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节
修空其实在比武的时候也猜到了颜仪心中所想，他也以为这个无敌媒馆的打手就是楚风云，谁知道当他看到这个画面的时候，却否定了自己的答案。 原来还不是她。 连修空都觉得惋惜，神色有些不好，更别说此刻的颜仪了。 “老板，您受伤了，让修空帮你包扎伤口。”修空见颜仪脖颈之间还在流淌着鲜血，微微皱了眉。 能够将家主伤成这样的人，看来今天走不出这个仓库了！ 其余五名侍卫早就围拢过来，企图将眼前的男子抓住，却被颜仪拦住了。 “算了，只是比武受伤，他也不是故意的。愿赌服输。”颜仪有些踉跄的转身立刻，背影没有以前的笔挺，落寞的走出了这个仓库。 修空见状，也不好违背颜仪的意见，回头看了一眼被扯开衣领的男子，最后也跟着颜仪离去。 整个仓库瞬间安静了下来，只有那还在飞舞的棉絮在空中扑腾，以及棉絮滴落的鲜血还告诉着这里曾经有人进来过。 良久之后，楚风云才真正的从粮堆中走了出来，看着颜仪早已经离去的背影，久久不语。 “城主，你要我找跟你身形相似的男子，就是为了这个目的？”长安先生长发散落的靠在粮包之上，看着楚风云有些失落的问道。 “嗯。谢谢你了，长安。”楚风云有些苦涩的笑了笑。 今天就是个计，让颜仪死心的计，让他赶紧离开北丹城的计。 早上她之所以来得迟，就是为了准备两套衣物，将这个与他身形及其相近的男子拉过来以备后患。 中途虽然差点暴露，不过无论如何，也算达到了目的。 长安先生细长狐狸眸微眯，有些不解的问道：“为何一定要此人确认你是男子身份？此人到底是谁？” “长安，知道的越少，危险就越低，明白吗？所以不要问了。”楚风云转身看向懒洋洋斜靠的长安先生，继续说道：“如果你一定要追问的话，那么你身上似乎也有很多的秘密，我有问过吗？” 长安倒是被问住了，嘴角扯出一抹笑意，懒懒的伸了个懒腰，说道：“好吧，不问不问。回家睡觉。” 北丹城的烈日当空，炙烤着城外的大片沙漠，但是在有些人的心中，此刻却冷如冰窖。 颜仪稍微包扎了下伤口就回到了药材铺，在见到小慕云的时候，特意将领子束了起来，以免小慕云见到他受伤而担心。 但是颜仪也确实多心了，小慕云一见到自己的父皇，回来第一句话问的就是：“爹爹，无敌媒馆赢了吗？” 修空在旁边听得翻了翻白眼，心想太子爷啊，你这不是应该先关心你最亲的父皇吗？怎么劈头就问那外头人呢？ 不过说句老实话，小慕云此时还真的有些担心叶城主的情形，那个大胡子还不是为了他才如此拼命，这般义薄云天的人现在也不多见了啊。 颜仪淡淡回了句：“赢了。”就要往寝室走，却看到小慕云一蹦三尺高，高兴地手舞足蹈。 颜仪微微皱了眉，停住脚步问道：“为何如此高兴？” 这孩子这么乐，肯定有问题。 “没……没事。” 颜仪自觉告诉他这小子绝对有事瞒着他，于是转身，弯腰，凑近小慕云的小脸蛋儿，问道：“慕云，告诉父皇，你瞒着父皇什么事情？” 小慕云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有些胆怯的就是自己这一脸冰霜的父皇，于是后退几步，小手握拳，咬牙说道：“真的没事。呵呵。” 看那孩子脸上明显挤出来的假笑，颜仪更加笃定这孩子有事，一挑眉头说道：“修空，看来小慕云对于《道德经》背的还不够熟练，今晚他不抄完，不要给他睡觉。” “哇……父皇，你好狠的心！” “那你告诉我，瞒着我什么？” “就是……就是”小慕云低着头，在天人交战着。 别人叶城主为他义薄云天的拼死拼活的打架，而自己这边又迫于父皇的yin威，要出卖于他，这种侠肝义胆和背信忘意两种道德煎熬这他小小的身体，让他非常为难。 “两遍《道德经》”颜仪的声音冷冷的飘在小慕云头顶。 “是……是……” “三遍《道德经》” “哇……父皇我说，我说！那个无敌媒馆的打手就是叶城主！是我要求他来参加这个比武擂台的。我不要你随便找个女人做我的娘亲，我就要我自己的娘亲，要找我自己找！”小慕云睁着大大眼睛，痛苦的一股脑的将所有心里藏的话都倒了出来，眼睛还微微有些湿润。 就是，他不要其它女人做他的娘亲，他就要自己的娘亲！ 就算他自己的亲娘已经不在了，可是他就要找自己喜欢的女人做娘亲，而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上门来的女人！ 小慕云倔强的睁着眼看着自己的父皇，这是两父子第一次这样针锋相对的对望着，一人眼中是稚嫩的倔强，一人眼中是无奈的震惊。 颜仪第一次知道自己这个孩子如此倔强的渴望自己的娘亲，这是他从来都没有提过的，就像他自己也从来不对小慕云说娘亲的事情一样。 只是，父子连心，毕竟心都朝一块儿去了。 想到今天破灭的希望，颜仪觉得很累。 那种明明触手可及是事物，一触碰，就如水泡般幻灭的感觉充溢心田，全身仿若灌了铅似的，又累，又有些喘不过气来。 颜仪站直了身体，缓缓转身，说道：“修空，这两天打点包袱，我们后天离开北丹城。” 是的，他已经没有理由留在这里了。 这段时间他都在暗中彻查了整个北丹城的人，也一一暗中走访，可是均没有发现一点蛛丝马迹，好不容易今天看到那个人的身影如此熟悉，可是确凿的证据就在眼前，让他不得不信。 这个在到达之前抱有极大希望的北丹城，最终也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小慕云一听要离开的消息，心中有些不情愿，脑海闪过叶城主的模样，心想自己怎么也要跟他去道个别。 这个为他赴汤蹈火的兄弟，他认了。 此时的楚风云突然打了一个喷嚏，她纳闷的揉着鼻子，心想谁在背后议论着她呢？ 只是如果她知道自己的亲生儿子已经把她这个娘亲当成了拜把兄弟，那还真是有点哭笑不得了。 第二天一大早，药材铺内的伙计们已经开始处理打包药材，而小慕云则一直蹲在铺面门口，双手撑着脸，时刻注视着街道上出现的人。 当他差不多腿都快蹲麻的时候，楚风云骑着高头大马出现在街道尽头，他眼神一亮，站起来就朝马上的楚风云拼命挥手。 “叶城主，叶城主！”小慕云嘴里大声的叫着，顺利的吸引了楚风云的注意力。 楚风云看着那个小人儿，嘴角勾笑，心情大好，一勒马缰，就来到了他的身前，下马问道：“小慕云，怎么了？我昨天可是尽力而为了。” 昨天从仓库出来之后，她又回到了比武台上，三两拳就将最后一个媒馆的打手打下了台，然后轻飘飘的消失了，任凭今天那些媒馆的人再也找不着这个不存在的媒馆，这桩婚事，也许就会被无限期的拖延了。 “够义气！你这个兄弟，我认了。”小慕云竖起大拇指，然后老成的拍了拍楚风云的肩膀，一副大哥大的模样。 楚风云见状，有些忍俊不禁，问道：“那你是大哥还是我是大哥？” “嗯，本来我觉得我应该是大哥，但是这拜兄弟之事，也需要讲个年龄辈分，所以你是大哥吧。叶大哥！”小慕云豪气让出了自己大哥的地位，露齿一笑，感觉整个天空都明媚起来。 “你个小子。”楚风云也是会心一笑，捏了捏他小巧的鼻子，心想这孩子，真的把娘亲当拜把兄弟了。 不过能有这样的缘分，也就够了吧。 其它的也不必多想了。 “叶大哥，明天我就要离开北丹城了。”小慕云眼神有一些失落，这个城池虽然他待的时间不长，但是却比皇宫里面更有人情味。 这里的人总是会对他笑，对他如一般孩子般的宠爱，觉得特别的亲切，而且这里还有个他的大哥叶城主。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不太想离开这里，回到大凌的皇宫。 虽然说那里他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是比起这外面的世界，可能他更想要那无拘无束的自由。 楚风云听到小慕云要离开的消息，虽然这也是她预料之中的事情，可是当知道这一刻的时候还真的有些伤心。 不知道下一次见面又会是什么时候？ 亦或者，也许以后都不能相见了吧…… 一想到此，楚风云一把抱起了小慕云，将他抱到了自己的马背之上，自己也灵活的翻身上马。 而药铺里面的伙计们立刻想要阻拦，却见到楚风云递给他们一个凌厉的眼神，沉声说道：“跟你们颜老板说一声，我陪小慕云在这北丹城内玩一天，算是送别。傍晚时分，定会安然无恙的送回。” 伙计们还有些踌躇，说道：“待我回去禀告老爷一声再走不迟。” “不必了。让他们去吧。”此时颜仪从内厅走出，修长身体穿着一如既往的黑色长袍，暗色银线布满整个衣袖，每一个动作仿若都有些流光溢彩的光芒。 他抬眼看着街道上的两人，眼神平和无澜，因为他知道，这个叶城主并不是那个人了。 而且之所以他放心叶城主此人，也是因为昨天一战，看得出来此人不仅武学造诣很高，心性很正，但是在武学这一块，颜仪对他还是很敬佩的，所以他也放心。 楚风云眼眸微垂，视线落在颜仪高耸的领子，里面露出一小截白色纱带，那是包扎伤口的纱布。 “谢了。”楚风云移回视线，一勒马缰，飞奔而去。 “谢谢爹爹，我玩去了。”伴随着小慕云一声清脆而稚嫩的声音，马儿一溜烟儿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颜仪眼神平缓，内心无波的看着马儿消失的方向，这个城池注定不是他的希望所在。 这一整天，楚风云带着小慕云玩遍了整个北丹城内好玩的事物，看大戏，看杂耍，手工做风筝，甚至带他去了赌场，吃了街边各色小吃，玩了街头各种游戏，笑得小慕云合不拢嘴。 这里的一切对于小慕云来说都是新鲜的，都是大凌皇宫所见不到的。 所以他兴奋，他高兴，他乐呵呵的笑，有时候高兴极了，开心得手舞足蹈。 他就像一颗一直养在温室内的小草儿，此刻来到外面，努力的吸收着外面的养分。 小慕云不仅玩了很尽兴，吃得也很尽心，将在大凌皇宫内吃不到的民间小吃全部吃了个遍，小肚子圆滚滚的，特别可爱。 夕阳落下，两人玩得非常尽心之后，骑着马，缓缓的走在北丹城的街道之上，小慕云倚在楚风云的怀中，有些懒洋洋的，毕竟玩了一天，也有些累了。 “叶大哥，这北丹城真好玩。”小慕云半闭着眼睛，轻轻的说道。 “嗯，我也觉得很好。”楚风云眼睛一一扫过街道的铺面和民宅，很是满意。 这里是她四年的心血所在，所以她觉得值得。 虽然很对不起小慕云，让他小小年纪就没有了娘亲，但是换来了这么多人的南亭族人的安居之所，这是值得的。 她从不后悔。 “你爹爹，对你好吗？”楚风云问出了一直想要问的问题。 “好，虽然有时候爹爹总是不笑，管我很严格，但是我知道，这都是为了我好。”小慕云诚实的回答道。 “怎么对你好呢？” “嗯，就是……怎么说呢，我有记忆以来，很多事情都是爹爹替我做的。喂我吃饭，帮我穿衣，都不用其它宫女们来动手。每次议事，都会抱着我出席，虽然很小的时候我也听不懂那些叔叔伯伯们的对话，但是久而久之，就慢慢懂了。”小慕云毕竟还是小孩子，说话之间还是透露了一些身份的信息，比如说宫女，但是还好听的人是楚风云，也明白他的意思，也就不太计较。 其实这四年以来，颜仪算是非常称职的父亲。 当初他登基大典的时候，都是抱着刚满月的小慕云一起登上皇位的。之后的早朝时分，很多时候如果小慕云醒了，也会抱着他上朝，整个大凌都知道，这个小太子是大凌皇帝的心头rou，怎么也不能碰着伤着的心头rou。 楚风云静静的在小慕云身后听着他的喃喃诉说，心中倒也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