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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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佑棠肃然起敬:“郭将军真厉害。”顿了顿,他又忙提醒:“殿下还在城门啊!” 郭达点头:“我得去支援了,你们自便。” 容佑棠一脸的羡慕。 “你想去啊?” “想。可殿下让我守县衙。”容佑棠惋惜表示。 郭达重重拍打容佑棠肩膀:“等你穿上五十斤重铠甲、半个时辰能跑十公里的时候,才有资格上城墙!现在好好守着县衙吧啊。” 五十斤的铠甲?半个时辰跑十公里? ——我这辈子有可能够资格上城墙吗? 容佑棠按下遗憾对郭达说:“那您快去支援吧,我会守好县衙的。” “行,我去看殿下实战练兵。”郭达拍拍衣摆,吩咐几个手下:“看好于鑫,别弄死了,朝廷要活的。三千两银子呢,跑了你们赔。” “是!”兵丁们兴高采烈,威风凛凛推搡俘虏离去。 郭达领头,当他带人冲上城墙时: “……看懂了吧?打仗不是人多就能赢。对方虽有三四千人,却是乌合之众,没经过足量训练,无纪律,不能令行禁止。”赵泽雍密切关注战况,指着城下第三次发起进攻的敌人问:“九峰山已烧,知道他们为什么还在坚持吗?” 几个参将毕恭毕敬侍立一旁,万滔试着回答:“是因为没收到撤退的命令?” 赵泽雍点头:“看到隐在后方的人堆没?那里面就有敌军的攻城指挥。估计是于鑫亲信,他懂些排兵布阵,摆的是鹤翼阵,大方向没问题——可他指挥的不是兵,而是反贼。敌军无法抄袭我方两侧,防卫又疏散,两翼僵滞,攻势未到城墙根就减弱,丝毫没有发挥人多的优势。” 万滔感激道:“谢殿下教诲!” 赵泽雍略摆手:“此战重在两步设伏,实际交战的参考意义不大——” “殿下,匪首于鑫已被生擒,他果然意欲绕到侧门潜进县城,带着百八十个真土匪。”郭达英姿飒爽提刀上城墙,远远地就大喊。 城墙上顿时呼声震天。 “好!”赵泽雍欣然颔首,想了想问:“县衙情况如何?” 郭达心下了然,清清嗓子,赞扬道:“一切正常!容佑棠和孙骐办事不错,带领衙役们严防死守,还协助末将等人围堵匪首。” 赵泽雍面露满意笑容,转而一挥手,喝令道:“林鹏,你们负责发起最后一轮守城反击,万滔带人守城墙。其余人随本王出城歼敌!” 郭达用长枪将于鑫的头盔高高挑起,气势如虹道: “于鑫已被生擒,你们还敢顽抗?跟朝廷作对,这就是下场!”语毕,用力将于鑫的头盔抛出去,又丢了几颗叫得出名号的土匪首级。 城下爆发一阵惊惶喊叫后,出现茫然的死寂。 此时,久攻不下的城门却自动开启——庆王竟亲自上阵? “反贼残害无辜百姓,罪行累累!众将士听令:杀!”赵泽雍率领亲卫营冲锋在前,手起刀落,悍然砍出一条血路。 沅水大营的将士紧随其后,杀声震天,激动紧张之下,负伤了都感觉不到痛! 对方听说于鑫已被生擒、又亲见几个当家的人头滚地,顿知大势已去,瞬间溃不成形,四散奔逃,再不肯听从指挥。 剿匪军毫无悬念地大获全胜!部分人一鼓作气,正欲追敌,赵泽雍却下令鸣金收兵,紧闭城门,明日再打扫战场。 直忙碌至黎明破晓时分,赵泽雍才安排妥当,和郭达疲惫返回县衙。 谁知刚到大门口,就蓦然听到一声: “叩见殿下。” 是韩如海。他跪在雪地里,脸色惨白。 赵泽雍停下脚步,一时没说话。 “求殿下饶命。”韩如海“砰砰砰~”以头捣地,低声下气哀求道:“我昨夜猪油蒙了心、屎糊了眼睛,冲撞冒犯了您。您大人有大量,饶我一回吧!今后我任凭殿下差遣,做牛做马也愿意!” 郭达刚想开口驳斥“你做不得牛马,应该做猪”时,却被赵泽雍抬手拦住,他气哼哼飞起一脚,踢得积雪四溅。 “韩将军此话怎讲?”赵泽雍平静道:“你是韩太傅的亲侄子、属沅水大营麾下,本王岂敢差遣你?”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韩如海又狠狠心,磕了好几个响头,哭丧着脸说:“是我糊涂无知,质疑您的能力。殿下是高高在上的亲王统帅,我是地上的烂泥巴,您想怎么罚我出气都行,只求您别、别——”别认定我战场抗命、临阵脱逃。韩如海不敢说出口。 “别什么?”郭达冷冷问:“你这是在教殿下做事?” 韩如海急忙膝行到郭达身前,仰脸,连声否认:“不敢!不敢!郭将军,你我自幼相识——” “去你的!”郭达躲避臭虫般跳开,横眉立目,气愤道:“谁跟你自幼相识了?老子自幼跟着我哥和表哥混,咱可不是一个圈子的!” 韩如海苦苦哀求:“饶我一回吧,以后再不敢犯了!” 这附近除岗哨外,还有兵丁带刀来回巡逻,他们尴尬异常,丝毫没敢看自家狼狈的将军,目不斜视地当差。 这孙子是故意的! 郭达忿忿想:他挑这地方磕头求饶,表哥若铁腕当场发落、将其军法处置的话,不免又被韩太傅党弹劾。 赵泽雍眺望黎明前乳白的天际,沉吟不语。 此时,久等不至的容佑棠匆匆出来寻人,跨过门槛便惊喜道:“殿下、郭公子,你们终于回来了!快进来啊,伙房熬了热腾腾的大米粥——”他跑了几步,下台阶才见到跪在地上的韩如海,顿时愣住了,慢慢走到庆王身边站着。 逃兵!你是个逃兵! 容佑棠第一反应想。 “大米粥?”郭达不屑搭理韩如海,小声问容佑棠:“有配菜吗?” “熬了好几大锅,管饱,算夜宵,弟兄们都在吃,配酱菜。”容佑棠已渐渐习惯说“弟兄们”了。 郭达炫耀道:“我有笋干炒rou丝!” “不都是萝卜干吗?”容佑棠惊诧。 郭达得意说:“我叫松阳镇那家客栈掌柜的弄的。” “殿下饶命,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韩如海又磕头。 啧,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赵泽雍终于开口,面无表情道:“剿匪尚未收尾,本王暂时没空发落你。” 只要能回京城就好办,伯父一定会救我的! “谢殿下,谢殿下开恩,谢殿下!”韩如海大喜过望,磕头如捣蒜,淌眼抹泪地站起来。 赵泽雍又说:“你是朝廷钦封的将军,剿匪岂能临阵脱逃?” 韩如海脸皮紫涨,屈膝欲跪—— 赵泽雍抬手阻止:“下跪没用。现已生擒于鑫、歼敌数千,但仍有不少逃入山林,逍遥法外。” 韩如海立即表示:“末将愿去追敌!”叫手下进林子逮零散的土匪,这事儿倒不难。 赵泽雍却又说:“我方人数有限,无法大面积搜捕。故本王昨夜已传信六百里外的关中军,请桑嘉诚将军率兵前来帮忙,最迟明日下午抵达。你去旁协助桑将军。” “桑嘉诚?!”韩如海怪叫,随即又强忍住,硬着头皮道:“末将遵命。” —— 碟子里一半萝卜干、一半笋干炒rou丝。 “殿下,桑嘉诚是谁啊?”粥喝半碗,容佑棠忍不住好奇询问。 赵泽雍说:“韩如海当年外放关中时的上峰。” “他们……有过节?”容佑棠严肃猜测。 “不清楚。”赵泽雍一本正经摇头,他放下粥碗,心情颇为愉快,自去门口吩咐:“去传热水来,本王被溅了半身血。”转身看着容佑棠,这时才问:“你身上的伤怎么来的?” 第39章 血? 容佑棠下意识抬手摸额头,那儿磕出鸡蛋大一块乌青,边缘破皮渗血,他不在意地表示:“哦,之前押送匪首进县衙地牢时,和姓韩的、咳咳,和韩将军起了点儿冲突。” “韩如海为什么打你?”赵泽雍忍着火气。其实他第一眼就见到对方额头渗血,但鉴于战后大部分人都多少带伤,他身为主帅,不好当众特别过问其中哪一个。 容佑棠摇头:“他本来不是想打我。半夜郭公子擒拿匪首于鑫后,交由我们留守的人看着,嘱咐不能打死、朝廷要活的。可半途遇见韩将军了,他带几个人急匆匆往外跑,嚷着要去支援守城,不过,您那时派人回来告知即将出城歼敌、吩咐紧闭县衙大门,哈——”容佑棠险些没忍住笑,满脸不可思议道:“然后韩将军就没去城门了!他就留下来了!跟我们抢着押送匪首进天牢,殴打辱骂于鑫,下手特别重,我和孙大人担心打死人、没法向朝廷交差,就去劝阻,韩将军很生气,不过看您的面子、他没打我,把气都撒在孙大人身上——” 赵泽雍了然问:“你看不过眼,去拦了?” “当然!”容佑棠抬头挺胸,庄重道:“我和孙大人他们联手保卫县衙一个晚上……虽未能帮忙杀敌,但也算是同袍了,怎能束手旁观?韩将军推搡我几下,然后便收手了。” 赵泽雍脱掉染血的外衣,冷着脸说:“都先记着,迟早叫他还!肆意妄为目无法纪的东西!” “殿下,”容佑棠趁势问:“那个桑将军明天带多少人来?” “五千。” 容佑棠高兴击掌:“您是早计划好的吧?所以才筹了这么多粮草,关州就两千石,还有瓜州的没送到,桑将军他们来了也不用愁吃。真是深谋远虑啊!” 少年眼里的敬仰之情满得溢了出来,一副恨不得五体投地的模样。 赵泽雍莞尔,温和道:“事先若没有计划,岂不无头苍蝇一般?筹粮几千石,剿匪军吃不了多少,关中驻军有粮库,他们自带。” 容佑棠虚心请教:“那剩下的粮草您准备如何处理” 赵泽雍耐心告知:“无关军机,可以说与你听:剩下的分成两份。首先,朝廷委派的县官过两天就到,顺县满目疮痍、百废待兴,急需官府主持大局,所以部分粮食将存入县衙仓库;其次,匪患虽已基本平定,但九峰山匪窝恶名远扬,逃难的百姓恐怕一时间不敢回家。故明早附近州县会贴出公告:告知百姓反贼已被拔除荡平,即日起招募原顺县籍民夫、负责修葺城墙,条件尽量放宽,除安家银和劳役工钱外,按人头许以米粮,再奏请父皇适当减免此地税赋。如此一来,百姓总会回乡的,只是元气得多年才能恢复了。” 原来这才是整体计划!环环相扣,周全缜密。 容佑棠听完感慨之余,自叹弗如——跟随强者,时常觉得眼光格局比不上,叫人羞愧,继而奋发图强。 “怎么不说话?可是认为哪处不妥?”赵泽雍见对方半晌没吭声,故发问。 容佑棠忙摇头,窘迫道:“您的计划很妥当,一举数得,顺便把县官的麻烦都解决了。我却连想都没想这么多,还以为剿匪完了就可以押着于鑫回京。” 赵泽雍提笔,开始写折子奏明军情。他罕见地叹了口气,无奈道:“你还夸?本王正是管得太多了些,才屡次被朝臣弹劾越权、专权。只就是看不惯某些地方官员的行事作风,故才管上一管。” 想为百姓做点儿实事,总是特别艰难。 容佑棠义正词严道:“他们还敢弹劾?九峰山匪窝横行作乱这么长时间,顺县百姓背井离乡、都逃难跑光了,如今您一口气扭转局面,做出的决策都是为了帮助当地民众,朝臣弹劾什么?要弹也应该弹——”姓韩的。容佑棠心里补充。 “此事本王心里有数。”赵泽雍胸有成竹。 这时,伙房的人抬着几大桶热水进来,容佑棠刚好已吃饱,忙过去帮忙搭了把手,将洗浴用具放在外间。 “请殿下恕罪。”伙房长诚惶诚恐地说:“小的们找来找去也没见着浴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