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
乔宴打下车窗,晚风凉,车里敞快多了,他说,“初依……人是群居动物,这个社会异常复杂,有些人活的非常自我,还觉得那是个性,实则处处碰壁。我们过的,是顺应规则,而后比谁技高一筹的生活。” 他侧头看初依,“所有的事情,都有技不如人。像给我上套,下饵的那个,他在我这里走眼了,就是技不如人。他心里明白,只会回家去总结错误,找另一个可以下手的对象……不会回来寻仇的。我心里有数。” 初依嗯了一声,却好像听进去,又没有听进去。 他这样说话的时候,亲近又带着好意。 可她只觉的,风一吹,好像把乔宴身上淡淡的男士香水味都吹来了。 令她心里憋的难受。 乔宴看她不说话,又忽而柔声问,“那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为什么不想回家?” 第34章 夏听音 风不断从车窗灌进来,吹的初依头发乱晃,她却觉得自己的脸还是热的,从什么开始热的,她却不知道。 听到乔宴问她为什么不想回家,她还有点怔忪,“……我没,没不想回家呀?” 乔宴说,“那就好。” 这三个字平常,却带着一种可以令谈话结束的力量。 她觉得十月的风,好像有点冷。 车开到九中门口的时候,她觉得这样不说话太怪了,就说,“我真的没有不想回家。” 乔宴空了一会,嗯了一声。 初依捏紧自己的包,准备到地方下车: 祁白在家等她,俩人心知肚明,但她真的没有说假话,是不是在躲,她自己也不知道,也没有想过。 车在西关饭店门口的街口停下,那边还没有关门。 初依压紧自己的包,看着那边,猜测祁白也许会在这边。 乔宴单手搭在方向盘上,看着她,风不断卷着他,吹向她,她抱着包的样子,神情紧张,他从旁边拿起钥匙包,“初依——” 初依转过身看他。 他说,“周总给你说没有,你来了公司,以后得负责早晚锁门。” 初依诧异了,“我才来一天,你们就这么相信我?锁门的不都是亲信?” “亲信呀……”乔宴看着她,笑了,“里面的办公室,应该锁的地方都锁着。我怎么不知道看门的都必须是公司的亲信?” 初依看着那钥匙,还是不接。 乔宴说,“晚上出来应酬,不用你。周总和我的意思不一样,你以后就负责把公司关门锁门的工作做好就行。” 初依听说不用自己去牌局,心里也谈不上高兴,那地方不适合她,她知道,可又觉得有点说不出的不高兴,好像,这样也失去了可以了解什么东西的机会。 她抬手,从乔宴手里接过钥匙,“那现在,是谁负责开门关门?” “我。”乔宴说。 初依极之意外,“你?” 乔宴笑着点头,右手敲了敲方向盘,说,“我和周策家不在这里,我是来给周策帮忙的,我俩分工,我选了个开门,他爱睡懒觉,就说关门最好。” 初依这下放心了,觉得他们俩可能应酬多,开门锁门的工作困着人。 她说,“你放心,交给我了。” 乔宴说,“这个我真的挺放心的。”说完他又强调一句,“现在有你在公司,周总也放心。” 知道是夸赞她身手,初依笑着拉开车门,初秋的夜,舒服自然。她站在乔宴车边,忽然觉得心情出奇敞亮。 刚刚路上的不愉快全都没了。 她弯腰,透着车窗和乔宴说再见,又忽然意识到他早前问的问题,想问乔宴一句,又觉不好开口,就摆摆手,让乔宴走了。 看到他的车掉了头,渐渐驶远融入月色,初依小声说,“其实我想说,今晚上,我不会去那个塔了。你也别担心我,可千万别去。——翻进去,就出不来了。” 她小声嘟囔,转身往家走,心里觉得自己很奇怪,为什么不能坦荡地说?反正自己是好心……她搞不懂自己就不想了,又回头看了看,乔宴的车已经看不见。 西关饭店里,意外的,竟然铁蛋他们都没在。 平时他们晚上在这里聚着打牌。 又一想,泥蛋他们现在被捆了缰绳上班,晚上肯定拼命出去玩。 她往家走,却越走,心越沉。 脚步都沉。 她站在自己家巷子口,愣神,旁边的树影一晃一晃,这片没灯,全靠住户门口的灯照亮,如果没有人开,就比较暗。 要隔一般人,不免会害怕。 但她从来没怕过,可现在,她也开始犹豫不决。 她这才发现,她是真的不想回家,她怕家里有人。 她往前几步,走到自己家门口没有停,看了一眼,就判断出里面有人。 脚踩在邻居家门口的小石墩上,她一跳,撑上人家的墙头,挑着一道墙,看自家院子,她的屋子亮着灯,厨房的灯也亮着。 她看到院子里挂着她的床单,被罩,不是她洗的。 厨房的窗子开着,祁白在厨房,正把洗好的一筐子水果,往盘子里放。 她轻飘飘跳下墙头。 蹑手蹑脚,做贼似的,又跑了。 一边跑,一边想乔宴早前问她的话,“为什么不想回家。”她心里又开始憋的难受,她自己都没发现,他怎么发现的? 冲入到十字路口,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去小燕塔,那一会,祁白一定会找去。 夜色正浓,路灯晕下黄色的光,落她一身。她抬头,月亮很好。她心里筛选着自己还可以去的地方,这样好的晚上,她可以去挺多地方,但都是露天的。 以前,她还有jiejie家可以去,现在……她伸手去掏手机,忽然很想她姐,想她mama,爷爷。 手伸出来,却没有捏着电话,而是捏着一个钥匙包。 她眼睛一亮。 这么冷的天,谁想对着太阳星星月亮睡觉,有片瓦遮头,当然更好。 她拔腿就跑,可以住公司,简直太好了! 初依跑到公交车站,坐车去了公司。 以前她妈年轻的时候,在国营单位干过,后来总说,“那时候有单位的归属感,你们现在都不懂了。现在换工作,换一辈子。那时候,选了一行,一干就一辈子。” 她在车上摇摇晃晃地向往,现在有点明白这种感情了,她在这单位,说不定也可以干一辈子。 不过她的老板胆子太大,还敢骗骗子,她得保证他们不被打死,那才行。 下了公交车,走了十分钟才到公司,又觉他们公司确实也不大,两家公司还用一个地址,也是够节省的。她以后帮忙要款,不知道可不可以帮助公司壮大? 她弯腰开了卷闸门,里面的玻璃门露出来,她开了门。 进去,开了灯,一片光亮作伴,她看到墙上的表已经十一点。 她双手合十,对空气感谢她善解人意的老板。 先锁上卷闸门。 又依样,把里面的玻璃门锁了。 他们公司有会客室,里面有沙发。 她很开心,关了一楼灯,拿着手机照亮上了二楼。 可惜走到会客室,一推门,门锁着。 初依又推了推其他的门,除了厕所的,全都锁着。 她心里蛮感激,厕所门开着就行。 她走到自己的座位前,把包扔下。 先整了整自己的桌子,大桌上,还有电脑可以开。她开了自己桌旁的灯,把大灯去关了。 拿出自己的作业本,开始写她的笨人工作日记。 没有人教她,也不知道应该怎样提高自己。 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每天记下对自己有触动的事情。 这两天对她触动最大的,就是乔宴的事情,可是落笔的时候,她又写不出了,心里都是那晚上,在小燕塔上,她偶尔睁眼,月亮转了方向,有月光从旁边照过来,给他们俩照出了长长的影子。 他的影子,被拉的很长,伫在了她的记忆里。 她的心里,想到那影子的时候,就是茫茫然的。 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东西不小心就被自己记住,而且,记得那么清楚。 她甚至记得,他抬手,对着他自己的影子,手很快地抖了几下。 他以为她睡熟了,在学她之前的手势。 她在自己心口揉了揉,想把那堵的感觉揉走。 或者打拳。 她站了起来,刚甩了甩手臂,就听见车响,在公司楼下。她停下,听到不多时,卷闸门哗啦啦卷上去的声音。 而后玻璃门开了。 停了一会。 有门合上的声音。 初依伸手关了台灯,二楼窗子一侧外面有广告,正好看不到楼下,她准备躲在黑暗里,如果是小偷什么的,就狠狠收拾对方。 脚步声上来,她机警地一跃而起。 听出是谁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