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节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那双干净清透的眼睛，楚家席渐渐地将她放在了心里。 虽然不会时常想起，他太忙了，他的工作性质让他没有办法分心去想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但每次看到同她类似的孩子，他的大脑中便会闪现出她那一双大眼睛。 楚家席翻滚着躲进一间泥土房，外面爆炸和枪击声不断，他一边调整自己手中的武器，一边小心翼翼的探查这间屋子的情况，而后，便看到蜷缩在墙角几乎被粉尘淹没的平民女孩。 她的头发，脸上都弄得脏兮兮的，唯有那一双大眼睛，透着惊恐看着他。 每当这个时候，楚家席都会想起柳姿。 他定定的看了小女孩儿一眼，在女孩儿战栗发抖的恐惧中，离开了泥土房，重新投入了战斗。 从这以后，楚家席只要完成任务回到部队，就会去看望柳姿。 他听着她说她又接了几部戏，饰演了什么样的角色，虽然都只是些比龙套多两个镜头的小角色，但她却能将人物的内心情感分析的深刻而细致。 楚家席听到她细柔温婉的声音诉说着故事里的爱恨情仇，是吃惊的。他仿佛重新认识了这个小姑娘，原来，她也并非那么傻，她将人性看的十分透彻。 偏偏，他总以为她还是那个涉世未深、懵懵懂懂很容易上当受骗的小姑娘。 大概是因为她的眼睛吧！她那双干净几乎不染任何杂质的眼睛，仿佛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世间的丑陋和假象。 楚家席看着柳姿，她还在滔滔不绝的说，说她的演技被导演夸赞了，她的眼睛仍旧亮亮的，仿佛闪烁着漫天的星光。 看来，她过得十分快乐。 算了，不喜欢读书，也没什么关系，只要她快乐就好。 时间过得很快，转瞬就到了年末，今年楚家席难得可以在家中过年。 于是，他将孤苦伶仃的小姑娘带回了家。 家里的春节还不如部队里热闹。即便他回家了，家里也只有他一个人而已，哦，现在是两个了，还有这个被领回家的小姑娘。 保姆也都回家过年团聚去了，家里只留了丰盛新鲜的食材。 父亲去慰问了，他作为老首长，会陪同守卫边疆的战士们一起过年。 母亲陪同领导去看望孤寡老人了，大概今晚能够在新闻里看到她。 楚家席同父母之间的感情并不算深，他们都太忙了，他成长的那个年纪，他们几乎都是缺席的。 楚家席从小被爷爷养大，爷爷去世后，他便进了部队，更是常年不回家。 或者就像现在这种情况，他回来了，家里也没人。 他同父母说话，都仿佛是一个下级对着领导做汇报，有事儿说事儿，干净利落，从不说废话，自然也不牵扯感情。 楚家席已经习惯了，他不会感到难过，亦不会心酸，他是一个铁血军人，刚毅而冷硬。 “楚哥哥，你家好大，好漂亮啊……” “楚哥哥，有好多好吃的，你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 “楚哥哥，你买的梨子真好吃……” “楚哥哥，外面好像在放烟花，我们去看看吧……” …… 楚家席看着小姑娘在家里忙碌个不停，嘴巴也叽叽喳喳几乎没有停歇的时候，第一次知道，仅仅两个人，原来也可以这么热闹。 这一年，楚家席的春节，被一个小姑娘增添了一抹暖色。 大年初一的中午，楚家席的父母跨越大半个中国，从不同的方向赶回了家。 柳姿正在厨房里做中午饭，听到动静走了出来。 看到家里多了一个年轻的小姑娘，楚家席的父母都有些惊讶。 “伯父，伯母，新年快乐。”柳姿笑的眼睛弯弯的，给楚家席的父母拜年。 惊疑只有短短一瞬，楚夫人很快笑开，慈眉善目的看着小姑娘，温柔道，“你好，新年快乐！” 柳姿看着温柔和蔼的楚夫人，眼睛亮了亮，心底的那股拘谨忐忑顿时消散了。 三两句话，楚夫人便将柳姿的情况摸了个清楚。 原来，是儿子资助的一个贫困小姑娘，瞧着有些天真，也有些傻气。 弄清楚小姑娘的身份，楚夫人便和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去玩儿吧！” 从政多年，楚夫人的段数绝非一般人可比，即便是柳姿这个专门在学表演的人也看不出一丝违和。 不管她是不是真的喜欢一个人，但只要她想表现出自己的善意，那么，便不会给人看出一丝破绽。 虽然，她并没有将柳姿放在心上。 楚家席下楼时刚好看到楚夫人同柳姿交谈完毕，二人面上都挂着舒心的笑容，看起来交谈的十分愉快。 “爸，妈！”楚家席淡淡的开口打招呼。 他穿了一件浅灰色的休闲款毛衣，将身上那凌厉的气势淡化了几分，看起来一副居家好男人的模样。 楚司令淡淡的点点头，楚夫人倒是一副高兴的模样，“什么时候回家的？这次能待几天？” “下午就走。”楚家席回答。 楚夫人听后倒也没觉得如何，“那中午就一起吃饭吧！” 同楚家席对于父母的缺席习惯了一样，楚夫人也习惯了一家三口分居三地的情况。 楚家席同楚司令去书房谈一些事情，楚夫人准备午饭。 她是从来都没下过厨的，平时家里有保姆，像现在保姆不在，她就让人送餐到家里来。 柳姿听着楚夫人对着电话那头说，“陈秘书，帮我定一桌菜送到家里。谢谢，辛苦了。” 柳姿有点儿纠结，她之前准备要做的菜都洗好切好了，只等下锅了，那，现在还要不要做？ 应该是不用的吧？ 可是如果不做会被丢掉吧？有点儿浪费…… 楚夫人挂了电话转过头，看着傻乎乎站在客厅里的小姑娘，笑着招了招手，“小柳啊，过来坐，吃些水果，看会儿电视，中午饭等下就送过来了。” 柳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伯母，我刚刚洗了两个菜，准备下锅了，不然，我把那两道菜炒一炒？” 楚夫人笑道，“真是个勤快的姑娘，但你是客人，哪里能让你做？饭我已经订好了，等着吃就好了！” 柳姿只好听话的点点头，坐到了侧面的沙发上。 两个人安静的看着电视里重播的春节晚会，客厅里只有小品演员那逗趣而夸张的说话声。 柳姿小心的看了眼楚夫人，心里觉得奇怪极了，她明明是一个很和善的人，可为什么不说话的时候自己就觉得很紧张呢？ 大概是觉察了柳姿的拘谨，楚夫人笑着给她拿了个砂糖橘，让她吃水果。 柳姿连忙点点头，利索的将砂糖橘的皮剥成花瓣的样子，将小巧可爱的小橘子放到楚夫人面前。 楚夫人笑了笑，夸她手巧，却并没有动那个橘子。 很快，午餐送来了。 似乎是湘菜，一共八道菜一个汤，除了汤外，其他都是辣的。 楚夫人似乎对秘书安排的这些菜色很满意。 柳姿跟在她身边帮着她装盘，摆桌，心里却觉得有些奇怪。 楚哥哥不是不吃辣的吗？ 难道，他是在骗自己？哼，一定是的！楚哥哥的mama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 恰在这时，楚家席同楚司令一道下来了，看着一桌子满是辣椒的菜，微微愣了愣。 楚家席的父母都是偏爱吃辣的，但楚家席的口味随了爷爷，吃不了辣。 “你做的菜呢？”楚家席目光从餐桌上移开，看着柳姿问道。 柳姿愣了愣，连忙道，“马上就好！” 说着她跑去了厨房。 楚夫人见状，蹙了蹙眉，似乎觉得他太失礼，“这些菜还不够你吃的？怎么好让客人下厨？” “不做也是浪费了。”楚家席淡淡道。 保姆要初五才能从老家回来，楚家没有人会下厨，那些被柳姿切的整整齐齐的菜，最后也只有被丢掉的命运。 柳姿十五分钟炒好了两道菜，相比那八道湘菜，看起来素淡了不少，瞧着像水煮的似得。 楚夫人和楚司令也没说什么，大家坐下开始用餐。 楚家席吃饭速度很快，几乎是夹两筷子菜，一碗米饭就吃完了。 那些湘菜他更是连碰都没碰。 楚司令正坐在楚家席对面，见状，随意的开口问了一句，“怎么，不合胃口？” 楚家席放下碗，淡淡道，“我不吃辣。” 一句话，整个餐桌的气氛几乎凝结成冰。 楚司令看了眼儿子，而后又侧头看了一眼妻子。 楚夫人一直挂在面上的温和笑容僵住。 柳姿仿佛能感觉到她的脸慢慢的龟裂开来，落下一块又一块碎片。 但柳姿想的还是太简单。 楚夫人几乎瞬间重新整理好情绪，有些懊恼的笑道，“真是，是我疏忽了。刚刚给秘书打电话忘记叮嘱一句了。” 楚家席随意的点点头，似乎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他常年不在家，父母又忙，这些小事，不记得也没什么。 安安静静的吃完午饭，楚家席朝着餐桌上有些不知所措的小姑娘招招手，带着她上了楼。 “收拾一下东西，等下我送你回去。”楚家席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 柳姿愣了愣，楚家席也愣住了。 这般亲昵的姿态去摸一个小姑娘的脑袋，却是从来都没有过的。 心里一股异样的情绪悄然升起，却又被他不动声色硬生生的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