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
而云初看着景元浩离开,琢磨着他方才那幽幽然的眼神,却是站在那里半响没动,目光也变得有些深远,不知是在看哪里,又似乎没看。 好半响,云初目光收回,敛下,看着前方笔直的宫道,方才突然消失的太监还没现身,偌大的皇宫,她可不记得路,难道要飞起来,俯瞰整个皇宫。 微风拂来,带来皇宫的威严森森,夹着百花异香,又似乎掺杂着着淡淡的雪子清香。 又站了半响,云初这才抬脚朝前走去。 “你要不要休息一下。”蓦的,脑中传来声音。 云初脚步刚停,声音的主人便出现在眼前。 闻这高冷的气质,闭着眼睛云初都知道面前的人是谁。 除了景元桀,她不作第二人选。 “太子殿下是来送我出宫吗,还是说想要问一下我方才和皇上谈了些什么?”云初语气有些飘忽。 “谈了什么?”景元浩很老实的问了后面一个问题。 云初语塞,似乎不悦,头一偏,看也不看那张精美到人神共愤的脸,语气不大好,“没说什么,就问我说,如果我不想嫁于你,皇上可以将圣旨收回。” “那你如何说?”景元桀脚步往前一些。 云初却后退一步,“你不是生人勿近,不爱女色吗,靠这般近做什么?” 景元桀唇角却突然露出一丝笑意,皇上对云初说了些什么,他当然知道,但他并没有拆穿,眼下,看着云初唇角微翘的模样,心中莫名就很愉悦,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断崖底,你还想亲我来着。” “都说了,那不是想亲你,是……”云初觉得一和太子聊天,她心情就不好。 “不是亲我,是什么?”景元桀一幅很是疑惑的看着云初,幽深如谭的眸子里,光束定定,看得云初有些慌。 是什么?当时是想怎么来着,这般想着之际,云初却全然没注意到,一向生人勿近的太子殿下,已经只距离她一步之远,此时,微微低头看着她,目光专注而平静。 阳光照一个侧影,美得天地失色。 当然,云初是没在意到这一刻的安静了,正想挥着手和太子告辞,腰间却突然一紧,脚一轻,然后天地一个旋转。 “喂,你……” “嘘。”太子突然手指点住云初的唇,“有人。” 有人?云初看看四下,转瞬间,他们二人已经躲在一方宫宇的飞檐之上,暗光斜影,倒是无人看清。 只是,地势有些狭窄,促使着二人,必须紧挨着,肩膀擦肩膀,膝盖碰膝盖,发丝触发丝。 云初莫名觉得有些尴尬,正要开口,便见方才他和太子所站之处,走过来两个人,一个体形正好,一个稍胖。 “我现在就要去禀报太子大人,我始终对前日里城外兵集之事有疑惑。”体形正好之人,云初见过,也识得,正是兵部尚书李尚,此时他眉头紧锁,一副正严的模样,大步向前走着,没走几步,便被身旁的吏部尚书余肿言拉住,“我说伙计,皇上都亲自下旨,这是他的吩咐,在郊外点兵,你还有什么好疑惑。” 闻言,云初突然偏头看一眼太子,那一眼竟极具有挑衅之意,她就说嘛,这事这般大,能瞒得住多少人,眼下,你看不就是…… 触到云初那含着笑意一幅我最聪明的神色,景元桀突然就莫名的笑了,没有声音,只是浮开唇角,就好像四周都能听到开花的声音,对上其深意含切的眸子,直接看得云初一呆,反应过来之后,云初立马偏开目光。 尼丫的,你撩妹啊,你又不是宋仲基。 “就你脑袋清,我倒是听说,当时安王可是带了不少人在郊外呢,这像是去点兵的?”这时,下方,宫道上,李尚拔拉开余肿言继续朝前走去。 余肿言无奈的叹一口气,跟上去几步,“太子都没说啥,你这是去给谁找事呢。” “找事?”李尚突然不走了,转身,直朝余肿走来,一身挺直的深蓝色官服走得正正作响,还一本正经的看着余肿言,“就你整日里打太极,左右逢源的,这般大的事,如果安王有什么异……” “嘘。”余肿言当即上前去捂住李尚的嘴,又小心的看了眼四下,“我说,小心隔墙有耳。” 看着余肿言捂着李尚书的嘴,云初心头也蓦然一动,好像方才,景元桀也用指尖压着她的唇,如此想来,似乎那一处都生了异样,有清雅气息久久不淡,流连鼻端。 云初很快抛开心头乱绪,继续看着下方。 下方,宫道上,李尚闻言,蹙眉,一把拿开余肿言的手,“就你怕这怕那的。” 云初觉然觉得这两人好笑,怎么有种纪晓岚和和坤的味道,只不过,这两人关系,似乎更好一些。 “呀,下官见过李大人和余大人。”这时,宫道外又行色匆匆走来一人,见到余肿言和李尚书,忙行礼。 “房侍郎这般急,进宫是有何事啊。”余肿言笑着一张脸看着前来的兵部侍郎房次玄。 李尚书也道,“你走般急做什么,后面又没人追。” 房侍郎?云初挑了挑眉梢,不就是房锦儿的爹,娶的是云王爷也就是她父亲的亲meimei,照理说,她见到,还得唤一声姑父呢,此时这般急是做什么。 “不瞒两位大人,小女正当婚配,前些日里,本与城外方家说好,与其嫡子定下婚约,哪里想到,方家嫡子突然就病了,说是八字相克,眼下便要让其庶子与小女订婚,其庶子身份便不说,这名声……”房侍郎说着,一脸颓暗。 房锦儿要婚配了,城外的方家?难道,她之前在城门口遇到,就是房锦儿要去方家? 方家也算是豪门大族,不牵涉官场,但是在朝中却有一定的地位,其嫡子是不一般,可是庶子……连她都听说,其庶子浪荡不羁,整日浪连花巷不说,还有房中折磨人的毛病,啧啧啧,果然时运不济天理昭昭啊,方家嫡子怎么突然就病了呢。 不知道怎么的,云初想着想着,便偏头去看景元桀,然而,一偏头,才发现,竟不知何时,她与景元桀已经靠得这般近,而此时,景元桀也同时回头看向她。 四目对视,咫尺之距。 她可以清楚看到他眼中愣然的自己,看到他长而浓秘的睫毛下一层极淡的青影,看到她眼底原本波澜不惊此时却似有细水流淌的眼眸,看到他这一瞬细秘的专注,心,突然轻轻浮散一下。 景元桀也看着云初,他承认,他在下意识的靠近,注意着她一点一丝的表情,注意着她唇瓣微微上扬,注意着她水盈盈而明灿的眸子里水泽晶亮,注意着她,细瓷嫩白的肌肤上那微弱的,似乎只要轻手一触,便能使心都柔软的茸毛,注意着她此时此刻惊愣的看着自己,心,似乎瞬间熨帖成柔波碧海。 “照我看,你那女儿刁蛮任性又无礼,配给房家庶子倒也不是不好。” 一道声音突然将云初的心思拉回,云初当即偏开头,看着说话之人,心中差点笑出来,这兵部尚书太给力了好不好。 果然,再看那房侍郎的面色,真真儿不太好啊,若不是顾及李尚的身份,估摸着就要冲上去打他了吧。 只是,怎么心里突然有些空,也不知道空什么,心思一转看着下方突然似有所感,“这兵部尚书倒是个人才,朝廷中,以他这般的性子应当是常得罪人,可是倒也是大晋国根基所在。” “嗯。”身旁传来轻轻的应答声,“所以,他是兵部尚书。” “看来你这个太子还不傻。”云初笑着偏头,却发现,景元桀还在看着她,一瞬不瞬,目不转睛。 云初瞬间移开眼眸,“你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花?”说话间,便伸手去摸自己的脸,然而,手却突然被景元桀一把抓住。 空气,一瞬静滞,似乎下方宫道上的说话声,天空飞翔的小鸟声也渐行渐远,空气里静里只闻百花争开,只闻香味扑鼻。 “你……”云初承认,这一刻,她语塞,她现在想做什么,甩掉他的手,还是问他,是不是脑抽了。 “突然发现,你这样,比较可爱。”景元桀开口道,一开口,云初只觉天雷滚滚有没有,太子大人,你跟宋仲基学的吧。 “你认识宋仲基吗?”云初下意识的开口。 景元桀原本冰雪初融,一点一点染上春意的面色突然便是一怔,“宋仲基是谁?” “就是暗恋我的人啊。”云初打着哈哈间,便移开了目光,可是,手怎么挣不掉呢。 “喂,你放开啊。” “不放。”景元桀似乎突然来了脾气,那手腕小小的,滑滑的,温温的,拽到手心里竟前所未有的舒畅,好似久闭的心湖都因此而暖了几分,可是…… 宋仲基到底是谁。 还有东尚,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当然,云初也来气了,使劲挣开,用力挣,此处本就是宫宇的飞檐下,地处狭窄,又极抖,二人这么一动,云初脚一滑,身子就要向后倒去。 却有一只手比她更快的接过她,一个旋转,天地摇曳,不知去了哪里。 而宫道上。 李尚突然看向方才太子和云初所待之处,面上有着疑惑,“方才,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顺着李尚的目光,余肿言也看了过去,然后摇头,“没有什么声音啊。” “估计听岔了,皇宫禁地,如何敢有人偷听。”李尚说着,便要告辞,向前走去,却又被余肿言拉住,“走吧,都晚了,先去我府里喝点酒,侍郎大人一起。” 房侍郎哪里有心情喝酒,他就这一个宝贝女儿,眼下婚事在即,整日里在屋子里哭闹着,不得安生,她得赶紧求见太子想办法。 看到房侍郎的表情,余肿言却是突然一笑,“侍郎大人,令千金好好的婚事给弄得这样,你应该从她自己身上找出原因,才能对症下药。” 一语惊醒梦中人,房侍郎看了眼余肿言,却是没说话了。 一旁李尚看了眼二人,又看看天色,倒是也没嚷着进宫了。 “这个余肿言也不是个笨蛋来着。”远远的一方暗影处,见得三人向宫外走去,云初这才低声咕哝道,而他身旁,还紧拽着她腰的太子景元桀,面上竟有一丝尴尬之色,方才,平生第一次,他竟觉得,好危险,生怕她伤着,摔着。 “所有,他和李尚书是好朋友。”说了这般一句,景元桀突然一把将云初拦腰抱起。 “喂,你做什么,青天白日的你……” “我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云初当即摆手,“不用不用,我没受伤,好得很。” “太子,皇后有请。”正在这时,空气中突然一人献身,云初明显感觉到景元桀身子一僵,气息都冷了几分,须臾,却见他缓缓放下自己,“那你随着皇上派的人出宫,小心着些。” “哦。”被景元桀这般突然认真而温柔的关照着,云初愣愣的点点头。 景元桀却突然一笑,一笑如百花胜开,九天烟云赛脂色,美得不要不要。 太子走了一步,却又转过身,突然抬起头,揉了揉云初的头发,“那处衣角,是真的遗忘了,我并没有将你当作诱饵。”这一刻,太子温柔得像春天里柔暖的水。 云初愣了。 不止她,空气中现身的路十一了也愣在那里,这是平日里高大的各种冷若冰霜的太子吗?这般温柔。 当然,云初又不是花痴,很快反应过来,她觉得,太子一定是脑抽了,所以很自然的跟着随后而来的太监出宫去了。 再说了,她哪里有受伤,方才滑落之际,他拽得那般快,像护小鸡似的…… 而且,她从来就不是个受人挑拨的人,之前在断崖底那般紧急的情形,每一处都是险中算计,不过一丝衣角,哪能算着。 云初脑子突然有些乱,太子,安王,皇上,皇后,三皇子,每个人的身影都在她面前晃过,为什么皇上不问责安王呢,朝廷中,想来不只李尚书看出之前郊外之事有蹊跷才对,这几乎可是动摇国之根本的事情。 难道,皇上是在顾忌着什么? 而且,景元桀似乎也浑不在意。 云初如是想着,听着外面车流如水的声音,突然莫来的由的心头烦躁,又纠结不出什么原因,抬手,顺手掀开帘幕。 “云初小姐可是觉着闷,没事,一会就到了。”马车外,是一位中年太监,声音尖细,一看就是宫里训练出来的,语气里都带着一股子细柔与谄媚。 “你是哪个宫的,我好像之前没见过你。”云初和公公唠起了家常。 公公闻言,对着云初微微一礼,“回云初小姐,奴才是甘露宫的,之前并未随着秦公公去云王府,所以,小姐并未见过奴才。” “哦……”云初意味幽长的哦了一声,眼看着马车将走进一条静若无人的长街,轻轻放下车帘,“我先睡一会儿,烦劳公公到了喊我。” “是。”马车外,公公温谦应声,眼底却一丝异光划过。 车内,云初伸了个懒腰,眼底同样寒芒闪过。 这个太监,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