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节
皇城茶坊最热衷于皇宫里的恩怨情仇了,顿时一个个脑补出什么太后被皇帝气得吐血,干脆眼不见为净的跑去行宫修养啊;什么魏家开药铺的,说不定早就研制出了迷惑男子的药材,只要给皇帝一吃,绝对让他对第一眼见到的女人神魂颠倒啊;什么皇帝在魏家喝酒,原本就没有猎艳的意思,不过是酒后出了乱子,把魏氏女给吃干抹净,皇帝责任心强啊,既然做了也就干脆卖个好,把人娶进宫算了。 就算这样,也有不少百姓对此抱有怀疑的态度。不为什么,实在是魏家在皇城里的善名太盛了,他家的女儿那也是皇庄书院的主人,这样人家的女儿那里会做出偷男人的糊涂事!哪怕对方是皇帝呢,如果真的要做皇后,参加下一次选秀就是了,堂堂二品官员人家的嫡女,犯不着自己坏了自己的名声。 好事者更是直接跑到魏海跟前问对方:“你对皇帝要娶魏氏女怎么看?你家魏溪死得太不值了啊!如果你家魏溪没死,说不定皇后的人选就是魏溪了,跟那将军府的嫡女没有一点关系。” 魏海闻言盯着对方看了好一会儿,才淡淡的问:“兄台觉得魏家女儿入宫为后不妥吗?” 那人道:“自然不妥。皇上宫里又不是没有嫔妃,好端端的又选个女人入宫作什么?肯定是在宫外的时候,皇上招了魏家的道了。” 魏海又问:“魏将军是几品官?” 那人理所当然的道:“二品啊!” 魏海笑道:“三品官员的胡家的女儿都可以为妃,怎么二品官员的女儿不能为后了?” “这不是魏家暗算了皇上吗?” 魏海哦了声:“原来历朝历代的皇后都是靠着暗算皇帝,才得意荣登后位的啊!” “什,什么?” 魏海笑道:“兄台不就是这个意思吗?魏家女儿入宫为后就是魏家卖女求荣,那穆太后当年也是直接被皇帝点名封后,那说不是说穆家早就盯上了先帝,暗算了先帝才让穆太后一举夺魁?王太皇太后定然也是王家暗算了高祖皇帝,所以王家才有了几十年的富贵荣华。” 那人看着周围一圈议论纷纷的人,结结巴巴:“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正是这个意思!”魏海厉声道,“只要皇上不选宫妃为后,那么所有封后的家族全都是卖女求荣。正宗的外戚世家是卖女求荣了,那有妃子在宫闱里的世家是什么?你知道妃子在后宫里是什么吗?是妾!皇帝要提拔一个妾做皇后,那是她的福气。同理,皇上要选于国有功的重臣之家选女为后,那更是皇上对臣子们的恩典,对臣子们为国鞠躬尽瘁的嘉奖!历朝历代所有世家的繁荣,靠得是男人为国建业,而不是靠着女儿在宫里吹枕边风才长久不衰的,魏家如此,穆家如此,王家更是如此。百年之后,大楚的外戚世家都是如此!” 那一番话,没多久就传到了魏亦的耳中,对魏海,魏亦是真正有心感到敬佩与尊重。 这一年的新年,魏家照例引来了逃出皇宫的天子。团圆饭,发红包,放鞭炮,守岁,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魏溪半靠在软枕上,对着魏夫人叹道:“我都还没见过父亲呢,父亲是个怎样的人呢。” 作为魏熹,的确从醒过来之后就没有见过魏将军。作为魏溪,在这阖家团圆之际,更是格外想念远在边关的父亲。 秦衍之踩着雪花,拿着线香从廊下回来的时候,听的就是这么一句话。 魏溪没有想到的是,她简简单单的一句感慨,居然被某人放在了心里。在她出嫁的当日,打着哈欠推开窗户之时,窗外不知何时多了一道伟岸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要成亲了,泪目~~ 大家圣诞节快乐! 这一章二合一 ☆、第118章 魏溪站起身来,几乎脱口而出:“爹爹!” 魏将军一身戎装,披着大红髦,呼出的气息都带着白雾,遮挡了半边模糊的面容:“终于长大了。” 魏溪推开椅子,提着裙摆如翻飞的蝴蝶直接冲入了魏将军的怀抱,感受着冰冷的铁甲清醒着自己发热的面颊:“爹爹,您怎么回来了?” 魏将军搂着自小就没有抱过的小女儿,感受掌下蓬勃的生命里,双目微湿:“皇上急招,于是就回来了,没想到正好赶上你出嫁。” 秦衍之?魏溪终于想到年三十自己那一句无心之语,又哭又笑:“他最善公器私用了。” 魏将军道:“皇上体恤微臣,臣感恩肺腑。你入宫后可得好好替爹爹谢恩。” “那是肯定的。” 两人说了几句话,魏溪就被人拉着继续去上妆了。她是在宫外封后,不是在中宫,故而时间颇为紧迫。 魏将军看着她妆扮完毕,等着让人替上冕服了,这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魏溪被魏亦背上凤鸾,从清晨微风中吹起的窗帘中看到马背上父亲高大的背影,满足的喟叹。 封后大典其实从三日前就开始了,礼部官员斋戒沐浴,先去祭告天地和宗庙,提前准备好册封的宝案。 当日,魏将军护送凤鸾经过朱雀大街,直停宫门中外,一眼望不到头的红墙碧瓦就是女儿一生的归处。魏将军即欣慰又忧心,只觉手中的珍宝即将脱手而出,成为别人胸口的明珠。 魏溪端坐在銮驾中,静静的听到宫内礼乐声闭,承制官宣读制命。 抬头,高高的宫阙仿佛一只巨兽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记忆中,她有过无数次抬头遥望宫闱的情景,鲜亮如春的,灿烂盛夏的,秋意萧索的,更多的是冷宫里那终年不化般的冰冷。前世今生,兜兜转转,她依然在这一刻仰望着它。头上重于千金的九龙二凤冠几乎要压得她跪拜在地。可是,哪怕脖子压折,脊椎砍半,她也要固执的瞪视着这冷冰冰的高墙,蔑视着斗拱上趾高气扬的飞龙。 身前是威严肃穆的宫阙,身后是父亲坚实的胸膛,她不该怕,她也不会怕。 引礼使与内监们鱼贯而出,引导正使高呼:“秉承制命授予皇后册书以及宝玺!”。 魏溪受之,眼角的余光从金册、宝玺上一滑而过,帝王高俊的身影越门而出,他伸出双手,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递送到她的跟前。 风起,无数粉色花瓣从高空中打旋飘舞,隐隐的暖香在空中弥漫。 那一瞬间,秦衍之觉得魏溪的神色透出悲凉。他猛地一颤,下意识的扣着她的手臂,在对方愣仲之时滑向她的手背,十指相扣,冰冷的触感几乎让他心底发颤。 “魏溪。” 魏溪抬眼。 秦衍之喉咙发紧,眼神死死的锁在了她的脸上:“魏溪,你是我的。”他五指缩紧,“你答应了,会陪着我。” 五岁那一年的誓言,我记得,我一直都记得,所以,哪怕你忘记了也不许食言。 他的指甲几乎要陷入她的皮rou之内,目中的哀求几乎要蓬勃而出。宽大的冕服遮挡了缠绕的双手,朝臣们只觉得帝后的气氛有些怪异,丝毫不知此时的帝王何等的惊惶绝望,他整个人甚至带着隐隐的颤抖。 “好。” 秦衍之眸光一闪,仿若流光,整个人栩栩生辉,散发着无限生机。 魏溪嘴角一抹清透的笑意,如破冰而出的溪流一点点汇入人间,注入他的心田。 “走吧,去永先殿。” 永先殿拜谒祭祀祖先,再回到太一殿,新后向皇帝行谢恩礼。 春风拂面,秦衍之的掌心异常的火热,握着她冰凉的指尖居然还泛出了汗意。魏溪落后他一步之遥,看着前面英挺的青年俊秀的身姿一点点牵着她迈向最高处。 脚下,百官高呼皇上万岁,皇后千岁,声动山摇。 明媚的春日终于从殿宇的脊背上攀到了云顶,薄雾散去,满目晴空,飞鸟翱翔。 秦衍之深深呼出一口气,眉目疏朗:“朕等这一日等得太久了。” 魏溪目光从远处收回,莞尔一笑。四目相对中,温情点点。 封后大典与封妃有着很大的不同,封后大典可以持续三天,而封妃不过一日。封后,新后会在朝安殿跪拜皇帝谢恩,接受满朝文武的跪拜恭贺,而后还有皇族诸多太妃嫔妃公主王爷王妃们的朝拜;封妃,在自己的宫殿接受册封后不用皇帝昭告天下,自然也就不会有朝臣们的集体朝拜,除了自己家族,朝廷诰命们更是不会参加一个妾的册封典。 在皇宫,妻和妾的天堑就像皇帝与王爷,之间的鸿沟堪比银河。 胡歆儿看着远处的灯火辉煌,仿佛灰暗天空中的一片火烧云,烧心也刺目。曾几何时,前世的人声鼎沸已经离她越来越远,那些绽放的烟火,五彩琉璃灯下翩翩起舞的宫人,还有那高高在上的宝座都不再是她记忆中的样子。 她轻拂过微冷的茶盏,思考着能够将青年帝王从新后身边哄骗出来的可能性。 前世她就曾在魏氏女封妃的当日硬生生的将少年皇帝从软玉温香中拉扯出来,用的什么理由来着?忧虑过甚! 看,多么简单。 前世的帝王多么的好欺骗啊,只要她欲言又止的一个神情,一句藏头露尾的哭诉,一声含而不露的咳嗽,就可以为她扫清跟前所有的障碍,有理没理的惩罚他所有的嫔妃。 今生……别说是见他,就连一个传话的人都没法到帝王的身边,更别说为她的一眸一笑一哭一闹而严惩其他三个妃子了。 前世与今生最大的不同是什么呢? 魏溪! 这个女人简直阴魂不散!如今居然还雀占鸠巢夺走了她的皇后之位。她定要让她……让她…… “如何了?” “回禀娘娘,良妃从宫宴回来后就歇息了。” “睡了?” “是。” 胡歆儿朝着不远处早已寂静的宫宇狠狠的瞪了一眼:“这个蠢货,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居然还心大睡得下。” 原本还想着哄着对方去找新后的麻烦,结果从宫宴回来的路上良妃就哈欠连天,一路咕嘟着累坏了,胡歆儿以为对方只是推辞而已,没想不到半个时辰对方宫殿里的灯都熄了。隔着一道高墙望去,这边还有萤火之光,那边黑寂沉沉,浑然跟没有住过人似的。 大宫女轻声问:“娘娘,我们还去凤仪宫吗?” “去什么去,”胡歆儿咬牙,“算她命大!”转身就进了自己的寝殿。 大宫女提高朦胧的粉色琉璃灯往幽长的走廊上瞥了瞥,明明中宫还在喧嚣鼎沸,紧靠中宫之后的四殿怎么感觉被无声的壁垒给拉离了凡尘,里里外外透着股死水般的阴冷呢? 凤仪宫燃着的红烛已经过半,殿外传来伶人若有似无的传唱:“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合卺酒起初甘甜,入了腹中就如一团火,魏溪明显的品出了某些助兴药材的味道。 秦衍之挥手让宫人全部退下,亲自替魏溪摘掉头上的凤冠:“脖子疼么?” 魏溪晃动了一下脑袋:“还好,只是肚子饿。” 秦衍之正要去桌上拿吃的,魏溪及时唤住他:“我要吃热食。这里的东西不能吃。” 秦衍之自己叼了一块芙蓉糕在嘴里,含糊的问:“怎么不能食用了?” 魏溪看着他把东西吞入肚子,好一阵无语:“洞房花烛夜的东西都是加了料的,这一点太医们没提醒你吗?方才的酒就很烈。” 秦衍之摸了摸自己的腹部,然后撩开繁复的衣摆,指着自己的双腿之间:“看!” 魏溪直接从欢喜床上摸出了一个桂圆砸在了他的脑袋上:“那你还吃!” 秦衍之抱着一碟子糕点送到她的跟前:“饿了就吃嘛,吃饱了我才有力气喂饱你。” 魏溪又不是真正的懵懂少女,听了这话立即就明白了里面更深一层的意思,顿时扭着他耳朵:“你最近去哪里了,尽说些荤话。” 秦衍之把带有点心屑的手指含在嘴里,笑眯眯的道:“不是在忙着封后大典吗?朝中的事情成日里没完没了,我还能去哪里,不过是找白术要了些闲书看了看。” 又是师兄!白术师兄手中的闲书,是个人都知道里面的内容到底有多‘闲’! 秦衍之放下碟子,眼神落在她的凤鞋上,引诱道:“我听说女儿家的陪嫁中有一种绣鞋,里面大有乾坤。你脱下来给我看看。” 魏溪立即并着双脚,警惕的瞪着他:“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习俗?” “民间啊!我在宫外走访的时候,正好看到有户人家在置办陪嫁之物,里面就特意提到了新娘的绣鞋。”话音一落,十分干脆的就把魏溪给推倒了,脚尖一勾,魏溪一只绣鞋就被反勾到了床上,秦衍之捡起来往里面一看,嗯,鞋底果然另有乾坤。 魏溪想要夺过去:“这有什么稀罕的,宫里该教的东西你不是早就学了嘛。” 秦衍之指着鞋底的一个姿势:“我的事儿你还不知道?宫里的女人都是摆设,至今我……哦,按照百姓们的说法,我还是个童子鸡。” 魏溪:“……”扑在他的身上抢过绣鞋远远的丢出了屏风之外,顺手自己又把另外一只鞋子踹到了床底,“太医给你的闲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