宜琳悻悻然,哄弟弟:“来,这个可以吃吗?jiejie给你剥开。” “公主,御医嘱咐九殿下得再忌口一阵子。”随行内侍忙提醒。 赵泽安扫视满桌点心坚果,扭头眺望风景,惋惜道:“jiejie吃吧,我忌咸香酥脆。” 这时,瑞王才终于慢慢走了上来,众人忙又行礼。容佑棠叫苦不迭,他本是来找庆王的,如今却被绊住脚,不免显露焦急神色。 “你来办事的?”瑞王看着容佑棠问。 容佑棠如蒙大赦,忙点头称是。 “去吧,代本王向三哥问好。”瑞王淡笑着吩咐。 “哥,我还想问他南城花溪——”赵宜琳刚开了个头,就被兄长看得闭嘴,委屈撕扯手帕。 容佑棠迅速告退离开,头也不回,一头奔进庆王书房。 “跑得这么急,后头有人追赶你?”郭达语调平平问,书房里就他和庆王两人。 长公主还没能放下你啊郭公子! “没有。”容佑棠干笑,不置可否,先恭谨转达瑞王问候。 “四弟在逛园子?”赵泽雍欣慰颔首:“天暖了,不应整日闷在屋里,多走几步透透气,对身体大有好处。” 郭达随口道:“望月亭?那你岂不是碰见我meimei?” “是。您也看见了啊?”容佑棠也随口回。 “她们还叫我上去呢,我才不去!一群女人叽叽喳喳,吵得头疼。”郭达毫不留情地鄙视,末了还问:“你说是吧?” “呃,我没多待,上去一会儿就走了。”容佑棠含糊答道。 郭达今日明显心情不好,焦躁,他坐立不安,来回踱步,把椅子弄来弄去,嘟囔道:“这椅子四条腿不一样长吧?坐着摇摇晃晃,真想拆了!” 容佑棠疑惑看着一反常态的郭达,纳闷以眼神询问庆王:郭公子这是怎么了? “椅子没问题。”赵泽雍无奈道,他温言宽慰:“你已尽力为单家姑娘奔走,可惜重病入骨,连御医也束手无策。斯人已逝,子琰,节哀,想开些吧。” 单姑娘病逝了?! 容佑棠大吃一惊,脱口问:“什么时候的事?”前阵子还听你炫耀和佳人出游啊! 郭达颓然跌坐,重重一拍椅子扶手,沉痛道:“她上月中便染了风寒,初时大意,后又被庸医乱用虎狼药,病势愈重。” 顿了顿,郭达忍无可忍,愤怒道:“单家糊涂!今冬甚冷,老祖宗年事已高,故打算天暖些再入宫请旨赐婚,可单家却误以为我郭家嫌弃姑娘体弱多病,有意藏着掖着,直到捂不住了才求助,可有什么用呢?已病入膏肓了!好好的姑娘,就那么没了!”郭达哽咽,眼眶发红,抬手盖住眼睛。他和单悠见过几面、还一同逛过庙会,两情相悦,只等赐旨完婚……可惜天妒红颜。 容佑棠张了张嘴,最终没说干巴巴的安慰话,只默默给倒了杯热茶,递到郭达手边。 赵泽雍也无言,耐心陪伴一侧。 好半晌 郭达才用力吸吸鼻子,胡乱抬袖按眼睛,自责道:“都怪我太相信她爹娘了,以为这半月她真在绣嫁妆,还傻乐。” “寿数天定,无可奈何。”赵泽雍只能这样宽慰。 又半晌,郭达苦笑:“可见,天下有情人难成眷属。表哥,老祖宗有意撮合你和蕙心,我劝不住,怎么办?” 晴天霹雳般,容佑棠双目圆睁,直直望向庆王。 第70章 庆王殿下与郭姑娘?! 容佑棠呆如木鸡,连呼吸都忘了,思绪混乱不堪:郎才女貌?门当户对?天作之合?亲上加亲? 我却是沾满铜臭的庸俗商人,而且还隐瞒了真实身份。 震惊、愤怒、忐忑、无奈、黯然……瞬间无数情绪汹涌翻滚,把容佑棠彻底淹没,让他丧失反应能力,眼睛睁得不能更大,怔愣看着庆王。 赵泽雍在表弟提醒完就立刻看容佑棠,他迅速过去,将人按坐下,沉稳道:“慌什么?天塌了?” “没塌。我有什么好慌的?”容佑棠笑得十分难看,强挤出一句好话:“在此先恭贺殿下了,到时定要讨一杯喜酒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