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节
“做什么?”司连瑾冷笑一声,“这话该我问你才是,你要对四弟做什么?溺死他,再丢到荷花池里,说四弟失足落水?满院子的人看着,你是打算让所有人都反口作证还是全部杀了灭口?你真以为你在国公府一手遮天了?” 安氏手握紧了拳头,指甲掐得手心渗了血,差一点,只差那么一点。趁着司老夫人不在,先弄死了司琪,作为掌家的大嫂,陶梦阮能脱得了干系,至少要询问一番,她正好可以趁机将哪个小祸害弄死,接下来,害死了幼弟,又没了孩子,再有人在靖国公面前念叨念叨,世子的位置不就是司连珏的?偏偏,这两人在这个时候赶了来。 ☆、第九十九章 哪里不对 陶梦阮捏着司琪冰凉的手,连忙动手将司琪吸进去的水和泥沙弄出来,好在司琪年纪虽然小,但身体底子还算不错,只是虚弱的闭着眼,身体倒是没有大碍了。陶梦阮不敢怠慢,抱着司琪先送到屋里,又让人去请大夫来。 安氏见陶梦阮支使着人忙活,心知大势已去,不说陶梦阮和司连瑾立刻就能叫人来,单单司连瑾一个人的功夫,她还有身边的几个丫头婆子就应付不来。盯着司连瑾的眼睛露出一抹怨毒,阴沉沉的声音仿佛淬了毒一般:“早知今日,当初我就掐死了你!” 司连瑾早就知道了母亲身死的真相,但听到安氏这般接近真相的一句话,也忍不住身子晃了晃,道:“是啊,你当初就该弄死我,可惜,如今后悔都来不及了。当初你害死我娘的时候,就没有想到会有被我报复的一天?” “呵呵——”安氏仰着头,她怎么会没想到?斩草不除根,免不了有长大的一天,她原本就没想过让司连瑾平安长大。那时她年轻,论家世,她比前头的梅氏还要强上几分,做了继室就是司连瑾的嫡母,一个几岁大的孩子落到她手里,是圆是扁还不是由着她的心意。她哪里知道,靖国公府不将司连瑾交到继母手中,反倒送到了宫里去,她手再长也伸不到宫里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司连瑾成长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靖国公的声音从外面响起,不等安氏想好怎么甩锅,靖国公已经大步走进来,见到与安氏对峙的司连瑾,皱起眉头道:“你们做什么?怎么都跑到四郎的院子里来了?” 司连瑾哼了一声,没有说话。他自小养在宫中,虽然知道母亲死得惨,但对父亲除了漠然却没有更多的怨恨。然而此刻,想到安氏害死了母亲,靖国公不可能完全不知情,然而这么多年来,靖国公不说为母亲讨回公道,还宠爱着安氏,甚至让她生下一子一女,对靖国公的不满也就随之而起。 靖国公注意到司连瑾的情绪,忍不住皱起眉头,只是安氏到底是他的妻子,又养育了一子一女,这些天因为芸娘母子的事他对安氏也多少有些歉疚,见得安氏愤怒的模样,便想到司连瑾对安氏素来没有好脸色,难得为安氏出了一回头:“阿瑾,你这是做什么?安氏她到底是你的嫡母,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司连瑾侧目看了靖国公一眼,冷笑道:“希望见到四弟之后,父亲还能这样义正言辞的站在她一面!” 靖国公尚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司琪到了启蒙的年纪,他刚刚给司琪找了一位先生,今日没什么事就过来同司琪说一声。先前因为燕姨娘的事,靖国公对燕姨娘所出的司琪也冷淡了些,但终究是亲子,靖国公不会因为他母亲的事耽误他的前程,却没想到见到这样一副场面,闻言看向安氏:“琪哥儿呢?” 安氏手指握紧了些,她敢对司琪下手,也是柿子捡着软的捏,司琪生母送走了jiejie也说不上什么话,加上靖国公对司琪也冷淡了不少,只要别让靖国公抓个正着一个不受宠的庶子罢了,好好葬了还能怎样?却不想先让司连瑾撞上了,接着靖国公又正好寻了过来。 靖国公哪里是那好糊弄的,平日里也就是没有上心,自然不会花力气去管。见安氏脸色不对,靖国公的眼睛微微眯起:“说,到底是怎么回事?琪哥儿怎么了!” “爹、爹爹……”司琪从屋里小跑出来,一把抱住靖国公的腿,仰头道:“爹,母亲她要杀了我!她让人把我按在水里……” 靖国公低头看司琪,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惨白惨白的,眼睛通红着,贴着他的身子还微微颤抖,显然是受了极大的惊吓。司琪原本是最小的一个,虽然这一年多来冷落了些,但见到他这个样子,靖国公还是忍不住心疼,一把将司琪抱起来,看向安氏,道:“琪哥儿说的是真的?” 安氏沉默了片刻。这事让司连瑾和陶梦阮撞破,她便是能堵住这些下人的嘴,又哪里堵得住司连瑾和陶梦阮,而靖国公,曾经纵容着她,可她十分清楚在靖国公心里,十个她也抵不过一个司连瑾。想到她处心积虑为司连珏谋算,而靖国公丝毫没有捧着司连珏的意思不说,司连珏还一直觉得她功利心太重,不愿与她亲近,一时只觉得悲愤异常,仰头大笑了几声,终于侧目看靖国公,眼里平静地可怕:“是我,我就是想弄死司琪,然后再弄死司珉昭,然后,司连瑾,以后国公府就是阿珏的。我就是那么恶毒,你又能怎么样?” 旁边的下人们都战战兢兢地缩了缩身子,被他们听到了那么可怕的事情,会不会被灭口?只是在周围一片寂静的环境中,众人谁都不敢动,只拼命想缩小了自己,恨不能缩到地缝里去。 靖国公沉默了片刻,微微收紧的手勒得司琪挣扎了一下,才清醒过来,沉声道:“我竟不知,我的枕边人竟然恶毒如斯!” “夫妻近二十年,你才知道我如此恶毒,你可曾有一点半点的在意我?”安氏嘲讽的笑了笑,“我认识你在先,当初你曾许诺,等你功成名就,你会娶我为妻,可我等着,等了五年,却等来你娶妻生子的消息,你那时心里可还有我这个小青梅半点的印象?呵呵,我接着梅芷芙好友的身份到国公府做客,你连我的模样都没有认出来,背信弃义如此,有什么资格说我恶毒!” 陶梦阮在司琪后面追出来,正听到安氏的这一番话,看向靖国公,只见靖国公一脸错愕,似乎猛然想起这么一号人来,不由感叹,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只是,可怜也并不是恶毒的理由。 “想起来了?”安氏冷笑一声,“你既然早已经定亲,何必许诺娶我,既然许诺了我,为什么又要同梅芷芙成亲?你知道我当初认识梅芷芙的时候,有多么心痛吗?明明恨不得掐死她,却还要虚与委蛇同她交往,才有机会见你一面,可你呢,我走到你面前了,你不认得我;我嫁给你了,你半点不记得我们的约定;我与你同床共枕这么多年,你都没有认出我来!” 陶梦阮看了靖国公一眼,先前听的大多是旁人的议论,安家曾经败落了一段时间,再次走入京城贵族圈子时,安氏刚刚十三四岁的年纪。那时安氏一个小姑娘,不同同龄的小姑娘结交,反而追着靖国公夫人梅氏里外跑,接着安氏就做了靖国公的继室,许多人明面上不好议论,暗地里都骂安氏心机深沉,骗的梅氏的信任,最后取而代之,也不知梅氏的死跟安氏有没有关系。安氏多年来从未提过这一段往事,旁人骂她恶毒的话也都照单全收了,陶梦阮却不知,原来是靖国公早年惹下的桃花债。 靖国公听过安氏的控诉,似乎细细回想了一下当初的情况,才开口道:“当初你八岁,我十五岁,我无意间撞见你沐浴,这才许下娶你为妻的诺言。我知道我早已定亲,但芷芙是有心上人的,我有心成全他们,只想着退了亲再迎娶你便是。只是我再次去寻时,你舅舅说你意外失足,已经过世了,我自然不便再提这件事,后来芷芙的表哥另娶,我与芷芙成了亲。你说我言而无信,可你舅舅亲口告诉我你死了,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将你联系到一个早已死去的人,可你,就因为这个,害死了芷芙?” “……”安氏僵在原地,她幼时曾在舅舅家住过几年,也是在那时认识了靖国公。舅舅家原本也是官家,但以为有罪,被贬为庶民,只是那时安家被流放,舅舅家更好些,才将她放在舅舅家。后来安家平反,祖父和父亲都身居高位,但舅舅家依然是罪民,她被接回安家时,父亲不愿舅舅家牵连安家,要舅舅守口如瓶,为了以免万一,只是养在他们家中的小姑娘已经病死了,这才有毫无瑕疵的安家嫡女。 因为那一段往事,家中对她也格外疼爱纵容些,她享受着那份好处,却从未想过,她与当初定情的人,就这么擦肩而过。 “我,我只是爱你……我怎么能忍受,你那样温柔的对待另一个女人……”安氏一直以为靖国公对不住她,她阴阳怪气,她恶毒骄纵都是靖国公欠她的,可即便如此,她也忘不了从小到大的那份爱恋,知道了当初的真相,她便有些后悔这些年留给靖国公的印象。没有人希望心爱的人眼里的自己是个恶毒到可怕的女人,看着靖国公冷成责备的样子,安氏有些口不择言,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纳那么多妾室?你不爱梅芷芙,为什么要对司连瑾那么好!” ☆、第一百章 赎罪 靖国公莫名其妙的看了安氏一眼,道:“男子三妻四妾有什么不对?阿瑾是我的嫡长子,我做爹的养育他有什么不对?” “若是当初你跟梅芷芙退了婚,娶我为妻,你也会纳妾抬通房?”安氏不死心问道。 “自然!”靖国公毫不犹豫的答道,并不觉得自己纳妾有哪里对不住许下婚约的安氏。靖国公生活的背景如此,便是当初父亲与母亲夫妻相得,也有几房妾室,生下了几个庶子,在这个圈子当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当初司连瑾同陶梦阮定亲,他也考虑过为司连瑾纳两房妾室,只是司连瑾自己不愿意罢了。 安氏仿佛一时受了极大的打击一般。这些年来,她在靖国公身边,看着他娶妻纳妾,并没有特别宠爱谁,可见到那些妾室得宠生下孩子,她还是恨不得将她们全部弄死。靖国公对她比别人更加纵容,却感觉不到更多的情分,她私心里觉得,靖国公是惦记着当年的小姑娘的,想着说不定靖国公就是因为当初的小姑娘,才对谁都没有更多的喜爱。可如今,亲耳听到靖国公说,她与早死的梅芷芙并没有什么不同,只觉得头顶的天空一下子崩塌了。 “你再说一遍,我与梅芷芙,甚至府里的小妾,都是一样的?”安氏不能接受的望着靖国公,希望靖国公亲口否认这句话。 靖国公在内院上面并不怎么上心,当初会娶了安氏,也是因为安氏跟死去的梅芷芙关系不错,以为安氏会照顾司连瑾一些。安氏过门之后对待司连瑾的行为他也看在眼里,但人已经过门了,他还能真将安氏送回去不成,何况司连瑾被太后接到了宫里,他也就没有更多注意这件事。梅芷芙曾经喜欢过别人这件事他多少是介意的,所以他对梅芷芙多少有些冷淡,而安氏相貌平庸,他也提不起更多的怜爱之心,但他自认为对得起安氏,里外不曾让安氏没脸,安氏如此计较这些,倒是得寸进尺了,听到安氏的要求,沉着脸道:“自然是不同的,先前芸娘的事我不同你计较了,可你竟然想杀死琪哥儿,这国公府中,还有谁比你更恶毒心狠!” “可是,我都是因为爱你啊!”安氏有些声嘶力竭的喊道,“我对你的心,你一点都感觉不到吗?我只是太在意你,我们也有阿珏,同是嫡子,司连瑾能有的,为什么阿珏不能?你就这么偏心吗?” “嫡长子和嫡次子自然是不同的,”靖国公神色冷淡,“阿瑾是嫡长子,除非他死了、残了,否则世子的位置都不会轮到别人,安氏,你是想乱了长幼尊卑吗?安家就是这样的规矩?” 安氏怔了怔,猛然哈哈大笑起来,手指颤巍巍的指向靖国公:“长幼尊卑,是啊,说得真好,可你以为这世上有几个做继母的能心甘情愿的看着嫡长子继承家业?只可惜当初一时心慈手软,让他活了下来!” 司连瑾一直没说话,闻言抬起头来,看了看安氏,又看向靖国公,道:“父亲,我要为母亲报仇!”司连瑾从没想过放过安氏,只是哪怕有李娘子的证词,那也不过是拐了好几道弯的证据,拿出来根本没有说服力,更何况还有司连珏。他恨不得让安氏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但并不想因此毁了司连珏,左右这么多年都过去了,等一两年也是一样的,至少等司连珏定下亲事。可如今,既然安氏自己说出来了,他不可能错过这个机会,他暗地里有无数种方法报复安氏,可对于冤死的母亲来说,让凶手伏法是最好的告慰。 靖国公目光落到司连瑾脸上,对上司连瑾坚定地目光,终究点了点头,道:“我会休了她,但阿珏,他毕竟是你亲弟弟。” “不!”安氏听到休妻,原本就激动的脸上露出狰狞的表情,“你不能休了我!阿珏是要做世子的,他不能有如此的污点!” “你以为休了你就够了?”司连瑾冷笑,“你以为四弟没事,你就可以当这件事没有发生?你害死我母亲,残害人命时,就没想过这些会是三弟的污点?父亲休了你,你以后跟国公府没有半点关系,三弟虽然会受影响,到底强过有个杀人害命的母亲,你若是为了四弟好,该怎么做你心里应该有数!” “……”安氏瘫倒在地上,她很小的时候就明白成王败寇的道理,她从没想过她的谋算会失败,更没想过若是失败了,司连珏会面对什么。她对靖国公的爱恋在多年的夫妻相处当中已经磨光,唯一的寄托就是膝下的一儿一女,可要说分量,司安然自然比不得司连珏。她为司连珏谋算,不惜亲自背上罪孽和恶名,却忘了,她是司连珏的母亲,她恶毒,司连珏又怎么能好。 “你休了我吧!”安氏颓然坐在地上,丝毫没有平日的高傲端庄,若是连司连珏的前程都毁了,她怎么对得起这个唯一的儿子。 休妻不是一件小事,但靖国公并不打算等司老夫人回来。司连瑾既然要报仇,自然要让安氏伏法,若是司老夫人和司连珏知道,必然又要为难。安氏原本还有些期盼着,靖国公不能轻易写下休书,等司老夫人和司连珏回来,为了司连珏,必定会将事情压下去,却没想到,靖国公当场就写下了休书,让人将她送出府去,还没等她让人给司老夫人和司连珏报信,京兆尹的人就已经赶了来,二话不说将她连同心腹丫头婆子一起带了去。 司老夫人原本计划的是来回五天的行程,但因为司嫣然病着,打算多留两日,左右陶梦阮已经先回府了,多住两日也无妨。没想到没过两日,从去寺里上香的妇人口中得知了安氏的事,司老夫人一时坐不住了,也顾不上司嫣然还病着,由司连珏护送着往回赶。 司老夫人一行人急急忙忙的赶回府上,才听说正是安氏开审的日子,司老夫人不向着安氏,可想到司连珏,让人扶着要去听审,让司连珏拦住了,最终是司连珏自己骑马赶了过去。 司连瑾状告安氏害死生母,又接二连三害死人命,陶梦阮也跟了过去,倒是靖国公并没有出现。陶梦阮见到司连珏时,司连珏脸色平静,似乎前面正在受审的并不是他的母亲一般。陶梦阮想开口说什么,司连珏摆摆手,道:“大嫂,你不用多说了,我都知道的,我不怪大哥。” 陶梦阮微微张着口,不知道说什么。司连珏却接着道:“母亲做的事,我长大之后,多少是知道一些的,我也劝过她,可母亲听不进去,我早就知道今日的结局了。虽然她是我母亲,可她害死的是大哥的母亲,将心比心,若是我也绝不会放过害死我母亲的人的。” 陶梦阮看着司连珏有些暗淡的脸色,安氏再是狠毒,也是生养司连珏的母亲,这件事上最为难得也是司连珏。所谓大义灭亲,真的能将生母都舍弃了的人,又有谁敢亲近,陶梦阮不知司连珏最后如何抉择,也不会阻止司连瑾为母亲报仇,这件事既然存在,就必须有一个结局。 安氏原本是僵持着不肯承认的,可见到司连珏到了,突然对所有的事情供认不讳,甚至将如何害死了梅氏,后来又如何将靖国公的几房妾室和幼小的孩子害死都说了个清楚。安氏虽然被靖国公休弃,但毕竟是国公府公子的母亲,坐在堂上的府尹大人听得满头冷汗,他原本以为,靖国公府将安氏送上衙门,也没打算让安氏供认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大户人家谁家没点见不得人的事情,若是通常都自己处置了,不会闹开了,没想到司连瑾还没用什么手段,安氏就自己招认了。 司连瑾觉得有些不对,回头看去,果然司连珏就站在旁边听审,顿时就明白了。安氏这些话明显就是说给司连珏听的,她是想让司连珏来抉择,司连珏是国公府的公子,国公府便是恨死了安氏,也不会毁了司连珏。 安氏说完了,就安安静静的跪着,堂上的府尹大人目光在几人之间来回过了几遍,只是司连珏一句话都没说,只得一拍惊堂木,让安氏签字画押,最后宣判。杀人是重罪,安氏手头的人命可不少,卖身的奴婢就不说了,其他的罪名就足够判安氏死罪。 府尹宣判,让人将安氏拖下去,安氏努力想挣开衙役,向司连珏喊道:“阿珏,你就眼睁睁的看着我死吗?我是你亲娘啊!” 司连珏似乎笑了一声,猛然走向堂上,跪下道:“大人,我朝律法,子女是可以为父母赎罪的,对吗?” 堂上的王府尹一愣,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在下十分清楚!”司连珏抬起头,“父母犯死罪,子女若肯受百杖之责,可改判流放,在下可有记错?” 王府尹沉默点头,道:“你要替你母亲受百杖之责?” “请大人行刑!” “阿珏,我……” “大哥,你不用担心,我受得住的,不过是一百杖罢了,我母亲欠的命,我做儿子的,替她偿还原是应当的。”司连珏十分认真道,“母亲,我早时就劝过你,也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我不会逼迫大哥做不孝之人让你逍遥法外,但我可以替你赎罪,只希望我承受的一百杖,能让你幡然醒悟,改过自新。” 安氏一时停止了挣扎,她原本是死不招认的,突然招认了,只是想让司连珏为她出头。她素来不是好人,一直琢磨着司连瑾的位置,自然也将司连瑾的性格摸了个透彻,司连瑾平日冷冷淡淡的看上去就是司连珏缠着司连瑾,可对司连珏这个弟弟,司连瑾是当兄弟爱护的,若是司连珏面对那样的窘境,司连瑾必定会改变主意,她便也有一线生机。 司连瑾也猜到了安氏的心思,虽然不愿意,但若是真到了那一步,他也只会暂时放弃。只是安氏没想到,司连珏确实不会看着她去死,却选择了受一百杖,替她赎了死罪。 司连瑾想拦住司连珏,可被司连珏的目光看着,这话说不出来,只得抬起头,冲堂上的王府尹使眼色。王府尹为官多年,哪能没有这点眼色,抓着堂上的令签丢下让人行刑,同时隐晦的向领头的衙役使了个眼色。 这杖责当中自然是有门道的,打轻大重也有文章可以做,天子脚下王府尹自然不敢做收受贿赂欺上瞒下的事,但像这种情况,一百杖之后还有没有命就看当事人的态度了。不说司连瑾明显没打算把弟弟打出个好歹来,就是司连珏作为靖国公疼爱的儿子,王府尹就不会真要了司连珏的命,但司连瑾那个眼神里的另一层意思,他也看明白了,当下就让人去安排。 司连珏既然要为安氏赎罪,一百杖就当堂执行,执杖的衙役长得凶神恶煞的,以棍子打下去带起一阵风声,司连珏便是足够坚韧,也立刻冒出一头冷汗来。安氏没有被拖走,两个衙役看着,就在旁看着司连珏受刑,看着他满头的冷汗滚落,身上不多时就沁出了血迹,顿时泪眼朦胧。不像先前声嘶力竭的控诉,这一刻的安氏,只默默地流泪,一遍遍的说着悔恨的话。 看着司连珏身上的血迹越来越多,安氏跪倒在地上,一遍遍的哭喊着,求着放了司连珏,她情愿受死罪,只是没有人理会她,安氏眼睁睁的看着司连珏受完了一百杖,渗出的鲜血染红了褐色的衣裳。司连珏说不出话来,只静静地望着安氏,嘴角微微动了动,便昏睡过去。 守在旁边的衙役要拉了安氏下去,安氏浑身都被汗湿透了,身上没有半点力气,只努力回过头,向司连珏喊道:“阿珏,娘错了、娘错了,就算没有那个负心汉又如何,娘还有你和安然,娘一定会改过的……” 司连瑾沉默的看着人将安氏拖走,才向两个衙役道:“把阿珏抬回国公府!” 司连瑾虽然将安氏送上了府衙,却没打算让人看靖国公府的笑话,这场审问也没有让人旁听,但司连珏昏迷着被抬回国公府,许多内幕便也一层层的流传开去。有人骂安氏恶毒,但更多的则是夸赞司连珏的孝心的,也有人责怪司连瑾心狠不讲情面,可细细说来,司连瑾要为冤死的母亲讨个公道也没有错,一时间京里沸沸扬扬的倒是司连瑾这一对兄弟。 司连珏被抬回国公府的样子甚是凄惨,可回到司连珏的院子后,司连瑾一把扯出司连珏嘴里的东西,便对上司连珏咬着牙的目光。兄弟俩对视半晌,司连珏叹了口气,道:“大哥,我是真的想为母亲赎罪。” 司连瑾静静看了司连珏片刻,道:“因为有你赎罪,所以我放她一条生路,可她害死了我娘,难道不该受些心头的苦楚?至于你,你没有错,有这份心就够了。” 司连珏眸光动了动,想要起身,被司连瑾一把推回去,道:“你是刚刚受过一百杖的人,至少要有些受过刑的样子!” ☆、第一百零一章 提亲 司连珏的事情,骗骗外人也就罢了,司老夫人原本听说司连珏受伤昏迷被抬回来,虽不相信司连瑾真能将弟弟弄出个好歹来,还是匆匆忙忙的跑过来看。结果一进门就瞧见司连珏趴在软垫上看书,背上确实缠了些纱布,但明显没什么大碍。 虽然有司连瑾安排,但为了给安氏真实的感觉,第一棍是实实在在打下去的。司连珏也是习武之人,那一棍疼归疼,也就是皮rou之伤,有好药养着,过些日子也就没事了。 司连珏对上司老夫人的目光,手忙脚乱的将书合上,还想嚎两声叫司老夫人心疼,也好叫司老夫人松口答应他的亲事,结果不等他开口,司老夫人便没好气道:“行了,你大哥什么人祖母还不知道,还真能让你出什么事?你还想装可怜求祖母什么!” “嘿嘿……”司连珏被司老夫人说破了也不恼,上前抱着司老夫人的胳膊,都:“祖母,还是我那婚事,如今我娘这样,我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娶妻?只是悦儿今年三月就已经及笄了,孙儿怕若是一直耽搁下去,悦儿让别人求娶了怎么办啊!” “那你想如何?”司老夫人见到司连珏没事,也有心情同他说笑,心知司连珏想做什么,偏就装作不知。 司连珏跟司连瑾呆的久了,也不大将脸面放在心上,司老夫人装作不知,司连珏就索性直接说明白,道:“祖母,我如今不好娶妻进门,至少可以先定下亲事啊!我已经想好了,悦儿或许没有京中大家闺秀的才华气度,但我又不是大哥,我的妻子也不用管家理事应付人情世故,只要身家清白,品行优良就足够了,至于其他的,她若是愿意学,我可以求大嫂教她,若是她不想理,就安安心心做我的妻子就够了。” 司老夫人看着司连珏,她一直很喜欢这个孙子,不仅仅因为司连珏孝顺开朗,更因为这个孩子一直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样的人,过什么样的生活,就算安氏一直野心勃勃,也没有将这个孙子带歪了去。摸了摸司连珏的头顶,道:“行了,祖母这一关算你过了,只要你父亲同意了,你就可以上门提亲去了,不过,你别高兴得太早,你大哥费心为你做了这些安排,你总要养个一两个月才能出门吧!” “……”司连珏满是喜悦的脸立时垮了下去,说服父亲倒不是问题,父亲当初也不同意司连瑾的婚事,后来又想给司连瑾安排妾室,最后不也只得妥协,没有到了他就办不到的,可好容易求得祖母松口了,他还得在家里圈上一两个月,实在太过煎熬了。 司老夫人看着孙子蔫哒哒的模样,忍不住心情大好,吩咐下人照顾好司连珏之后,就离开了司连珏的院子,顺道去熙园看看珉哥儿。 司连瑾让司连珏老实在院子里养伤,便带着陶梦阮和珉哥儿回熙园。如今天气还热得很,司连瑾从外头回来就不想动弹了,捧着绿豆汤喝着,珉哥儿伸着脖子看他,司连瑾就拿指尖沾了一点,送到珉哥儿嘴里。 陶梦阮拍了一下司连瑾的手,瞪他道:“珉哥儿还小,吃不得冰的!” “男孩子哪能这么娇养,你看他喜欢呢!”司连瑾抱着珉哥儿对着陶梦阮,“我小时候就什么都吃,才能长得这么壮呢!” 陶梦阮白了司连瑾一眼,还没说话就听见司老夫人的声音,道:“阮丫头快别听他的,他小时候弱得跟猴儿一般,凉一些的东西吃下去就得病一场,祖母为他可是cao碎了心!” “……”刚说的话转头就让祖母拆了台,司连瑾叹了口气,道:“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我哪里记得啊!” “你都不记得,还敢拿来误导你媳妇?你若是不疼珉哥儿,祖母疼!”司老夫人没好气道,从司连瑾手里接过珉哥儿,珉哥儿十分给面子的抱住司老夫人的脖子,喜得司老夫人心肝rou儿的乐。 抱着珉哥儿逗乐了一回,司老夫人才想起正事来,向司连瑾道:“阿珏心里那姑娘的事你也知道吧,阿珏刚刚还求祖母给他做主,好歹将亲事先定下来,如今阿珏出不得门,我想来想去,还是你走一趟稳妥些,先去看看,若是没有问题,就同那姑娘的母亲先将亲事定下来,等日后成婚。好在地方也并不远,来回三天的功夫就足够,阿瑾你觉得如何?咱们家求亲,也没有让阿珏亲自上门的。” 司连瑾心里暗骂司连珏给他惹事,但也点点头,道:“孙儿是没什么问题,不过父亲那边……” “他连他自己的内院都理不顺,这府里的孩子哪个不是我老婆子管着的,这婚事我还做不得主?”司老夫人提起靖国公还是一肚子火气,后院妻妾那点事也就罢了,还连累孩子,哪有资格在孩子的终身大事上面指手画脚。 “是,祖母说的是,我们兄弟的事都得祖母做主呢!”司连瑾抱着司老夫人的胳膊道。 司老夫人由着司连瑾抱着,嗔道:“都是当爹的人了,还没个正形,你自己这个样子也就罢了,可别将珉哥儿带的跟你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