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小姐……”绿意还想说什么,却被苏如熙淡淡打断。 “好了,别说了。”苏如熙转朝着寿儿的方向,语气恢复了刚才的轻快:“寿儿,东西挑好了吗?” 寿儿乖乖点头道:“挑好啦。” “恩,逛了那么久也有点累了,干脆我们也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吧。” 一听到吃东西,寿儿立马两眼放光:“好呀~” 闻言,梁栋大大松了口气。太好了,谢天谢地,终于可以坐下来休息一会儿了。以后谁再让他陪女人逛街,他跟谁急! 苏如熙道:“绿意,你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酒楼茶楼。” 梁栋连忙建议道:“小姐,要不我们去少爷他们喝茶的茶楼与他们会合吧!” 苏如熙果断地拒绝:“不去,重新找一家。” 梁栋垮下脸来,哭丧着脸四下扫了一圈,然后眼睛一亮。 前面街道不远处有一家酒楼,雕檐映日,画栋飞云,在一众房屋中看上去颇为气派。 烫金的匾额上飞龙画凤地写着三个大字——南音坊。 这晋阳城连个听曲儿的酒楼取名都这么文雅啊……梁栋本就是个粗人,性格木讷,当下也没多想便道:“小姐,前面有一家听曲儿的茶楼,看上去还不错,叫什么……南音坊。要不要去那里歇歇?” “南音坊……”苏如熙想了想,道:“恩,就去那儿吧。” 梁栋一喜:“好叻!” 那卖首饰的小摊贩正埋头乐滋滋的数钱呢,等人都走远了,他才突然觉得不对,抬头一看,几人正跨进南音坊那雕梁画凤的大门,他连忙扯着嗓子喊道:“哎哎!姑娘!你们走错了,那不是茶楼喂!” ———————————————————————————————————————— 与此同时,真正的茶楼包厢中。 三位衣饰精致的英俊男子正围坐在桌案边,屋内茶香四溢,精美的屏风后一名素衣女子抚琴奏乐,幽幽琴声混着茶水沸腾的声音,别有一番雅致滋味。 慕容策穿了袭淡色的袍子,斜倚靠枕坐在临窗的条案旁,案上白瓷茶釜里水正烧得滚开。他的目光投向窗外的街道上,似是在寻什么人。 纪子筝一边碾箩筛煮,调器弄盏,动作熟练得如行云流水,一边抽空看了一眼坐在临窗边的一脸神思不属的慕容策,忍不住取笑道:“沈兄,别担心,她们只不过逛个街而已,不会有事的,你总不能一辈子把人家别在裤腰上带着吧?” 夏离也开口道:“纪公子说得是,何况不是还有梁栋他们跟着吗?” 闻言,慕容策收回了投在窗外的视线,压下了心里隐隐的不安,点了点头。 当时只想着护着她的安全,所以才派梁栋跟着。可是梁栋是个武呆子,也就打架厉害,真要出什么事,他可不顶用。慕容策这样想着,更加觉得当时应该派徐寿跟着的…… 纪子筝见他还放心不下的样子,眼中带了几分笑意。将刚斟好的茶推到慕容策面前,道:“沈兄看上去倒不是这般优柔寡断的人,怎么一遇到苏姑娘的事,就像乱了分寸一样。” 慕容策看他一眼,拈了茶盏云淡风轻的说道:“纪公子倒是心宽,寿儿姑娘初到齐国,人生地不熟的,你就不怕她出什么事?” 纪子筝闻言,脸上笑意尽数收敛,眼神带上了几分警惕:“沈兄何出此言?”自己同寿儿燕国人的身份从未告诉过别人,为什么他会突然这么问…… 慕容策神情如常,他低头品了一口茶,将手中的茶盏轻轻搁在桌案上,微微一笑:“纪兄别激动。是方才我留意到,你在斟茶的时候,将三个茶杯摆成了品字状,在斟茶的过程是沿着三个茶杯一圈圈、循环、斟沏。这种斟茶的手法只有在奉行茶道的燕国才有。” 纪子筝听了慕容策话,先是一怔,然后缓缓露出一个无奈的笑。拱手道:“沈兄果然才识渊博,子筝佩服。之前对你们隐瞒身份,也是无奈之举,希望两位切莫见怪……” 夏离忙回礼道:“纪兄言重。” 慕容策也道:“如今齐燕两国局势紧张,纪兄一路上隐瞒燕人的身份,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不必放在心上。” 纪子筝见两人神色坦然,倒让他心生钦佩之意,举杯道:“此番来到贵国,能够有幸结识诸位,实是在下之幸。古人云,君子之交淡若水,那我就以茶代酒,敬两位一杯!” “先干为敬!”三人都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夏离余光掠过慕容策在袅袅的白雾后若隐若现的英俊眉眼,眸光一暗。 慕容策同自己一样,早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变知道对方的身份了。纪子筝,燕国有名的少帅,燕国宰相之子。十四岁领军出征,十七岁加官封爵,有燕国‘不败战神’之称,就连之前燕国举兵来犯,奉旨领兵的将军也是他。 慕容策之前假作不知,却偏偏在这个时候说出来,究竟是何用意。 就在夏离心头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纪子筝放下茶盏,幽幽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一路走来,看见两国战争过境之处俱是生灵涂炭,打来打去受苦的永远都是百姓。齐燕两国要是有朝一日能够交好,免去战争,那该多好。” 夏离下意识地看向慕容策,只见他沉思了片刻,点头道:“纪兄所言甚是。” 纪子筝笑道:“不过,提起打仗,我倒是很佩服贵国的一位将军。” 听他这么说,慕容策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哦?不知道纪公子说的是哪位将军?” 夏离眉心一跳,心中暗道不好。 果然,下一秒便听见纪子筝道:“就是此次赤炎关一战贵国领兵的将军——苏远之。” 慕容策余光不着痕迹地落在夏离身上,只见他面色如常,在纪子筝说话的时候还在站起身来为两人续杯。 纪子筝继续说道:“沈兄有所不知,当时赤炎关一役齐军这边败象已生,要不是那苏将军孤身潜入燕军营帐,烧了燕军的粮草,恐怕这仗还得打下去呢……唉,只不过,英年早逝啊……要不然,我实在很像认识一下这位将军。” 慕容策看了夏离一眼,不动声色的说道:“没想到战场上的事纪兄知道得还挺清楚……” 纪子筝一愣,然后笑道:“哈哈,我还不是道听途说的,都是些坊间传言罢了。” “是这样啊。” “是啊。”纪子筝总觉得慕容策话有深意的样子,于是便端起手边香气氤氲的茶盏,作势低头喝茶。 慕容策端起茶盏浅浅尝了尝,笑笑:“说起关于这苏将军的坊间传言,我前几天倒是听到一个有趣的,不知道纪兄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夏离心头一跳。 纪子筝来了兴致,抬头看着慕容策道:“什么传言?说来听听。” 慕容策仍是笑着,轻啜了口茶,淡淡道:“我听说,苏远之还活着。” 屋内的琴声正好弹到缠绵幽幽之处,他低沉的嗓音仿佛陡峭春寒,明明是夏末正午,却似乎有一股凉风吹进人的心间,凉透肌骨。 纪子筝大惊:“什、么!?” 夏离正在斟茶,一时失手打翻了茶杯,霎时间,茶水四溢。 “抱歉抱歉。”夏离连忙站起身来,动作间难得的有些慌乱。 慕容策黑眸凝视着他的动作,薄唇微启,正欲再说什么的时候,门外响起了不急不缓的叩门声。是守在门外的徐寿在敲门,应该是有事要同慕容策禀告。 “什么事?”慕容策剑眉微皱,有些不悦。 徐寿推门而入,对屋内诡异的气氛视若无睹,径直走到慕容策身侧,微微俯身恭敬道:“少爷,刚才梁栋派人来报,小姐……” 慕容策眼波一横,徐寿连忙改口:“不是,是夫人……夫人她们逛完街,就近找了一家听曲儿的茶楼休息,我来向您请示一下,我们要不要过去?” 慕容策剑眉打了个结,“听曲儿的茶楼?” 徐寿点头:“恩,好像是叫什么……南音坊。” “铮——!”刺耳尖锐的声音蓦地响起,琴音乍停。 琴弦断了。 这是非常不好的征兆。 那抚琴的素衣女子神色慌乱的屏风后走出来,吓得快哭了的样子。 夏离忍不住出声安慰:“你别紧张,茶也喝完了,我们正要走。” 那女子的情绪稍稍稳定了些,好一会儿,小心翼翼地开口问:“我刚才不小心听到,诸位客官是要去南音坊吗?” 慕容策神色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怎么,有什么不妥吗?” 他言语中散发出的压迫感让那女子微微颤抖,复又低下头去,结结巴巴地小声道:“那、那南音坊不是听曲儿的地方……” ☆、第43章 乐坊 说起这南音坊,晋阳城内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作为一家乐坊,南音坊之所以这么出名,不单单只是因为它鎏金朱帘的华贵装潢和酒醉金迷的奢靡作风,更重要的是因为人,准确说来是——男人。 南音坊里面从抚琴奏乐到端茶递水的全是男子,美男子。 同样的,南音坊也只接待女人,有钱的女人。 齐国民风开放,这种地方并不稀奇。但是能做到像南音坊这样华丽富贵而不庸俗,纸醉金迷却不糜烂的乐坊,晋阳城只此一家。 既然是乐坊,那自然还是以听曲赏乐为主。至于旁的,那就是关起门来的事了,大家都心知肚明。 极尽奢华的厅堂内外歌韵铮琮,裙裾飞旋,锦袍玉带的男人和衣香鬓影的女子悠然来去,笑语晏晏。 苏如熙甫一踏进大厅,便闻到了南音坊中弥漫着妖娆的丝竹和酒香,她面纱后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几人的相貌都颇为惹眼,乍一出现,大厅内的嬉笑声都静了一瞬。 大厅内或坐或的六七个男子,长相或清俊、或妖艳,几人面面相觑了片刻,眼睛一亮,便纷纷围了上去。 “姑娘,来来!里面请!里面请!” “几位姑娘看着好面生呀,应该不是本地人吧?” “是头一回来咱们南音坊么?是要听谁的曲儿?” “来来,干脆我来伺候三位姑娘好了……” 要知道,平日里会来南音坊找乐子的女子,有钱是有钱,可大多是早年丧夫、徐娘半老这一类的,像这样子水灵灵的小姑娘,那可是百年难得一遇啊!所以个个都像放出来的狼一样,恨不得扑上去。 面对如此热情地攻势,寿儿早就吓得躲到苏如熙身后去了。 苏如熙蒙着眼睛,也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一下子那么多人在耳边叽叽喳喳地说话,让她一时间也有些发懵。 这、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绿意倒是挺护主的,小身板挡在苏如熙面前,隔开了她和那些涌上来的男子的距离,气呼呼地喊道:“你们别往前挤,好好说话,不准碰我们小姐!” 话音才落,面前一个长相略显阴柔的男子便朝她抛了个眉眼:“姑娘家别这么凶嘛~” 绿意吓得一个激灵,也连忙缩在了苏如熙身后,扯着她的袖子小声道:“小姐小姐,我们快走吧,这个地方好奇怪啊……” 梁栋这种武夫自然是头一回来这种地方,虽然觉得这地方处处透着古怪,不过也并未往歪处想。只当是晋阳城民风太过开放,就连小二都那么热情。 不过他还未忘记自己的使命是来保护苏如熙的,服务再热情,也不能碰如妃娘娘一根毫毛! 梁栋一个闪身挡在苏如熙面前,摆出一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吼道:“闪开!” 多么威风凛凛的姿势,多么霸气侧漏的声音。 可惜他怀里抱着的那个巨大的布偶瞬间就让他的气势大打折扣,一点都不能让人心生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