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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主,请自重 第69节

    “不过他只告诉我了姓氏,并未说明他的身份。”

    林夫人瞧在眼中,误以为女儿是对她的昨日的安排不满意,眸光暗淡了些许。

    踌躇了片刻,开口道:“攸宁可还记得数月前,我曾与你谈过的霍竹卿?”

    单萃儿愣了愣,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迟钝了片刻,方才想起唤自己昨日已经取了字。

    “自是记得!您让我唤他干爹来着。”

    “他便是阿竹的嫡亲兄长!名唤霍竹晟!”林夫人叹了口气,苦涩道:“我与你霍叔理应该有十六七年不曾见过了。”

    单萃儿一愣,不解道:“既是许久未见,您为何让霍叔为我束簪?”

    既久久不见,说明两者关系并不亲近,可她昨日分明看到霍叔看到她后那一闪而过的复杂之色。

    欣慰?怀念?又或许是惆怅?

    林夫人满脸温柔的看着自己的女儿,目光落到她头上那血色的玉簪。

    缓缓道:“你的及笄礼,我本应选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夫人来为你束簪,可你霍叔他送了一封信来,他说,他想要来此为从未见过的侄女亲手束簪。”

    “所以…娘你答应了!”

    林夫人微微颔首:“没错,我应了下来。”

    “父亲……可知道?”

    看出女儿的疑惑和不解,林夫人敛了敛笑意,伸手探向了女儿那双茶色的眸子,惆怅道:“此事正是你父亲出面应下的,不过我想,他来只是单纯的想来看看你。”

    说罢,林夫人收回手,叹气道:“原本应下,并未想过他真的会来。只是没想到,你霍叔竟真的抛下了公务,提前一月快马加鞭的从京都赶了过来。”

    公务?

    短短的一句话,让单萃儿猛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她尤记得曾经试图绑架她的那些贼人以及许嫣然一家的不对劲。

    明明表叔是一方郡守,单是为了她家的那数万两银子,她想,起码不至于让许家唯一的小姐禁了足。

    单萃儿摩挲着茶碗上的纹路,下意识的捏紧了茶碗,出神了片刻,启唇问出了心中疑惑:“所以……霍叔究竟是谁?当初也是他暗地里帮我们?”

    或者说又是朝中的哪位臣子帮了我们?

    林夫人身子一僵,沉默了半晌,见女儿目光中透出的冷静,妥协道:“这事说来话长了,你霍叔确实不是普通百姓,他是朝中的右相。”

    “扑通!”

    单萃儿手中的茶碗猝不及防一倒,茶水顷刻间蔓延桌面上,顾不上湿透的衣袖,她猛的侧过头,艰难道:“娘!你知道你再说什么吗?”

    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她们家即便再有钱,也终究是个商户,丞相?她们又怎能触及的到这般大的官!

    “我知道你心中存疑,但是攸宁,我想我忘了告诉你,为娘一家遭难之前,亦是个官宦人家的女子。”

    林夫人苦笑,眸光隐隐泛红,她顿了顿,继续说着回忆中的事。

    “阿竹和霍竹晟兄弟俩亦出身不凡,乃是国公的嫡子,当年家破人亡之际,霍家为明哲保身,与我家断绝了往来。”

    “这些年,你霍叔一直暗地里照顾单家,他听闻你也生了一副茶色瞳孔,一直想来见见你,可惜终究被繁忙的公务绊住了身子。”

    “你的及笄礼,应是他第一次见你,可能……也是最后一次。”

    单萃儿一脸震惊,心中的情绪不断起伏,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眼角。

    心中亦是不知还是笑还是难过,单单为了看一眼与弟弟相似的茶色瞳孔,便不远万里赶来。

    良久,她轻声道:“娘,你不恨霍家在您危难之际选择放弃你吗?”

    林夫人面色温婉如常,闻言摇了摇头:“霍家子弟那么多,他们自然需要为自身考虑,我们两家即便相处再久,终究逃不开一个外人一词。”

    “陈年旧事,也就这样了。”

    说完,林夫人笑道:“如此,得知及笄礼上为你束簪的人乃是身份如此尊贵之人,心中可还苦恼?”

    单萃儿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沉默着点头。

    第95章

    九十五

    “小姐,您昨晚可是又通宵看了话本子?”

    “唔……也就看了一会儿便睡了!”

    清荷与单萃儿并排坐在软榻上绣着帕子,听着时不时响起的哈欠声,侧过脸看去。

    方才无论怎么喊也不见小姐醒来,慌的未曾注意到小姐的脸色。

    而如今窗户大开,光线都透了进来,乍一看上去,就觉得小姐那张白净的脸上泛着淡淡的青色,眼睑下方的浅灰色尤为突兀。

    清荷肯定地点了点头,语气里是遮掩不住的无奈:“小姐,您眼下都有黑影了!肯定通宵了。”

    “是吗?”单萃儿闻言不以为然,又懒懒的打个哈欠,整个身子顺势躺倒在软榻上。

    脸颊下意识的蹭了蹭软榻上毛绒绒的毯子,柔软的触感让她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

    她确实熬了一宿了,不过并非是看话本子引起的。

    昨日听完母亲的过往后,听时便觉得压抑,回房后,脑子时不时响起母亲的话,她心中始终堵得慌,亦是说不上来的烦闷。

    便是直到窗外微亮,第一缕光线照进屋内的时候,漆黑的室内变得昏暗,心中的不安方才渐渐平息,不知不觉中就睡去了。

    一睁眼,就是清荷那双充斥着担忧的眼神,好似在下一秒要哭了一样。

    “小姐!您身子自幼就比旁人弱些,虽说您老溜出去玩,看着没事,可实际上仍然虚弱着,近些年来,身子好不容好些,您又总是通宵看话本子……”

    单萃儿努力睁大酸涩的眸子,听着清荷又开始念叨的话,本能的开始实行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状态。

    她举起手中的手绷,手绷上禁锢的巾帕上,几根碧绿的翠竹交叉垂落着枝头,栩栩如生的青竹叶以各种姿态点缀着平淡的青竹。

    巾帕的角落上,绣着单字——“萃”。

    数月的时间,毁了无数块巾帕,如今,她也终于从几片青叶绣到了完整的青竹了。

    她伸出手慢慢的抚摸着光滑的绸缎上的略微凸起的丝线,不禁有些茫然。

    茫然什么?或许是为这帕子最终的归宿所茫然!

    耳畔的念叨声仍在继续,她将帕子从手绷上取下,将其好生放在软榻旁的一处匣子内。

    匣子笼罩在光线下,散发着木头厚重却不失纯朴的气息。

    单萃儿闭了闭眼,倚靠在软榻上,偏头朝着窗外望去。

    今年的冷意许是来的早,在逐渐靠近立冬的时节,秋意愈发的浓烈,院内的树木上浓郁的青色中交杂着枯黄色。

    婢女小厮途径而过,随身刮起的风便能扫落一大片枯叶。

    单萃儿沉默了一瞬,忽然出声道:“前几日,我吩咐去打探消息的人可有什么回执给我?”

    清荷滔滔不绝的话戛然而止,闻言吞吞吐吐道:“小姐…您说的可是青山寺的念空师父?”

    “嗯!”

    得到肯定的响应,清荷停下手里的针线,眼眸中浮上一抹忧色。

    早在一月前,小姐有一日忽然对她说有了心上人,她还未来得及替小姐感到高兴,就听见小姐说出了那人的名字!

    再听闻小姐口中的心上人是谁时,她心中极为纳闷,不解以及不可置信。

    持续了几日的茫然后,她看着小姐时不时的走神,心中也逐渐接受了念空师父是自家小姐的心上人这一事情。

    提前半月派人前去青山寺打探消息,也是她暗里派人去做的。

    她还以为小姐几日不曾问过,还以为小姐已经忘了,哪想小姐仍旧记在心中。

    清荷心中叹了一口气,看着小姐此刻又在走神,不免有些酸涩。

    “昨日晚间已来了消息,念空师父两日前便已出关。”

    单萃儿双臂交迭,抵在窗沿上,静静的看着院内清扫着落叶的小厮,闻言头也不转,只道:“他们亲眼看到念空了?”

    清荷摇了摇头:“未曾,只是听寺内弟子所说,念空师父出关后,便一直呆在了方丈的禅房内。”

    方丈?

    单萃儿脑海中闪过记忆中那满脸褶皱如干枯树皮一样的人,那双眼却异常的明亮睿智,就好像早就知道她一样。

    撑在窗沿上的指尖不自觉的缩了缩。

    “小姐?”清荷说完话后,见小姐不说话,眸中闪过担忧,连忙唤了一声。

    “嗯?”单萃儿回过神,转身看向清荷,却见对方婴儿肥的脸上那一双眸子正紧张的盯着自己。

    单萃儿身子一僵,不动声色的侧过脸,垂眸看向软榻上的毯子。

    半晌,她说:“备上马车,用过午膳后,我们去青山寺烧一柱香。”

    清荷一愣,察觉到小姐看过来的目光后,连忙应声,准备出门通知阿酒时,背后又响起了小姐略显迟疑的声音。

    “你若是碰见母亲,母亲问起话来,你如实说就好。”

    清荷快速的应下后,匆匆出了门。

    去马厩的道上,走了好一会儿,头脑被凉风一吹,方才反应过来小姐说的是何意!

    想到曾经小姐三番五次隐瞒踪迹去青山寺的行为,双眸无意识的睁大,忍不住低声嘀咕着:“莫不是小姐觉得要向夫人坦白了!”

    想到这层原因,清荷心中又是惊又是喜。

    单萃儿全然不知她的一番话让清荷受到惊吓,去青山寺的一路上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也没停过。

    她站在青山寺大殿前的门口,出神的看着往来不断的香客。

    数月未曾来过,寺中依旧香火鼎盛,空气中处处弥漫着一股梵香味。

    单萃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听着殿内低沉的诵经声,烦闷的心境逐渐变得平静。

    眼前这些的场景依旧那么熟悉!

    要说变化,可能也就是本是绿意盎然的绿茵变成了一片金红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