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你吃醋了。”她笃定,径自上楼,不给他任何反驳机会。 陈继川的卧室内,书本杂质依次归类,床单另换一套浅灰,地板砖干干净净能反光,以上所有,整洁得不像他。 窗外只剩最后一点点光。 这一点光下,他们的玫瑰被插在玻璃杯里,安然无恙。 余乔逆光站着,低头轻轻抚摸着玫瑰脆弱的花瓣。 光与影淬着金,描一幅黄昏背后的静谧。 “你把花带回来了啊……” “嗯。”陈继川站在门口,懒懒的,却又专注地看着她,“水里放一粒阿司匹林,可以活一个星期。” “陈继川,你有时候真挺可爱的。” “你来就是为了夸我可爱?” 她转过身,嘴角漾开浅浅笑容,漂亮得像画中人。谁见她,都不忍责备。 何况他心中有爱有不舍? 活该投降,活该犯贱。 即便她一个字不说,他也已经替她找好一千个理由,个个都能令他心甘情愿俯首称臣。 余乔说:“陈继川,你不用吃醋——” “老子没吃醋。” “没有必要,你在我心里,比他们任何人都好,好一万倍。” 她说完,他的眉头开了。 是雨后初晴,阳光落满滴水的叶片。 他扶墙站着,笑,“才一万倍啊?怎么也得是一个亿啊。” 她哄着他,“好,你说多少就是多少。” “就这样?”他走近来,双手撑在桌面,用怀抱困住她,“余乔,我怎么觉得,你像个情场浪子啊。” “是吗?那你呢,你是什么?” “嗯……纯情少女吧……” 余乔环住他后颈,笑个不停,“陈继川,要点脸。” “我不要脸。”他微微低头,欺近她,“我要你。” 她的心猛然一紧,继而砰砰狂跳。 余乔低下头,手指勾住他领口,羞赧的情令她从耳根烧到面颊,她说:“陈继川,我很想告诉你,可是又怕你离开我……。” 他拥住她,半开玩笑地说:“我一个纯情少女能跑哪去啊?这辈子就栽你手上了,余大哥。” “别闹。”他一打岔,又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但到底心是暖的,对变幻莫测的未来,亦无惧意。 她倚着他,放缓语调,“事情大概要从我jiejie去世那一年说起……” “那个时候,镇上风言风语传得越来越难听。我不明白,明明是受害者,明明我们什么也没有做错,却要承受这些……指指点点,恶意中伤。但无论如何没有想到,他们会做到这一步……” 她闭上眼,强迫自己重回噩梦。 陈继川捏一捏她耳垂,仿佛将她从梦中唤醒,“算了,别说了,没必要。反正说不说都一样,我跑不了。” “不,我想告诉你,我……想让你知道。” “好。”他轻抚她后背,以作安慰,“要不……来瓶二锅头再说?” “陈继川,你这辈子是不是都没正经时候了?” 陈继川道:“又冤枉我,我这回真特别正经。” 余乔捶他一下,缓了缓,继续说:“我记得,那天天气很好,太阳晒得睁不开眼。放学后,看校门的老头说我妈一早就在校内印刷厂等着我,他领我去,厂房里却一个人也没有……没多久,另一个白头发校工也来了……他们说我跟我姐一样,都是喜欢勾引老男人的小表子,他们……” 她说不下去。 这注定是个无法讲完的故事。 他的手臂收紧,力道加重,抱得她生疼。 余乔说:“所以我总是很害怕,不能和男性正常相处,到后来个个都认为我有病,劝我去看心理医生……我就是在互助会上遇到宋兆峰,他的事情……是他*,我不好说。但我们两个能走到一起,一大半是因为绝望。就当是做戏,互相都有好处。但我没想到,你出现,他越界,事情变成一团乱麻。” 天黑了,灯还没来得及打开。她在黑暗中寻找他的眼,抬手轻抚他眉心,问:“陈继川,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他清了清嗓子才说,“你昨天是不是没洗头,有点儿味儿了。” “陈继川!” 她要挣,被他一把捞回来,牢牢困在怀里,低头用鼻尖蹭着她的脸,轻声说:“要是有时光机就好了,让我去那一天,去印刷厂揍死那俩人渣。” “你那时候也才十一岁吧……” “我从小武功高。” 她笑了一阵,又哭了一小会儿。 等哭腔消了,余乔抬头问:“我头发真的有味道?” “有啊,香的。”他这么说着,把头低下来凑在她头顶深吸一口气,“真的,特香,绝对是陈年老窖。” 他笑起来,月夜里,他的眼睛闪闪发亮。 她这会儿特别想亲他。 她要温柔地亲亲她的小混蛋。 ☆、第17章 离别 第十七章离别 夜下寂静,她踮起脚,给他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两个人齐齐发笑。 陈继川摇头叹气,“唉,完了完了,被你带傻了。”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余乔半点不生气,她喜欢去碰他短短刺刺的头发,笑着说:“我觉得你越来越可爱。” “切,老子才不可爱,你得夸我帅,有型,带劲。” “噢,好吧,陈继川——” “嗯,我听着呢。” “你是我的小可爱。” 陈继川往后缩了一下,“我说余乔,你还能再rou麻点不?” “我只对你rou麻。” 陈继川撇嘴,“得,又来了,情场浪子的套路,我这纯情少女迟早让你啃得骨头都不剩。” 余乔憋着笑,又亲了亲他嘴角,尔后说:“我得走了,不管怎么样,不好把宋兆峰一个人扔在我家。” 陈继川把外套套上,跟着她一起出门,“我送你。” 路上,陈继川问:“你后天走?” 余乔嗯一声,“买了票了,后天下午的车。” “我送你。” “会舍不得我吗?” “不会。”他说完,偷偷拿眼角睨她,“反正一有时间就去看你。” 余乔这才舒展眉心,却仍然忍不住追问,“一有时间是什么时间?” “哎,就这么离不开我啊?”他得意地挑高眉毛,“下个月吧。” “下个月要过年。” “对头,正好找你一起过。” 到家门口,余乔停下来,仰头看他,“你敢见我妈?” 陈继川想了想说:“那时候估计还不敢,等再过个小半年就敢了。” 这话没能让余乔放轻松,她的心思仿佛更加沉重,她忽然说:“陈继川,不管别人怎么说,我想告诉你,从离开瑞丽那一天起,我再没花过我爸一分钱。” 她的语气异常坚定,让他心底猛然一沉。 他挠了挠眉头的疤痕说:“余乔,以后的事,咱们以后再说。” 余乔问:“以后是什么时候?” “很快。” 余乔艰难地点了点头,“好。” 陈继川揉了揉她的头发,“行了,进去吧,明天还能见呢。” 她快步走上台阶,忽然又回头,郑重地告诉他,“我其实挺有钱的,你要来了,我能养你。” 陈继川听了,乐个不停,“行啊余乔,新工作都替我找好了。” “我说真的。”她摇了摇下唇,强调说,“你别不当回事。” “行,我考虑考虑。”他朝她挥了挥手,转过背按原路走回孟伟家。 余乔进门时撞上举着玩具枪满屋乱跑的余家宝,他长得比一般的孩子高大,九岁多已经长到她肩膀,只是说话还不灵光,用奇怪的发音喊,“姐……jiejie……” 余乔对这个忽然多出来的弟弟并不热切,她只含糊应了一声,就坐到饭桌上。 红姨领着余家宝去洗手,余文初趁这个空挡劝余乔,“小孩子,你别跟他计较。” 余乔没出声,余文初又添了一句,“三岁就没爸没妈了,也挺可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