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没……没脸红。” “那……那那怎么还结巴。”他挑刺,逼得她没退路,于是恼羞成怒。 “陈继川——” “嗯?” “你别不要脸。” “那不行,我这么好看的脸,不要,扔垃圾堆里,你舍得?” 耍无赖她当然赢不了他。 她闷着头不说话,他在她耳垂上轻咬一口,终于肯起床,“洗个澡出去吃点东西。” 余乔不动。 陈继川干脆把她扛起来,带进浴室伺候她洗。 这一洗又是一个钟头,余乔出来的时候两条腿打颤,站不稳,浑身没劲。 陈继川却很精神,短发也好像吃了十全大补丸,借着发胶一根根立起来,刺拉拉的摸起来扎手。 陈继川坐在床边,垂着脑袋,把短发送到余乔手里,任她摸。 他有那么点不耐烦,“有意思吗?” 余乔笑,收回手说:“陈继川,你其实挺孩子气。” 他承认,“都是惯出来的。” 余乔说:“以后我还惯着你。” “你说的啊,我记着了。”他把头抬起来,眉与眼都含笑,灿烂过窗外金色的光。 “嗯,我说的,陈继川小朋友。” 他凑过来亲她一下,短暂的又带着点难以形容的羞赧。 随即站起来,穿上外套准备出门。 余乔这才发现,他的套头衫上印着菲德尔卡斯特罗年轻时的头像,下面有一段拉丁文——absolverá(历史将判我无罪)。 她忽而一愣,留一道侧影,在正午的阳光背面徘徊。 “还不走?” 陈继川已经拉开门,站在门边催促。 余乔快步上前,挽住他手臂,“你牵着我。” 陈继川一笑,“自己地盘还怕走丢了?” 余乔说:“嗯,我胆子小。” “傻妞。”他拉着她的手,带上房门。 室内陡然一空,空气中仍残留着她的眼泪与他的汗滴。 窗台下,茶杯里,他们的玫瑰还开着,永远新鲜,永远浓烈。 陈继川带她到附近一家家常菜馆,等菜上齐,已经是下午两点。 余乔饿得狠了,但吃饭仍然是慢节奏,陈继川放碗的时候,她的进程才刚刚过半。 这时候,突然有人喊“小川——” 余乔抬头,瞧见吧台方向走来一位穿棕红皮衣的女人,她的鞋跟尖利,踩在瓷砖地板上吧嗒吧嗒响。 陈继川站起来,“媛姐在呢。” “月底过来盘账,没想到能遇上你。最近忙什么呢?跟消失了似的,根本找不到人。” 陈继川敷衍说:“没什么,都是瞎混。” “跟我还不说实话?”她侧过脸,似乎这才发现坐在对面咬着小排骨的余乔,“这是哪一位啊?怎么都没听你提过?” 又要应酬…… 余乔不舍地放下筷子,拿纸巾擦了擦嘴,再抬头已经带了笑,“你好。” 又不再组织下一句。 陈继川接下去,“这是余乔,余乔,叫媛姐,是这的老板。” “你好。”余乔机械地重复,只有说完时微微一皱眉,透露出她的不耐烦。 她还没吃饱…… “我江媛,你要乐意跟着小川叫一声姐也行。”说完不等余乔开口,就去看陈继川,“你能耐了你,找了个这么漂亮的姑娘,文文静静的,和以前那些个的都不一样。” “什么以前的……姐,你别害我成吗?” “我能害你?你能摸着良心说话不?” 他们俩你来我往的打趣寒暄,余乔已经等得不耐烦,偷偷拿起筷子继续吃,正吃在兴头上,一不小心一抬眼,发觉陈继川正望着她一个劲地笑。 余乔皱眉,咬着筷子尖瞪他一眼。 他还是笑,伸长手,拿纸巾把她嘴角的一点油渍擦干净,劝她说:“慢点儿吃,我等你,吃饱了才有力气追蝴蝶。” 她登时脸一红,匆匆低下头,盯着碗里的茼蒿菜骂陈继川无耻。 江媛盯着他,预备了满肚子的话,到眼下,一句也不想再说。 又东拉西扯的聊了半个小时,余乔终于肯放下筷子。 江媛说什么也不肯收陈继川的钱,他倒也不在乎,说了声谢拉上余乔就要走。 临出门,江媛不忘叮嘱他,“有空来玩,咱们还跟以前一样。” 余乔挽住陈继川,替他应了声好。 两个人肩并肩,渐渐消失在街角。 这个点,饭店里已经没什么客人,大堂空荡荡透着一股凄凉。 江媛坐回陈继川那张桌。 她心里烦,一根接一根抽烟。 一低头发觉余乔用的小碟下面压着红钞,拿开碟子一看,正好是今天的饭钱。 下午的太阳晒得人睁不开眼。 陈继川领着余乔在市中心商场里闲逛,排队买饮料的时候,余乔问他:“陈继川,你想好怎么解释了吗?” “没有。”他的态度直白得让人胸闷,“乔乔,我不是你。我没想过会遇到你,如果我早知道……” “那又怎么样?” “如果我早知道有你,我肯定不来这儿了。” “为什么?” “我得躲着你,越远越好。” “陈继川,你真混。” “嗯,我是真混。”他一眼扫到电梯旁的电影海报,随口说:“要不要和混蛋看场电影?” “不。”她转过头,只留个后脑勺给他,含含糊糊地咕哝说,“看两场。” 不意外的,身边传来陈继川明快的笑声。 他握紧了她的手。 余乔看着宣传海报上周迅的脸,心头的酸和苦,都变成了无声的笑。 而被风沙追逐的周迅,扮着男装,提起剑,要去赴一场不具归期的约。 ☆、第13章 良夜 第十三章良夜 一部《龙门飞甲》,一部《金陵十三钗》。 接连看下来,出门已是华灯初上时。 余乔红着眼,还在哽咽。 春尚浅,夜未眠。 步行街上人来人往,喧闹嘈杂。 她靠在他肩上,不知前路,亦感心安。 在麦当劳门前,陈继川的手机震动,接电话之前他说:“派出所打来的,可能车好了。” “张警官?” 余乔悄悄捏他掌心,小声说:“希望他们工作效率低一点。” 然而陈继川的回答却让她失望,“方便,没问题,我现在过去提车。” 挂断电话,余乔低头看脚尖。 陈继川伸手捏她下颌,“难过什么?你要不想走就不走。” 他不明白,当你明知决定是错,却又向此偏离时,总希望出现某些偶然的不在你掌控内的事件坚定去留不定的心。 拿到车,开回酒店。 一路上余乔话不多,陈继川也心不在焉,不知想什么。 晚九点,小城市已经赶上回家的末班高峰。 他把车酒店对面那条街,一家补习班门口。 学生们背着书包与补习老师道别后,陆陆续续消失在这条平凡无奇的街上。 他将电台广播声调大,回头看余乔,伸手拉过她微凉的左手,放在膝盖上一时捏,一时揉,反复摆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