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站姿教导完毕，黄女官眸光一闪，悄悄的和李东盛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抿了抿唇角，对沈玥说道：“礼仪教导之中有一项极为重要的那就是行礼了。行礼也有多种，今天我们就先学习一种。待一种学会了，明日再学习其它的。接下来老奴要教导县主的乃是觐见之礼，在觐见皇上和太后之时该行的礼。” 她没了解错的话，这个好像是跪拜之礼。 黄女官给沈玥做了一个演示，双膝并拢，跪在地上，双手交叠置于腰前，身子前倾，额头贴地。 黄女官行礼完毕，就站起身来，转头对沈玥说道：“县主可是看清楚了？县主请上前来练习一遍，老奴会在旁边指导的。” 沈玥抿嘴一笑，却是目光清澈的道：“端福刚才没有看清楚，嬷嬷请再示范一遍吧。” 黄女官没有料到沈玥竟然会说没看清楚，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还是旁边李东盛小声咳了一下，才提醒了她。她的面色阴了阴，但沈玥乃是圣上亲封的端福县主。她虽然是奉太后的命令前来教导沈玥，但到底是奴才，不可能命令或是强迫沈玥做什么。 如今沈玥说没看清楚，她又不能斥责沈玥没长眼睛，只能自己气闷，憋着气又给演示了一遍。 再次起身来，黄女官面上神色不是很好看，却还是强忍不悦，问道：“老奴刚才已经放缓节奏，县主应该看清楚了吧。” 都这样慢了，要是还没看清楚，那就是猪脑袋了，黄女官心里恨恨的想着。 对上黄女官含煞的目光，沈玥目光依旧平和，淡笑道：“这次倒是看清楚了，只是有几个地方没有琢磨明白。望黄女官给本县主多演示几遍，待端福琢磨透了，练习起来才会事半功倍。否则要是懵懵懂懂的就开始练习，岂不是无端多受累。想来黄女官也不会希望看到端福因为没琢磨透而要练习一个下午的跪拜之礼吧。不然，知道的人以为是黄女官要求严格，不知道的还以为黄女官苛待本县主呢。” 说完话，沈玥还对着黄女官轻轻眨了眨眼睛。 黄女官却是被气了个倒仰，话都让沈玥说了，她还能说什么。 只是，让她屈从，真的在这里一遍一遍的给沈玥演示，她也实在是做不到。若真是做了，那她黄女官还有什么颜面可言。只是，不答应的话，岂不是如沈玥所说，要担上苛待县主的罪名了。 黄女官咬牙，犹疑不定。 李东盛在一边看着，心中也不得不赞沈玥好伶俐的口齿。一番话说下来，滴水不漏，连黄女官这样刻板难缠的人一时间都拿她没办法。他在一边冷眼瞧了一会，才笑着打圆场道：“端福县主这话说得极为在理。只是，黄女官年岁大了。太后娘娘一直多有怜惜，如今若是让黄女官做太多遍演示，怕是身子受不住。” 沈玥转眸看了李东盛一眼，这话说的，连太后都怜惜黄女官了，她还能怎样？ “那端福也只能委屈了，不过烦请黄女官再做一遍，这次端福一定用心观察，努力记下。” 一圈下来，还是要让她再演示一遍，黄女官差点吐血。但是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太后也搬出来了，已然是没有什么回旋的余地了。她忍着心气，又给演示了一遍。 这回，沈玥倒是干脆了，“端福这就练习一下，若是有不足之处，请黄女官指教。” 黄女官面色板着，不假辞色的点了点头。 沈玥就照着做了一遍，黄女官看了，眼睛忍不住微微眯了眯，竟然非常标准，毫无破绽。 黄女官眸色动了动，道：“县主刚才弯腰的弧度还不够些，应该再往前一些，再练习一遍让老奴看看。” 沈玥却是偏了偏脑袋，疑惑道：“弧度再往前一些，那是要如何，请黄女官演示一下。” 这会不要说黄女官吐血了，就是一遍看着的李东盛都有吐血的冲动了。 照这样的趋势，黄女官想要刁难沈玥的话，自己吃的苦头会更大。 黄女官显然也察觉到了，脸色瞬间变得非常难看。 “早听说端福meimei清丽出尘，福气玲珑的一个人，今日可算是让jiejie见到了。” 正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花厅外却是传来一把柔若初雪的绵软声音。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花厅阳光明媚处，站了一个美貌女子。女子冰肌玉骨，雪肤花貌，如仙子一般，逆光而立。 黄女官一看到这女子，面上冷寒的表情，瞬间如冰雪消融一般，变得柔软温和起来。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沈玥实在难以相信，这如容嬷嬷一般的黄女官还会有这样暖如春风般的神情。 “原来是清雪小姐。” 石清雪听到黄女官的招呼，这才迈步进来，莲步款款。 “清雪听说黄女官奉了太后的口谕前来沈府教导端福县主，就过来看望一下黄女官。” 黄女官听了这话，极为受用，眸中唇角皆染着笑意，和刚才对待沈玥的态度天壤之别。 石清雪似乎这才注意到沈玥，曼声道：“端福meimei不会怪jiejie不请自来吧？” “自然不会，这位jiejie能来，端福高兴还来不及呢，这也是沈府的荣幸。” “端福meimei还不认识我呢，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太傅的嫡孙女石清雪，我母亲杨氏出身江南士林之家，和镇国公夫人陈姨交好。陈姨可是一直夸赞端福meimei呢，jiejie心中一直好奇，如今一见，果然惊为天人，不负此行。” 石清雪一番话夸赞下来，沈玥恰到好处的露出几缕羞涩来。 黄女官看了，心中对沈玥更恨，偶然扫向沈玥的目光带着阴毒。 接下来的教导自是水到渠成，石清雪在这里，黄女官可是不敢再做妖，否则等会被沈玥下了脸面，那她真是颜面扫地了。她可不相信，这沈玥会因为有外人在，就会变得老实，随她摆弄。 石清雪在一边静静看着，面上始终是温柔的笑意，心中却是大为惊奇。黄女官是什么人她最了解不过了，来教导沈玥，定然会扒下沈玥一层皮的。可如今看黄女官和沈玥，却是相处得很和谐，真是怪哉。 石清雪清透的丹凤眼流光闪烁，嘴角的笑意隐有深意。 ☆、050 长公主的邀请 想象中蠢笨懦弱的商门庶女形象，石清雪是半点影子都没在沈玥身上看到的。相反，看着沈玥，或坐或站，都像是养于贵族深闺的清贵名媛。看着这样的沈玥，石清雪的眸色渐渐加深，唇角的笑意却是越发浓郁温和。 日落黄昏，一日的教导也算是结束了，沈玥自然是客气的留黄女官和李东盛下来吃饭。可黄女官今日受了一天的闷气，若是真留下来，看着沈玥那张清丽如莲的容貌，她就要吃不下，因此却是和李东盛一起告辞离开了。见此，石清雪倒是不好留下来，否则显得太过殷勤，反而不美。 接下来的日子，倒是过得悠闲自在。跟着黄女官学习规矩，心情好跟着练习几下，心情不好就刁难几下黄女官，看黄女官面色难看却又是强忍不得发作的样子，沈玥就觉得心头舒畅。 日子一天天过去，镇国公夫人陈氏却是愁得整日睡不好。 “夫人，不然你看哪家夫人最合适，为夫亲自去和那家谈。实在不行，就把那家男人给打服气了。” 听到云之焕这样的话，陈氏倒是被逗笑了，嗔了云之焕一眼，“老爷竟爱瞎说话，请人家做保山媒人，本是好事。若是真照着老爷这法子来，还不得结仇。到时候，真是好事变坏事了。算了，老爷你忙你的去吧，别在这里瞎捣乱了。” 陈氏伸手推了推云之焕，云之焕龇牙咧嘴一番，看陈氏不为所动，只好出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陈氏撑着额头，脑子里还在翻着盛京里名声好，有名望的夫人们，越是想越是头疼。原先看好的几家，都因为沈玥原先的退婚和名声给推拒了。她性子素来平顺温和，被镇国公保护得极好，对人和事一般往坏处想。因此，这次虽然事情不太顺利，她也只是发愁，想着其它办法。 正愁眉不展间，外面有大管家过来禀报，“夫人，顾善长公主府的西岳姑姑来了，已经快到二门了。” “什么？！”陈氏一惊，慌的就起了身子来，脑袋却还没有完全消化这个消息。 顾善长公主！那是萧国巾帼不让须眉的尊贵女子，当年一路披荆斩棘，扶持当时还年幼的先帝一路走上龙座。她的谋略智慧和胸怀，曾让无数儿郎折腰。就是这样的人，却是在先帝登上皇位后，隐退朝堂，闭门谢客，过自己的悠闲日子。这样的不恋权势，让先帝非常感动，曾下旨加封顾善长公主为萧国最尊贵的公主，有生之年无人能掠其尊荣。 二十多年过去了，仿若堙没在时间长河里的尊贵女子此刻竟然再次被提起。 西岳姑姑，那是顾善长公主身边最信任的大丫鬟，顾善长公主待她如meimei般。这样的人儿，如今竟然来到镇国公府，不知所为何事。 “夫人？” 在陈氏短暂愣神的时候，一边的管家忙小声提醒了一下。陈氏回过神来，面上顿时满是郑重的神色。她快速的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裙，确定钗环未乱，头发整齐，就快步走出了房间，往花厅的方向而去。 走过绿意盎然的长廊，转过曲桥，走过青石板铺就的小路，尽头处平坦光亮，走过几步，就是花厅了。 陈氏却是在距离花厅几步远的距离停了下来，目光投向花厅中站着的一个女子身上。 那女子背对着陈氏的方向站着，一身淡青色裙裳，身姿纤细坚定，头发松松的半挽着。陈氏的视线不自觉的在那发髻上多停了一会。 陈氏想起了多年前听说的事情，顾善长公主身边的西岳姑娘立誓终生不嫁，要一辈子服侍长公主殿下。如今看来，怕是真的了。 似乎感受到陈氏的目光，西岳缓缓转过神来。 陈氏不自觉的想要惊呼出声，幸亏在最后一刻伸手捂住嘴，才将要脱口而出的惊呼给压下。 只因，这位西岳姑姑的容貌秀丽天成，乌发如云，简直不像是四十多岁的女子，反而像是二八年华的少女。虽然容颜如新，但是仔细看的话，还是能够感觉出西岳身上那种岁月沉淀后的沉稳和宁静。 “陈夫人。”西岳看到陈氏，清浅一笑，出声唤道。 陈氏调整好面色，迈步往前走去，嘴中含笑道：“西岳姑姑的到来真是令国公府蓬荜生辉，也令我受宠若惊。” 话落，陈氏已经走到了西岳的身边，这么近的看着西岳的容颜，她心中越发惊叹。 西岳却是弯身和陈氏行了一礼，道：“国公夫人这话真是折煞奴婢了。” 西岳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接着却是话锋一转，道：“西岳此次来，却是代主子来给陈夫人下帖子的。” 听到这话，陈氏面色一惊，视线之中看到西岳手里捏着一张青色的信笺，左上角处有一只展翅欲飞的朱雀，色如朱砂，明艳生辉。 朱雀，萧国人人皆知，乃是顾善长公主的标志。 陈氏郑重的双手接过，屏住呼吸，缓缓打开，里面风流遒健的字体跃入眼帘，却是顾善长公主有事邀请她过府相商。 “这、这……”陈氏太惊讶了，抬头看向西岳，话语都有些说得不利索了。顾善长公主竟然邀请自己过府，这是什么样的殊荣。顾善长公主隐退二十多年，多少人想过府拜访，都被拒之门外。而如今，她竟然收到了顾善长公主的帖子，如何能够不惊喜讶然。 “陈夫人看是这下随奴婢去，还是令择时间？” “我这就和西岳姑姑一起去吧。”顾善长公主亲自下的帖子，西岳姑姑亲自来请的，她可是不敢有所推脱，忙就应下了。 陈氏招来管家，交代了一番，就跟着西岳出府了。出的府门，可以看到门口停着一辆马车，外面看着只觉得简单，但若是仔细看，就可以看到马车四角处镶刻着的朱雀，火焰烈烈，气势不凡。 西岳站到马车旁，先请陈氏上车。身份使然，陈氏对着西岳点了点头，抬脚上了马车。进了马车后，即使以陈氏的心性，也忍不住惊叹。只见车顶之上镶满了夜明珠，每一颗看去都是珍品，而在这马车内却只是被当成照明装饰的工具。更别提车上的其它物品，一桌一椅，皆是有来历的。 有了这样的冲击，陈氏对于此次去公主府之行越发忐忑。 ☆、051 反应 走过繁华的街道，来到东街的深处，那里矗立着一座古朴庄严的大宅子，宅子外栽种着一颗颗琼花数，此刻正是花开的季节。空气之中都是琼花的香气，陈氏下得马车来，只觉得空气都是清甜的。 “陈夫人请。” 西岳伸手做出请的姿势，陈氏忙端正神色，跟着西岳进府。 穿过开满扶疏花的花园，尽头处是一座假山，假山上是一个亭子。此刻，亭子的轻纱被挽起，亭子外站着七八个气质出尘的侍女。而亭子内则是坐着一个妇人，此刻正背对着陈氏的方向坐着，正在烹茶。 西岳领着陈氏上了假山，然后转头对陈氏说道：“陈夫人在这稍等片刻，西岳进去和殿下禀报。” 陈氏点头，目光跟着西岳进入亭子，看到西岳对着那妇人打扮的身影禀报了几句。那妇人听了略点了点头，然后就缓缓转过身子来。 那一刻，陈氏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忍不住加快了。她知道，那就是顾善长公主，萧国最传奇，最尊贵的女人。 对，最尊贵的女人！ 就算是太后都不及她！ 陈氏以为她会看到一张冷漠威严的面容，所以当和那双温和的目光对上的时候，眸光之中抑制不住的闪过惊讶的神色。目光微微上移，可以看到那张艳若桃李的面容。经过岁月的洗礼，不带岁月痕迹，只是越发雍容华贵了。那双眼眸，似乎盛尽人世间的悲欢离合，那般深邃宽广。 “请陈夫人进来。”顾善长公主出声，嗓音和人一般平和。 …… 等陈氏回到了镇国公府还有些回不过神来，整个人晕乎乎的。 “夫人？” 云之焕回到府上，看到的就是陈氏坐在那里，目光不知道看向何处，神思不属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