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节
下个周日,孟冬灰一早儿cao都没出,坐上了去延良的高铁。 好像她的学校在京城的这一头,延良正好在京城的那一头,整整要穿过整个帝都,很远了…… 快十一点,她才来到了延良监狱门口。 小姑娘立在猎猎寒风中,高墙电网挡不住她想见舅舅的心!孟冬灰是鼻酸的,原来当她在临州、并州也是这样的孤寂牢笼里隐隐煎熬时,舅舅并不是不顾她不要她,而是,如此千山万水。深牢大狱,重重阻隔……冬灰吸了吸鼻子,垂头抹了抹眼睛,再抬起头,勇敢地向监狱那沉郁的铁门敲去…… 她说她是蒋仲敏的家人,来探视他。 一切都是按程序走, 过安检, 她被带到探视室, 填写探视资料, 接下来,就是等待了。 等待稍显漫长, 你知道冬灰心中何其激越, 她不由自主将手伸进棉大衣里, 棉大衣下是晃荡的军装军裤,军装军裤下,再无一物。 哪怕舅舅的手只是在里面暖一下,冬灰觉得就能直抵她的心河深处烫暖她许久许久…… 却, 门一推开, 进来的不是舅舅, 孟冬灰一下起了身! 是那个送她入航空兵后勤学院的章程礼! 章程礼神情还是很温和, “十儿,回去吧,你舅舅不在这里。听话。”就是哄的语气。 这个样子,孟冬灰如何担受得住! “我不叫十儿,我叫孟冬灰!我舅舅呢!”小姑娘彻底来了情绪! 你们胡乱安排她,无所谓, 你们千军万马地欺负她,无所谓, 你们叫她在这天地间无立足之地,无所谓! 但是, 不能夺走她的舅舅! 孟冬灰像个初生小鸡蛋,被剥了壳就在舅舅的气息里养大, 你们把她的“空气”夺了,她活得了吗…… “我舅舅呢!” 小姑娘又问了一句, 这次,豆大的眼泪啪啪往下砸, 站在那里, 形影孑立, 前无光明, 后无依靠, 孟冬灰不愁在这个世道立足, 可是,心中的支柱倒了,她过得没滋没味…… 章程礼见状着实有些棘手, 冬灰看上去温顺。一旦她迸发出倔强,看来是很难办。 章程礼摸摸前后荷包,找纸巾, 还是后面的助手赶忙递上来一包,他拿着小心走近小姑娘。 “先别哭,舅舅好好的,你别担心。”抽出纸巾递给冬灰, 冬灰没接,“胡说,他就在这儿坐牢呢,我知道!” 章程礼手没放下来,又举了举,“谁说他在坐牢的?他不在这里……” “我不信!” “好好,我现在领着你把整个监狱都走一遍……”停了下,把纸巾又递了递,“冬灰最听话的,先把眼泪擦了,我不领着你走,你想去哪儿我就带你去哪儿看,你自己证实舅舅在不在好不好。” 冬灰好像想了想,伸手接过纸巾,却一边抹泪还一边流,“你们肯定早把舅舅藏起来了,我怎么找得到……”结果。越哭越厉害。 章程礼实在没法,只有又抽出一张纸低头亲手给她擦,边轻声安慰,“谁说他在这里的撒,真不在这里。舅舅今后肯定会叫你见到的。就是现在舅舅真有很重要的事……”正说着,助手忽然忙走近,指了指手里的电话。章程礼拍拍小姑娘的肩头,接过手机走到一边,“是,在这里……哭了……是。好。”手里捏着手机又走过来,“冬灰,有个你舅舅的老友现在赶过来了想见见你,你听他说说好不好。” 小姑娘犟犟地抬头坚持,“把监狱走一遍。” “好好,走一遍。” 就这么,章程礼牵着她愣把延良监狱走了一遍!犄角旮旯都没放过…… 冬灰的泪已经干涸在脸上, 她知道这是无用功, 但是,不走一遍无以消弭她心中的凄伤。如今。她才感受到自己真正的渺小,多么无能为力,天下何其大,她和舅舅天各一方,见不见得着。竟全权cao纵在他人之手…… 平台, 停机坪有两架直升机, 章程礼看来是紧急乘直升机赶来, 而他扶着冬灰上的,却是另一架。 机上,只坐着一人。 冬灰自看到他第一眼,眼睛就没离开,上来坐着他对面了,也一直盯着,眼睛都不眨。 那人穿着军绿的外套,军装制样,却无任何军章军徽,连唯一的军籍号码都没有! 他头发很短,格外精神,即使灰白相间,却绝不显老,反倒感觉蛮有范儿,谁也学不来的味道…… “眨一下眼睛,刚哭过,也不怕一会儿眼睛疼。”他声音沉醇,很好听。明明是威严吧,自有它的平稳力道。 他也没笑,说了这么句。 孟冬灰真听话地眨了眨眼睛, 接着,小声喊了声,“元首。”她在电视里见过他…… 他轻一点头,“想舅舅是吧。” 孟冬灰直点头, 停了,又小声,“你把他关起来了。” 元首竟没有否认,“是的,他犯了错,该关。” 孟冬灰一听,又开始泫然欲泣,小小看向一旁。“你杀功臣。我舅舅是韩信。”这一周,她通过古宁可翻墙看过不少国外网站关于舅舅的评述…… 元首显然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句,看来竟被愉悦了,露出些笑意, “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别瞎说。” “我舅舅打了胜仗,卫国取荣,就算他有过失,杀敌之功还不够相抵?你就是怕他拥兵自重。韩信一开始也是先关着,哪天,圣心不顺,猜忌骤起,就杀了……”冬灰又开始砸吧砸吧掉眼泪了,像只小老鼠,揪一坨抽泣,“至少叫我看一眼!” 元首微弯腰两手肘搭在膝盖上看着眼前越哭越伤心的小姑娘, 竟然伸出一手指点了下她额顶,“你舅舅这么些年把你放在军校受教育,看来是‘功德不小’,瞧叫你小脑袋瓜学的,不忠君不护国,逆臣哲学倒全记进心里。” 冬灰才好玩儿,他一点,她小老鼠一样身子也往后一掺,就是胆小不抬头。就是哭。 “好了,再哭,真杀了你舅舅。”元首其实在笑, 冬灰捂着脸抬起泪眼,“我好好学习,能救舅舅不。” 元首又点了下她额顶,“你是你,你舅舅是你舅舅,小小年纪,先把自己的学业好好完成,别贪玩。你舅舅自有他要承担的责任。你再这么不懂事,不像个军人,谁也不想见你。” 冬灰哭着嘴里冒泡泡,“别虐待他……” 被带下来了。 得见天颜,心里一点不快活, 至此,冬灰绕进一个死胡同了:天压着她和舅舅,所有人都耍着她玩,陷害她舅舅,世道太坏了,没一个好人! ☆、4.59 从老九高中毕业搬出宫,元首就是实在的“孤家寡人”,和儿子间“君父君父”,先“君”后“父”。九子很少入宫,称呼也极少喊“父亲”,都是“元首”。 所以,元首一家极少团聚,就算团圆年饭,往往也是缺你缺我。 不过,有个日子,这是老萧家的传统,只要在京的。这天一定要入宫和元首吃顿饭。就是入冬后的“小雪”这天。 “小雪”民间都有谚语么:“小雪雪满天,来岁必丰年”。 所以说起来,这一天的“圆桌饭”和“齐天下”还是有关。 今年的“小雪圆桌”算凑得比较齐了,除了戍边离京的老九,按说都能到。 来的最早的是老大萧西, 他单手负立在内走廊逗鸟, 今年好哇,果然不负“小雪雪满天”,午后帝都开始飘雪。雪花莹美,引得这眉子也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