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
“必须回去一趟，想着今年过年之前来见见你，见见赵叔赵婶。”有些事该解决了，他不想再拖了。 “走吧。” 赵墨带着长富去了桃山最高的山峰，他知道长富此次前来不是为了打猎，两人在大石头上坐下，看着绵延不觉得山林，和村子里升起的炊烟。 长富喝了一口酒，把酒囊递给赵墨：“若下次我再来这里，咱们再一起喝酒，一起打猎，一起看夕阳，一起去大洼子洗澡。” “好，到时候来竹园村吧，这里很不错。” “恩，我会考虑你的建议。” “要不要……” 长富打断了赵墨接下来的话，又喝了一口酒：“我能解决的，都是小事，咱们约好了，没地方去我就来桃山找你，盖一栋房子，娶一房媳妇，再生几个孩子，咱两好做邻居。” “恩，一定要来。” “会的。”看着夕阳西下的小村子，他真心觉得这个建议不错，飘了那么多年，都快三十多了，还没个家，每个女人，每个孩子，他什么都没有。 赵墨还比他小上几岁呢，都有媳妇了，还会有孩子，他也该有了，和普通人一样拥有。 第二天早上长富就走了。 赵小妹看着房间里他送的布料手镯和点心，一晚没睡好，迷迷糊糊的做着梦，第二天早上她一下子惊醒，听着他离开的脚步声，早餐吃着他送的排骨五花rou，有些怅然若失，她还没来得及和他说上一句话呢。 只是他这人着实有趣，哪有点心买三份，没人送一份的，她娘她小嫂还有她三人各一份，连手镯都是一样的，还有rou跟不要钱似的，尽是乱花钱。 年关将近，日子就这么过，赵母选了日子扫尘，扫完尘之后杀猪，他们家今年养了两头大猪。赵母狠狠心，让赵墨请人再杀一头，她也不是没成算的，说不定明年她小儿媳就有了身子，这不得好好补补吗？ 她本来是想杀大那头猪的，只不过赵墨跟她说大的那头周大成要来杀，他们家里还有rou，就杀小的那头好了。赵母一想周大成就算了，小的那头就小的那头吧，她也得为儿子着想，这时候不能拖后腿。 就这样赵家选日子杀了两头猪，周大成拉走了一头，他们家自己留了一头，晚上又请大家伙吃了一顿杀猪饭。 周大成给了三两银子买他们家的猪，赵墨也没推辞就接下来了，他这人就是这样整不来虚的，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做，这猪是他娘辛苦养的，不是他用来做人情的，这钱他娘该得，晚上吃完杀猪饭，他就把钱给了他娘，让他娘好生收着。 晚上赵母小心翼翼的把银子放进存钱的小盒子里，这些都是他们老两口留给儿女的，她先帮他们攒着。 赵墨倒是有好几天都被人 请去杀猪，他这人虽然看着有些冷硬，外人面前不爱说话，只心里明镜似的，什么人该帮什么人不该帮，都有一本账呢，他并不是一个阿谀奉承，嫌贫爱富的人，看人家有钱有地位就巴上去，穷的就看不起，不拘是谁，他答应了就踏实的干，所以他在村里人缘不错，村里谁人不说赵墨是条汉子，有些人家即使不请他帮忙杀猪，也请他去吃杀猪饭。 而那天他在帮村长家杀猪的时候，罗秀才家的大儿子请他去帮忙杀一天的猪，他想都不想就拒绝了。他不想再和这家的人有任何的瓜葛，他可不想媳妇再跟他闹，现在正是忙着造小人儿的紧急关头，小媳妇的心情是很重要的，这赵大夫不是说了，女人心情好了，更容易怀上吗？ 那可是她的亲媳妇，知冷知热的女人，关心他心疼他，一心一意为他，他又不傻，犯不着为不相干的人和事惹她不开心，她在意的事他都会为她在意。 和他一起来村长家帮忙的人，看到他果断的拒绝了风头正剩的罗家，纷纷看着他，而赵墨却好似一点都不在意，该干嘛干嘛。 赵墨心想他可不是好惹的，若罗家敢有什么动作，他在心里冷哼一声，就他们家的把柄一抓一大把，哪一样都够罗家最有前途的人喝一壶了，有这样的一群家人，罗文斌上辈子真是烧了高香。刚刚罗文斌大哥进来的时候，一副鼻孔看人的样子，连村长都没放在眼里，再怎么说村长也是竹园的村长，海事个秀才，他家小儿子也是个秀才，才华并不输给罗文斌，更重要的是一十八还没有成亲，想到这，赵墨不由呵呵一笑。 赵村长看着头抬着走出他家的罗文才，笑得脸上都起褶子了，他看了一眼小儿子，见他也望着罗文才耀武扬威的背影在笑，还和家里来帮忙的庄稼人有说着话…… 赵墨抽空在三十之前带着媳妇去了岳家一趟，送点苹果梨子，还有糖。赵青也在二十五这天回到家，家里年货都备齐了，他倒是又买了一些，第二天带着媳妇儿子去岳父家了。 ☆、第 71 章 除夕那天，家家户户从早上起来就开始准备晚上的年夜饭，中午随便对付一顿，晚上可是就丰盛了，就赵家来说准备了八道菜，六道都是rou，一道凉菜，一道白菜。 这过年吃年夜饭之前还得放炮竹贴对联，赵家的对联一般都是自己写的，往年都是赵大哥些，今年赵墨高兴，亲自给他们这边的新屋写了对子，亲自在这边放了炮竹，这是一家之主做的事情，对此赵父赵母赵小妹都默认了，似乎明白赵墨的意思一样，赵大哥也没说什么。 赵大嫂倒是有心想说什么，但是还没说出口，这些事就已经被定下来了，这几个月在镇上的日子，酸甜苦辣咸别有一番滋味。 尤其是做年夜饭的时候，看赵母想都不想的放油，放调料，还有那大盘大盘的rou菜，她不经想到他们一家三口在镇上天天吃面条的日子，就每月赵青发了月例他们才能买点土豆白菜rou做顿大米饭吃，后来家里收了稻子，给他们送了一袋，他们才能吃上大米饭。 那里样样都要花钱，你说家里吃得这么好，为什么就不能顾一下他们呢，他们在镇上有多难，街坊邻里不好相与，想借点盐都难。 可是回来了之后，她还是觉得不如意。 晚上一家人吃了年夜饭，杨桃和赵小妹破天荒的没有洗碗，因为赵母说家里这一天晚上是不用洗碗的。倒是烧了好几锅水，让一家老小在旧年的最后一天从里到外洗了个干净，意在洗去旧年里的一切尘埃苦痛不如意，干干净净的迎接新的一年。 洗完澡大人小孩都会换上干净的衣服，一家人在一起守岁，堂屋的桌子边放着一个小炉子，一家人围着炉子烤火，桌子上摆着各种年货，像炒好的瓜子，糖，苹果，梨子。 杨桃有些犯困，她吃的太饱了，手里还有半个苹果，怎么也吃不下，赵墨看了她手里的苹果半天都还没吃完，不动声色的接过来三两口消灭了，其实他是不爱吃这些桃李果子的，还没有rou来得吸引他，家人不嘱咐他买，要他自己根本想不起来。 大年初一，杨桃是被放炮仗的声音吵醒的，不用说这肯定是调皮的少年睡不住，早早起来放炮仗。赵墨也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天已经大亮了，起来穿好衣服，看着媳妇一身红色的斜襟子衣裙，昨晚灯暗看起来就迷得人移不开眼睛，这会儿青天白日的，怎么看都是一个娇娇的小娘子。 杨桃也看着赵墨，这人平时干活还好，一身半旧短打，脸上多是灰尘和汗珠，那时看还好，，一壮硕的农家汉子，这一打扮起来还真是耐看，她给他做的是长袍，青灰色的，穿在他身上让他看起来稳重而有魅力，比农家汉子添了一丝雅致，比读书人添了几分狂野。 你说把家里的男人打扮的这么好看，真的好吗？ 大年初一的早上，农家里吃的都是三十那晚留下来的饭菜，热热就好了，毕竟是精心准备的饭菜，一年里最最丰盛的了，谁家也舍不得吃一顿就到了，不过吃饭之前还是要先放炮仗，赵墨是不会忘了在他的房子这边放一串的。 这炮仗一炸，仿佛整个屋子都热闹起来了，难怪即使是再穷的人家在过年这几天也会买几串炮仗回来炸炸。 大年初一不兴串门子，但止不住热情的农家人相约在哪一堆草垛上嗑瓜子聊天，还有唱山歌，大山的子民爱把哥来唱哎。 今天是同村的斗哥，男女老少都能来，未出阁的姑娘在过年这几天也解禁，有些在母亲嫂子的陪同下高声唱和。 而赵家门前的大水塘边有石头，有水，有垂柳，是一杆大姑娘小媳妇最喜欢来的地方，这不才刚吃完饭，杨桃和赵小妹正在洗完，那边就已经开唱了。 “嫂子，一会儿咱们两也去唱歌，明天更好玩儿，别的村子的也会过来唱，不唱个七天七夜是不会消停的。” “过年嘛，一年到头就这么一次，谁还不可着劲的玩儿。” “就是就是。” “琴子，杨桃，你们在吗？”刘芳还没进门，就开始吆喝，这里的人都这样，比较淳朴，只是杨桃本身就不是大嗓门的人，说话也是轻声细语，她更喜欢走进了再说。 赵小妹拉开嗓子，回了刘芳一声：“芳嫂子，在的，快进来。” 刘芳走进厨房，杨桃调侃她说：“芳嫂子，今儿护花使者没跟来吗？咱们的贵二哥哪去了。” 刘芳脸上泛着红晕，肚子已经显怀了：“又取笑我，早晚你也得有这么一天，看你还笑不笑话我。” 赵母和赵二婶在院子里说话，杨桃他们收拾好就各自拎着一个小板凳到门前的大水塘去了，她们去的时候已经围了很多人了，男人在一边，女人在一边，年纪相近各自相熟的在一边。 听了一会儿，杨桃觉得竹园的女人唱歌可是很厉害的，有些男人都被唱的吓跑了，还有些男的推辞不唱，被上了年纪好玩的女的拉着裤腰带不让走：“你要是不唱天就别想走了，我就拉着你的裤腰带”。 大家的肚子都被笑疼了。 第二天后山的又来了一大帮，男男女女，他们后山来的男人唱不过竹园村的女的，他们后山来的女人又唱不过竹园村的男人。 还有竹园村人称大外全的一个男人，爱唱山歌，那调子也在，就是那声音唱的像哭一样，经常惹得人哄堂大笑。 初三的这天下午，杨桃和赵小妹一出现，同村的几个小伙子向他们这边看过来，开始邀歌，杨桃毕竟是新媳妇，不好意思开口，赵小妹还未出阁呢，那边邀了半天，这边的两人红着脸互相看着，后来甚至用歌声询问赵墨和赵母的意思，赵母一想，过年嘛，就让年轻人好好玩玩，遂应道，而赵墨这边，他是不会唱歌的，还没等他拒绝，就被赵良那小子抢着应了。 这就导致赵墨一整天都不舒坦，恨不得把媳妇扛回去藏着，究竟是谁开的头，不论成亲与否，都能对歌。不行，明年的这个时候一定要让媳妇在家带孩子，女人家的出来抛头露面成什么事，就该在家带孩子，看你还怎么出来。 在这之后，杨桃也算见过了竹园村的大姑娘小媳妇，还有各位叔婶，而他们也见识了赵大山家的二儿媳妇，只有一个想法，真是一朵娇花，在竹园村那是数一数二，难怪被邀歌儿。 ☆、第 72 章 正月不下地，农家人热闹了七天才渐渐恢复平常的日子，之后也该开始拉粪到地里，而赵家在过了元宵之后的一件大事也拉上了日程，几个当家的都心里有数。 十七这天晚上，赵墨哥俩杀了鸡，请了村长和赵二叔过来吃饭，饭后商量着分家的事情。 赵父说了一早就和小儿子商量的结果。 赵青的意思是赵父赵母老两口跟着他们过，但是赵母不说话，只是望着他，赵青忽的就想到那次母亲在他住的胡同门口等他回来的事情。 “大哥，我觉得就按父亲说的分吧，你是一定还要在镇上待几年的，父母都老了，该是享清福的年纪了。” 赵大嫂不得：“二弟，这是谁的意思。” 赵墨置若未闻，不管赵大嫂什么脸色，这时候没她说话的份，没看他媳妇都没在吗？ 赵墨的意思是他娘太善良了，如果不这样分，以后老人的日子没完没了，大哥不在家，大嫂也就那样，他爹娘的日子到时候就太难了，简单地说，拉拔孩子，喂猪喂鸡，还有照管土地，这些都什事，要是老人狠狠心还好说，可偏偏不是那样的人，要是什么都管的话，岂不是不得安生。所以说什么都没有自己过来得自在，到时候他再帮衬一把，就爹娘那几亩地，很快就能弄好。 二弟能想到的，赵青同样能想到，可他是这个家的长子：“二弟，我是这个家的长子，父母理应跟着我，你的意思我懂，每年活计重的时候我都会回来的，再不济可以找人，或者是租给别人种，我也是爹娘的儿子，你明白吗？” “大哥，我知道你的意思，可现在你没有多余的精力看顾家里，如果你在家的话，我什么话都不会说，咱们父母老了，就让他们自在一些吧。” 赵青喝了酒，有些激动，不止脸红了，眼睛也红了：“我一直都想当个好儿子的，二弟，你信我，爹娘你们信我，我一定会做个好儿子的。” 赵大嫂把头垂得低低的，拳头攥得紧紧的，这都是些什么人，见天的搅得家里不安宁，就想着分家，一点都不顾念情分。 “老大，你一直都是我和你娘的骄傲，你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是我最寄予厚望的，你做的很好了，你一直都是我们的好儿子，我希望你以后过的更好，等我和你娘老了的时候，还指望你呢。还有老二，我这一辈子有你们两个传香火的值了，以后也有脸去见赵家的列祖列宗，你们哥俩都是我赵家的顶梁柱，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要记着……”赵父拍了拍大儿子的肩膀，可这样安排是最好的，在一家人矛盾还没激化时分开，才是对所有人都好。 赵母眼里含着泪水：“青哥儿，娘的青哥儿……老二。” 最后不管别人是怎么想的，赵家分家分的很平静，房子哥俩各一套，老屋也算祖屋归长子，隔壁的新屋归赵墨，没有涉及到银钱的纠纷，赵父赵青赵墨父子三人各揣着一份银子，土地赵父赵母赵小妹留了三人的口粮田，也就是两亩水田，三亩地，剩下的赵家两兄弟平分，连锅碗瓢盆都平分，还有干活的家伙事也是平分，没谁吃亏。 赵父赵母没有像之前说的那样，和赵大哥一起过，赵父的意思是现在他们老两口还能干活，先带着赵小妹单过，到时候他们做不动活的时候，赵墨两兄弟再商量怎么养活老人，这种分家方式在竹园村还是头一份。 杨桃和赵小妹在厨房里收拾碗筷，收拾完了也没有出去，就一直待在厨房里，老实说来她还是很愿意分家的，她也不矫情，她也不喜欢赵大嫂，和她一起生活很多事可以忍，但是忍个一次两次么就算了，这次数多了又不是天生软弱，谁都有脾气，没谁就非得受着谁，又不是欠你。 再说明明就相互不喜欢的人，还每次见到都表现的很亲热，怎么想怎么怪，这赵大嫂是不是吃错药了，过年这次回来，每次见到她都热情的过了头，搞得好像两人关系很好似的，尤其是在外人面前，杨桃表示不习惯真的不习惯，不知道怎么和她相处。 杨桃两人坐在火塘边看着火发呆，院子里传来脚步声，向着门边的方向，应该是已经结束了，过了一会儿，赵墨平静的走进来：“已经好了，去睡吧。” 杨桃和赵小妹眼巴巴的看着他。 “没事的，去吧，我和爹还有大哥再坐会儿。” 杨桃和赵小妹对视一眼，乖巧的点点头，赵墨平静的转身回了堂屋。 那夜这父子三人直到很晚才睡，赵父一晚没睡着，赵大哥半梦半醒的，睡的不踏实，眼泪顺着眼角滑下来，第二天早上他睁开眼，对着睡在身边的妻子说：“我会当一个好儿子的。” 赵大嫂一怔。 赵墨回来就把媳妇抱在怀里，和她絮絮叨叨说着小时候的事情，那时他还小，被村里的小霸王二胖子打，他大哥知道了以后，马上去帮他报仇，一拳就把二胖子揍倒了，从此以后打架都是哥俩上，打不过就跑，说着说着，朦胧的睡了过去，交颈而眠。 第二天青就带着媳妇儿子回了镇上，赵墨抱了抱他：“大哥，早点回家来。” “会的，咱哥俩在，谁也别想欺负咱们。” “恩。” 送走了赵大哥，赵墨和杨桃两人就着手打扫新房，赵父去地里了，赵母带着赵小妹来帮忙。他们小两口分到的rou和粮食都放在他们卧房对面的房间里，猪和鸡都没分，全留给赵母了，把厨房什么的都打扫了一遍，当天就在这边做饭了，小两口第一天开火，把赵父赵母赵二叔一家都请来了，暖暖房，算是赵墨第一次请客。 春种的时候赵大哥特意回来了一趟，请人把地里的庄稼种上，赵父和赵墨也去帮忙了。 春风吹拂着大地，桃红柳绿梨白，又是一年春好时。 这日子对赵墨来说，真真是有奔头，在这年三月桃成熟的季节，他日思夜想的小萝卜头终于来了，来的正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