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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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容佑棠只得屈指敲敲门,问:“殿下?” 少顷,里面传出俩字:“进来。” 容佑棠推门,氤氲一室水雾涌出,王府本就有地热,室内十分温暖湿润。他关上门,转身略定定神,见眼前竟然是一个温泉浴池!按庆王的风格凿得方方正正,西侧是紫檀嵌玉云龙纹十二府围屏,放着个罗汉榻,边上有高几和圆凳,整体大气而典雅。 水汽太盛,白茫茫,几乎打湿人的睫毛。 人呢? 容佑棠睁大眼睛四处看。 突然,池中哗啦一声,容佑棠忙望过去: 水雾弥漫中,只见个颀长挺拔身影走向围屏,忽地一阵暖风拂过,吹散水雾,视野中的赵泽雍顿时变得清晰:肩宽腿长,赤裸身躯劲瘦健美,肌rou紧实,行动间从容不迫而充满力量感。 容佑棠站在浴池边上,屏住呼吸,莫名一阵心悸尴尬。 “小九怎么了?”赵泽雍问,他已穿好裤子,披上里衣,赤脚走过来。 容佑棠下意识摇摇头。 “不论何事,但说无妨。”赵泽雍大马金刀落座罗汉榻,随手系好里衣,像极了护犊的威严雄狮,说:“你怕什么?快说,小九又怎么了?” 容佑棠站得离罗汉榻远远的,深呼吸,终于谨慎开口:“回殿下,九殿下很好,不是关于他的事。” “哦?”赵泽雍端起高几上的茶盏,慢条斯理喝了一口,抬眼看对方忐忑神情,又放缓语气问:“小九淘气,欺负你了?” 容佑棠赶紧否认:“不是!九殿下一直待我很好!”而后他再次深呼吸,握拳,豁出去了,快速清晰地说:“殿下,是关于府里那只海东青……” 陈述比较长,容佑棠尽可能详细地剖明了自己的意外发现过程,最后总结道:“不过,这一切都是我个人的不成熟的猜测,只是偶然听九殿下提起海东青是神鹰、是贡品,所以……唉,不说出来,我心里始终不踏实。” 话音落下,室内久久静谧。 容佑棠一直垂首,担心自己的眼神会不妥——毕竟其中牵涉到了周仁霖父子密谋一事,那可是他最大的秘密。 而赵泽雍,从听到个开头起,表情就变了,面沉如水,肃穆冷硬,再不复浴后的慵懒闲适,端着茶盏半天没喝一口。 庆王沉默,容佑棠也没再开口,低头认真数脚踩的乳白方纹地砖。 半晌,赵泽雍才淡淡说:“知道了。” 容佑棠也恢复冷静,心想:看一看西北头狼会怎么对付敌人。 “你是个有心的,初次见面就把小九拿捏住了,哄得他晕乎乎的。”赵泽雍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喝了口茶,问:“这次为什么上报?说说你的想法。” 有心、拿捏、哄人——喂!你想骂我卖乖讨好……那就骂呗。 容佑棠悻悻然,装作没听见前半句,转而给出早想好的理由,小人坦荡荡地说:“我一介市井小民,却有幸得殿下与九殿下慷慨相助,倘若知情不报、岂不成了忘恩负义之人?而且,如果……咳咳的话,那我开春后怎么进国子监读书——” “行了!”赵泽雍皱眉轻斥,没好气地说:“许了你的就是你的,担心甚么!记住,把这事儿烂在心里,要传出去半个字,全在你身上!下去吧。” 容佑棠立即表示:“已经忘了,我说出来就全忘光了!殿下,那我回家了啊。”说完他转身就跑,头也不回,活像背后有猛兽追赶。 赵泽雍闭眼,懒得看那溜得飞快的小子,而后,他把茶盏朝高几上一撂,起身披上外袍,快步去了书房密室。 这一夜,庆王府中不少人彻夜未眠。 容佑棠却因做出了重大抉择,反而神清气爽,睡得十分香甜。 —— 今日腊月十三,大后天就是万寿节。 容佑棠请假了,因为今天是容母的忌日……险些也成了他的忌日。 西郊坟冢,积雪没碑小半,旷野无人,光秃秃的林梢头有乌鸦扯着嗓子此起彼伏地叫。旁边就是乱葬岗,野狗夹着尾巴匆匆经过,窥视容佑棠的眼睛冒冷光。 脱下披风,放下竹篮,容佑棠先拿小铲子奋力铲雪,一丝不苟,显而易见的哀伤。 墓碑整个露了出来,却是一块无字碑,那字都刻在了容佑棠心上。 一壶梅子酒,一碟桂花糕,翡翠虾仁,松鼠鱼,荷叶鸡。这几样都是容怀瑾生前喜欢的吃食。 逝者长已矣,生者如斯夫。 “娘,这酒是我酿的,偏甜了,吃的是张妈做的,很不错,您尝尝吧。”容佑棠焚香点烛、烧纸,再说不出更多的话,跪在墓碑前,沉默地烧了一叠又一叠,幻想纸钱能让地下的容母过得富贵清闲。 年年如此,容佑棠坚持独自前来。 烧完纸,他看着墓碑发了很久的呆,直到傍晚天色转阴,才失魂落魄提着竹篮离开。 心就像被掏空了,徒剩下沉重躯体,一步一个脚印晃回城。 城门一落,暮色就上来了,小商小贩开始支摊子,吃喝玩乐的东西热热闹闹摆出来,吆喝声渐起。 容佑棠慢吞吞地走,眼神发直,心想:江南的冬天是什么样的? 听娘说,也会下雪,是小雪,青瓦白墙,古巷深深,冬季湿冷刺骨。但开年不久,即有“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的美景。 途径南城大街,他回东城。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走,瞧瞧热闹去。” “哈哈哈,活该他!高攀侯府千金小姐,吃软饭靠岳家,竟还敢养外室!” “听说那外室是个绝色花魁呢,嘿嘿嘿。” “……” 几个游手好闲的混子争先恐后奔了过去,兴奋得像是要去捡钱。 ! 是苏盈盈行动了吗? 周家闹起来了? 容佑棠瞬间像打了鸡血般,精神抖擞,跟着人群拔足狂奔,不多时,果真是到了兴阳大街周仁霖家门口!那儿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容佑棠忙踮脚朝里圈看:“放手!你个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东西!”杨若芳钗发妆容凌乱,脸色铁青,抓着马车猿不放,暴怒呵斥:“周仁霖,你对得起我?对得起我祖父爹娘?对得起平南侯府?好哇你,翅膀硬了,竟敢背着我找女人,还找了个风尘婊子!” “杨若芳,你闹够了没?!”周仁霖脸黑如锅底,他生平最痛恨妻子时刻把她和她的娘家挂在嘴边、日夜提醒丈夫牢记恩德!他用力把妻子一拽,喝令:“家丑不可外扬,你又想闹回娘家去?你可要想好了!” “啊呀——周仁霖!”杨若芳被拉扯得大叫,转身扬手,“啪”一耳光清脆扇过去,目光阴狠得像淬了毒,失去理智冷笑道:“哼,你见一个爱一个,花心滥情,如今竟为了个婊子给我没脸,你可还记得你那青梅竹马的容meimei——” “母亲!”遮脸旁观的周明杰立即开口阻拦,快步上前,头疼地说:“您别这样,这么多人在看咱们家的热闹呢!那女人有没有又有什么关系?还能越得过您去?”说完他憎恶瞪向躺地上娇声哭泣的苏盈盈。 苏盈盈侧卧在地,脸上虽有红肿巴掌印,却不掩五官精致出众,她支肘,身子拧出个柔媚曲线,楚楚动人地说:“一切错全在我,盈盈罪该万死,大人只是可怜我孤苦罢了,jiejie要怪就怪盈盈吧。” “呸!你什么下贱出身?就敢口称jiejie了?奶娘,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杨若芳一阵风似的刮过来,抬脚便踹。她是侯府千金小姐、是今后的胞妹,飞扬跋扈惯了,待字闺中时就声名远扬,草菅人命对她而言都不算什么,哪里忍得下这口恶气? 周仁霖见妻子陪房欲殴打苏盈盈,登时觉得自己身为家主的尊严荡然无存,他怒不可遏,一把拉起心爱女人、牢牢护在身后,爆喝:“谁敢动手?反了你们了!” “你还敢护着她?你敢!你敢!”杨若芳扑上去撕打苏盈盈,却被忍无可忍的周仁霖用力拨开,“父亲!”周明杰大喝。“儿,给我弄死那小贱人!”“母亲,您冷静些,别闹了。”周明杰胆战心惊,生怕母亲抖出往事,一家人撕打拉扯成一团。 围观群众各有支持对象,紧张围观,恨不得帮忙一起打。容佑棠提着竹篮,同样看得目不转睛,极度解恨——还有什么比看仇人倒霉更快意的吗? 直到突然有人在背后拍了他一下,容佑棠惊讶回头,是卫杰,对方满脸欲言又止,说:“殿下叫你过去。” 赵泽雍一行勒马停在远处,容佑棠磨磨蹭蹭过去,心想我穿着披风带着雪帽遮着口鼻,他们怎么认出来的? 莫非是跟踪?海东青一事……不妙了? 容佑棠心如擂鼓,停下,硬着头皮开口:“殿下,您叫我过来所为何事?” 赵泽雍半晌没说话,他刚才骑马经过人群时,不知何故,一眼就把踮脚抻长脖子看热闹的容佑棠给认了出来,仅凭侧影。他上下打量少年,问:“你在这儿干什么?” “看热闹——”容佑棠脱口而出,又急忙补救:“呃,我回家路过,就顺便看几眼。” 兄弟,别说了,我们刚才都看见了!卫杰心里大喊。 赵泽雍皱眉:“你今日请假不是拜祭先人吗?” 容佑棠忙举高竹篮、露出香烛祭品:“去了啊!” 所以,你前脚拜祭先人回来、后脚就高高兴兴看热闹?看花魁? 先人若是知道了,会气得蹦出来吧? 好一个没心没肺的愣小子! 赵泽雍摇摇头,竟无话可说,勒转马头,一言不发回府了。 “殿下——”容佑棠傻眼,心里七上八下地想:庆王什么意思?我告发养鹰人一事究竟如何了? 担惊受怕一整夜。 第二天早膳后,当赵泽安又想拉容佑棠去马厩探望爱驹时,却被夫子强硬拦截,夫子一板一眼地说:“殿下有令,今日上午你二人须学习《孝经》。孝道,乃人之安身立命之本。” 容佑棠:“……” 作者有话要说: 九皇子:我不想念《孝经》,我想去看小红马(╥╯^╰╥)(╥╯^╰╥) 容佑棠:呃……(⊙o⊙)【心虚眼】 第8章 相依 “明儿十三了,我得回宫准备给父皇贺寿,这几天你随意安排吧。”赵泽安有些无精打采,拿毛笔随手画了个小乌龟。 容佑棠欣然点头:“好啊,那预祝九殿下未来几天玩得开心。” 赵泽安把毛笔一扔,几步扑倒在罗汉榻上,闷闷不乐地说:“但愿如此。” “怎么了啊?”容佑棠好笑地问。 赵泽安没接触过什么生人、也没经历过苦难折磨,所以还像普通小孩那样天真率性。此刻他就抱怨道:“宫里很无聊的,御花园我早玩腻了,举手投足都有规定,祝嬷嬷动不动就说我。” “祝嬷嬷?”容佑棠好奇,心想:竟然有人敢让九皇子不痛快? 赵泽安的身份太敏感:淑妃意外死亡,承天帝雷霆震怒,打杀大批涉事人员,又严令皇后用心抚育幺儿。所以,众人对赵泽安表面上都关照有加,最喜欢通过他展现自身的仁爱宽厚——但不可能是真心,能在宫廷站稳脚跟的,真心早喂了王八了。 “她是母、娘娘的陪嫁丫环。”赵泽安有些别扭地改了口,小声说:“娘娘本来有四个陪嫁丫环的,不知怎么地,只剩祝嬷嬷了。” 金碧辉煌的皇宫里,哪个角落没死过人? 容佑棠想了想,委婉提醒道:“皇宫是您的家,您年纪还小,万事当由长辈代理,莫自个儿扛着。”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想必皇家也不例外。 “反正我还不想回宫!”赵泽安苦恼地表示,趴着捶打锦垫,突然又爬起来说:“哎,你知道吗?那只海东青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