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节
他有时候甚至怀疑她是不是一个人，可是有时候，你不得不相信，有些人就是天才，那些听故事的人，自然不会去想这故事是谁写的，但若是有朝一日他们知道，这些故事都是一个普通的乡下妇人所写，恐怕也会瞠目结舌吧。 还有她的印刷坊，印刷书本的成本有多大，雕版有多麻烦他是知道的，毕竟作为大梁根深蒂固的商人，印刷坊他们家也是有的，但是他们从来都不会这样大批量的印刷这些书本，顶多就是为一些茶会印刷几篇诗歌罢了，所以他一直怀疑她能够将这印刷坊开大，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技术。 他说要颜印刷春宫图，也不过是随口说说，想要试探试探她的真实实力而已，可是如今听她的语气，倒是真的连这种图画也能够印刷出来，这就让人意外了。 “东家，你……”见到柳蔓儿随口就说出春宫图这种东西，韩式新也是老脸一红，支吾了一下，见柳蔓儿跟颜锐凡都有十分坦荡的目光看着他，等着他的后文，他索性也豁出去了，道：“这春宫图嘛，我们印刷坊恐怕没有师傅会雕刻，而且这雕刻实在是太费功夫了。” “这个就要看颜少爷给的价格了，只要价格高的话，我相信会有师傅的雕刻的。”柳蔓儿微微一笑，朝颜锐凡挤眉弄眼：“不知道颜少爷愿意出价几何呢？” “我怕价格太高，我出不起，不过叶掌柜若是愿意印刷一本西游记图集来，我想我会画高价买。”颜锐凡眼神淡然，他本来就没有打算要印刷这些劳什子图的打算。 “好吧。”柳蔓儿焉巴了下来，道：“没想到颜少爷你之前是在拿我取乐呢，罢罢罢，我就当自己也没有听见罢。” 柳蔓儿其实也是这样随口一说，她可是斯文人，怎么会印刷这东西，而且她要印刷的话，这雕刻一事，说不定就要落到她的身上，她才不干呢。 “好了，我还有事，就不陪您了。”柳蔓儿整理了一下裙摆，站起身来，对韩式新说道：“韩叔，你帮我好好的招待一下颜少爷，虽说凡是来我们印刷坊的印刷的人都要付全款的人，颜少爷是我的朋友，你给他打个八折，剩余的两成货款交货的时候再给也成。” “哎……”颜锐凡突然站起身来叫住柳蔓儿，待柳蔓儿转身过来的时候，他才说道：“说好的朋友会给我打八折的呢？” 这一刻，柳蔓儿也觉得的他挺可爱的，不过她不会因为他可爱就给他便宜的，只道：“刚刚韩叔已经给你便宜了很多了，我现在又让你只需要先叫八成货款，已经很够朋友了。” “好吧，这样算起来，其实我一分没少。”颜锐凡摆摆手。 “怎么会？可以容后再给货款的话，不是减轻了你的经济压力了吗？况且，我真的已经是给你最优惠的价格了。”柳蔓儿说道：“你若是钱多的话，可以选择交全款。” “我先给你五成的货款吧。”颜锐凡看着柳蔓儿，张嘴说道；“剩下的货款等我将这货卖出去的时候再过来给你。” “好吧。”柳蔓儿也没有迟疑，就是他说他要全部都卖掉再给她货款，她想她也会答应的，毕竟，他是她的朋友。 谈好了这事情之后，柳蔓儿往外走去，走出门之后，她并没有回自己房间或者是去看柔柔，而是转身走到了隔壁的房间，在一位粉衣女子的身后轻轻的咳嗽了一声。 “咳咳。” 突然听到柳蔓儿的咳嗽，正在屋子里面往隔壁偷看的叶荷可是吓了一跳。 “你在这干什么？”柳蔓儿出声问道。 “我，我……”她支支吾吾了许久，却是说不出一个名堂来。 “你不会是在偷听我们的谈话，想要探听我们什么商业机密吧？”其实刚刚他们在说话的时候她就发现她在偷听了，所以这才找了一个机会走过来。 “没有，没有。”叶荷连忙摆摆手，一边羞赧的往外走，一边说道；“我要探听什么商业机密啊，我对这些事情又没有兴趣。” “我怕你这年岁，会不会是在外面喜欢上了什么少年郎，然后被他利用……”柳蔓儿探究的看了她一眼。 “嫂子你想象力可真丰富。”叶荷有些悻悻的说道，“我对外面的少年郎都没有兴趣的。”不过她转念又说道：“就是我对他有兴趣，我也还会努力说服他为嫂子所用的。” 叶荷很狗腿的靠近柳蔓儿说道：“毕竟，嫂子你可是咱家的顶梁柱啊，我虽然年纪小，但是绝对不会做有悖家族利益的事情的。 “傻丫头。”柳蔓儿伸手点点她的鼻子，说道：“嫂子只不过是跟你开玩笑呢，难道嫂子还不放心你吗？只是怕你情窦初开，会偷偷的喜欢上一些不该喜欢的人呢。” “什么样的人是我不该喜欢的人？”叶荷听到柳蔓儿这样说，便问道。 “没有不该喜欢的人。”柳蔓儿摇摇头，说道：“在不伤害别人的前提下，你喜欢谁都可以，喜欢是你个人的事，怕得只是你会因为你的喜欢而伤害到别人，伤害到关心的人。” “那我不会的。”叶荷点点头，脸上露出松快的笑来。 完蛋了，这丫头还真的有喜欢的人了，难道正常的表现不应该是说一声：人家才没有喜欢谁呢。 回到起居室，草儿正坐在窗边认真的练琴，见到柳蔓儿过来，她连忙从绣凳上站起身来，飞奔到柳蔓儿的身边：“jiejie你的生意谈好了吗？” “谈好了。”柳蔓儿往里走去，道：“你这叫练琴吗？我一过来你就发现了，说明你没有认真哦。” 第二百六十二章印刷术（二） 听到柳蔓儿的责备，草儿有些内疚的低下头来，柳蔓儿知道她一向是懂事乖巧的，所以也没有过多的责备她，只是伸手拍拍她的头，道：“好了，不想练就出去玩会，jiejie只是想要让你多一些乐趣，并没有指望你成为大师，若是天天逼得你都不喜欢，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我喜欢这个。”听到柳蔓儿这样说，草儿连忙解释道：“我很喜欢弹琴，但是我手很笨，总是弹不出先生的那种感觉。” 听到草儿这样说，柳蔓儿便笑了起来，“哈哈，草儿，你想的可真是美，你才练了多久啊，练琴这事可是急不得，大雅先生从小弹到大，可是弹了数十年的琴了，才有如今的水平，你虽然笨一点，但是能够弹到这水平也算是不错了。” “真的吗？”听到柳蔓儿这样说，草儿的眼睛瞬间便多了两分神采，但随即，她的眸子又暗淡了下去，道：“可是先生都说我弹的不好。” “因为她是先生啊。”柳蔓儿摸摸她的头，淡笑道：“大雅先生正是因为对你的期望很高，所以才对你严厉，培养优秀的学生，对学生的成绩负责，这是她作为一名教习先生最基本的素养，可是在jiejie的眼中，却只要你开心就行了。” “那我弹的是好还是不好呢？”草儿听到柳蔓儿这样说，倒是迷糊了。 “你这孩子，怎么还是纠结这个问题呢？”柳蔓儿听到她这样说，不得不磕了她的小脑袋瓜子一下，“你弹的当然不好了，但是好与不好并没有那么重要，因为弹琴是一件让你开心的事情，你如果因此而烦恼，那你还弹什么琴呢？” 草儿还在一旁想不明白，叶荷已经拍掌大叹了起来，“嫂子说的真的是太正确了，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呢。” 可是面对叶荷的附和，柳蔓儿却也是弹了她脑门一下，道：“难怪你弹的这样差，原来是没有用心的缘故，虽然你这样说没有错，但是你想想，我特地花钱为你们请来先生，自然是希望你们能够学习到一些东西，如果你们都这样只顾着自己开心，而完全不当一回事的话，那岂不是白白的浪费我的一番心血？” 听到此话，叶荷也低下了头来，两人低着头对视一眼，反正怎么说都是说不过柳蔓儿的了，只能够乖乖的听苛责的份。 “好了，其实弹琴也没有那么难。”见到两人都有些垂头丧气了，柳蔓儿便坐到了琴案前，说道：“我上次倒是听大雅弹了一段，我现在弹给你们听听，你们听听我弹的怎么样。” 说着柳蔓儿便轻抚起琴来，一开始有些杂乱，但是越到后面则是越弹越好，叶荷跟草儿两个姑娘都已经惊呆了，都一脸崇拜的看着柳蔓儿，道：“jiejie/嫂子，你怎么也会？” “我听听就会了。”柳蔓儿随口说道。 两人对视一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剩下冒星星眼的份了。 “嫂子，你这真的是太聪明了，我若是有你一半聪明就好了。”叶荷对柳蔓儿的崇拜是如同春江之水延绵不绝。 “你们只看到了我的琴技，只觉得我聪明，学什么都会，岂不知，我其实也在偷偷练习，我为的就是今日在你们两个小家伙面前露一手，享受享受你们两个崇拜的目光。”柳蔓儿露出一个得意傲娇的笑来。 “你好jian诈啊。”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但实际上，她的话并没有引起两人的反感，两人反而觉得柳蔓儿这人真实，更重要的是，她们心中若有所思，好似明白了一些道理。 “成功的花儿，别人只看到了她怒放时的灿烂，但是当初，她的芽儿浸透的血色，努力生长的样子却是无人发觉。”柳蔓儿适时的说起大道理说，说完之后又觉得自己说的好像有点多了，便拍拍两人的小脑袋，道：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们若是真正的喜欢，就好好练习吧，我走啦。”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尽管柳蔓儿说的并不多，但这道理却是两人都懂，也的确是听到了心坎里面去了，此后，再也不觉得练琴的时候枯燥无趣，她们认真勤奋的态度让大雅连连称赞，背地里常常跟柳蔓儿夸赞两人，直道两人是可造之材。 这天，柳蔓儿抱着柔柔，坐在花园里面晒着太阳，又听道大雅两人夸赞草儿跟叶荷，便道：“都是大雅先生教导的好。” 大雅摆摆手，可不敢完全居功，柳蔓儿也不同她争辩，只是轻轻的拍打着柔柔，一脸恬静。 阳光下，和煦的阳光照射在她的脸上，让她整个人如同一朵向日葵。 有时候大眼看着这样的她，也会有些感叹，觉得这个女人真的是好命，婆婆比亲娘更亲昵，小姑听话，小叔友爱，儿子乖巧，就连手下的人也都是忠心耿耿，好像整个家都不需要她打理、cao心一样，她就只需要每天写诗作画，带带孩子而已。 但是后来，她才发现并不是这样，这个女人虽然很和善，但也很努力。她就好像水一般，外表平静而又平缓，你以为她是轻缓流淌的小溪，靠的就是这样慢慢的沁入人的心田。 可当你再了解她多一些的时候，你便知道了她是其实是江河，是大海，平静的时候不声不响，可若是有风来的时候，你便会知道这平缓的水流之下压抑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大雅？”见到大雅直勾勾的看着她，柳蔓儿伸出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说道：“大雅先生，你这样看着我干嘛？你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尽管柳蔓儿是一句玩笑话，但是大雅还是意识到自己的失礼来，这样直勾勾的盯着别人，是很不礼貌的事情。 “是啊，东家你真的是太漂亮了。”大雅连忙顺着收回眼，道：“若我是男子，我肯定会喜欢东家你的。” “啧啧，可惜的是，就算是你是男子，我也不会喜欢你的，所以好在你是女的，若是因为我让你犯了相思病，最后撒手西去，那我可就是罪过罪过了。”柳蔓儿一脸慈悲的表情。 大雅便笑了起来，她觉得其实这个东家真的很有趣，这样有趣的女子应该会有很多的人喜欢吧，就上次来同她谈生意的那位俊俏的客商看起来就对她的态度不一般呢。 转念间，她又觉得惋惜，只是可惜了，她只是个女子，若是是男子的话，不知道会有多少的女人会喜欢他的吧，若是是男子，她活的应该会更加的精彩一些。 “好了，大雅先生，您在这里继续赏花，我有事儿就先走了。”柳蔓儿见自己今天带孩子出来晒太阳补钙的时间已到，就不跟琴师大雅在这里瞎扯了，万一她真的是喜欢上自己，那可真的是罪过罪过了。 将孩子交给专门的仆妇，柳蔓儿便让让车夫送她去城郊的印刷坊，她要去印刷坊内的她专有的密室里面，研究新的印刷术了。 对，自从上次跟颜锐凡说了那个印刷图像的事情之后，柳蔓儿突然就觉得她的脑袋也是锈掉了，怎么就只依照古代人的想法，就弄了一个活字印刷。 其实这活字印刷术虽然是快了，但是排版、拣字都需要大量的时间，以前柳蔓儿的话本字迹大小都是一样的，还算是方便，但是如今的订单越来越多，很多人的要求也越来越多了，他们自己有指定的字体大小，这就需要不一样的字模，如今仓库里面的字模都堆积成山了，虽然按照一定的规律放好的，但还是增加了伙计们的工作量。 尤其是如今订单越来越多，人也越来越多，虽然柳蔓儿已经套用了前世时候一流的管理，但若是不能够从技术根源上解决问题，仍就是不能够解决印刷坊颇为乱的问题。 她这印刷坊开了这么久，有些印刷坊知道了这种活字印刷法，毕竟她的印刷坊越做越大，伙计也越来越多，即使已经做了筛选，但她这边难保各个伙计都是守口如瓶的，总有人会在利益的驱动下，泄露自己印刷坊的机密。 实际上，韩式新这段时间因为这个问题早已经忧心忡忡的，他都同柳蔓儿负荆请罪了一回，虽然后来找出了叛徒，惩治了泄露机密的伙计，但是这技术终究是为他人所知。 其实柳蔓儿早就有心想要公开这些，不过她之前觉得时机未到，也没有找到合适公布这技术的人选。叶枫是读书人，不适合跟这些牵扯太多，柳蔓儿自己想要低调，更加不想要这些荣誉，韩叔是自己的家奴，若是让他担上这个功劳，到时候还是得落到自己的身上。 想到这里，柳蔓儿又叹息了起来，若是叶青那混蛋当初能够好好的跟自己混那该多好？自己将这技术公开，说是他想出来，到时候他一个良心商人是少不了的，说不定朝廷一开心，还能够封给他一个官做做。 可惜这人不知趣，那么这功劳只能够落到自己的兄长柳云生身上了。 不过在这之前，还是先得同方氏跟韩式新商量一番，免得他们二人有什么别样想法。 第二百六十三章公开 当天晚上，柳蔓儿将方氏跟韩式新叫来，将她自己的想法跟两人说了。 方氏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她依旧是一脸慈祥的样子，道：“蔓儿，无论你怎么做，娘亲都是支持你的，云生是个好孩子，帮了咱家很多，这什么印刷的技术我也不懂，枫儿也不懂，都是你跟韩式新两人的功劳，你们想怎样就怎样，我都没有意见。” 倒是韩式新，听到柳蔓儿的话后，大惊失色，道：“东家，您让谁去公布我没有意见，可是这要不要公布，您可得仔细的考虑清楚啊！ 若是将这印刷术公开的话，日后我们的印刷坊可没有什么优势了，虽然您的话本子写的好，可是光靠这些支撑也没有用，到时候说不定这边咱们的说书先生刚讲了一回故事，很快整个大江南北都印制出这话本来了，人家可不会管这是谁写的。” “你说的没错。”柳蔓儿点头认同，却是又悲天悯人的说道：“可是我独占这技术，我总是觉得心中有些不安，好像这样的好东西，应该跟全天下的人一起分享一样。” 一听这话，韩式新就觉得她说的特别假，商人重利，以他对她的了解，她绝对不是一个这样大方的人，但偏偏方氏一本正经的安慰她，道：“我的傻蔓儿，你真的是太善良了，人都是自私的，遮遮掩掩、敝帚自珍是人的本性……不过你能够如此的大公无私，娘亲实感欣慰。” 方氏一脸赞许的看着柳蔓儿，对柳蔓儿的行为表示赞同，她心中也莫名多了几许自豪，学的百般艺，卖给帝王家，方氏认为柳蔓儿术将这方法告知天下，也算是报效了国家。 听到方氏赞许的话，韩式新也只能够很狗腿的对着柳蔓儿说道：“是啊，东家你真的是大公无私，让小人佩服。” 柳蔓儿便笑了起来，一脸释怀的说道：“既然你们两个都支持我，那我就决定公开了。” “公开，是要公开。”方氏点点头，站起身来，道：“蔓儿，以后这些生意上的事情你就别跟我商量了，娘亲不懂这些，而且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娘亲都相信你。” “嗯，谢谢娘亲您的支持。”柳蔓儿一脸濡慕的看着方氏，也跟着站起身来，送方氏到门口，等到方氏走远之后，她才又回到屋子里面坐下。 韩式新这才问道：“东家，你为什么想到要将这技术公开，难道就是因为上次有人泄露了这些吗？” “对。”柳蔓儿点点头。 “可是，那只是几家知道而已。”韩式新说道：“他们为了利益，不一定会公开这其中的机密的。” “可是，等到他们发现这其中也有诸多不易的时候，他们便有可能会公布了，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名利两空！”柳蔓儿端起茶，轻轻的饮了一口，此刻她不再是之前的善良大方的乖媳妇，而是变成了一朵冷酷锐利的铿锵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