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她只愿她的阿绛,能白首同心。 哪怕沈绛之前梦到自己被退婚,也不曾这般愤怒过。 趋利避害,是人之本性。 长平侯府落败,对方想要退婚,她无话可说。 可是她无法容忍,她阿娘曾经视若珍宝的玉佩,竟被楚凛拿来抵给旁人,只为求一株能救他心上人的人参。 沈绛转身就往楚凛的客房。 卓定一脚踹开厢房门时,里面竟是空的。 在姗姗来迟的驿丞那里,沈绛才得知,楚凛早已带着那女子离开。 厢房打开的门,如同张开的嘴。 一片漆黑中,呼啸的风穿堂而出,仿佛变成了得意的嘲讽声。 笑她不自量力,竟妄图改变天命。 哪怕她有梦境的预知,避开了被山匪绑架的污名又如何。 她依旧逃不过被退婚的命运。 还有什么,比半路上遇见自己的未婚夫携别的女子私奔,更荒谬嘲讽的事情。 天道好轮回,可天道却只亏待她。 身后的陌生男子,还在喋喋不休道:“姑娘,这枚玉佩哪怕是你的定亲信物,可也是我用一支千年人参换来的。我不能就这么给你。” 沈绛猛然转身。 阿鸢站在身后喊道:“小姐,你去哪儿?” 打小她身边就没父母教养,但是她有一个这世上最离经叛道的先生。 先生不仅教她诗书,还教她做人的道理。 他曾经问她:“阿绛,若旁人欺你辱你,你待如何?” 稚嫩.女童仰头望着面前的先生,想着书上的道理。 以德报怨?宽宥以待? 可她却听面前的先生说:“狠狠的打回去,打到让他从此想到你,便唇齿发颤。” 而现在,她就要谨记先生教给她的。 她要让楚凛这个人。 往后余生想起沈绛这个名字,都唇齿发颤。 第5章 沈绛直奔马厩,竟牵出了护卫的马,翻身上去。 追过来的卓定,震惊而茫然的望着熟练打马离开的沈绛。 三姑娘骑马竟如此熟练? 他顾不得细究,赶紧也翻上马背,追了出去。 朦脓月色下,卓定只能依稀看到前方骑在马背上的女子,她衣衫在夜风中翻飞,束着的长发肆意张扬飞舞。 自从路上遇了山匪后,沈绛每到一处,都会先看一遍地图。 楚凛他们已经离开许久,所以她得抄近道才能追上。 她的马骑得太快,冷风如刀般,从脸上割过。 反而让她更加冷静。 冷静到她明知,深夜骑马又多危险,依旧义无反顾。 沈绛一路从抄近路,终于在半山腰看到了那辆在官道上行驶着的马车。 夜寒露重,荒山野岭之地,再无第二辆赶夜路的车。 待沈绛毫不犹豫,打马从山上冲了下去。 不远处紧紧跟着她的卓定,看得肝胆欲碎,竟不知三姑娘这样大的胆子。 而车内听到马蹄声,掀开车帘往外看的楚凛,就那样看着一人一马,到了车前。 头顶弦月,正散发着朦脓光辉。 眼前的女子就这样,踏月而来。 她就那么简单束着长发骑在马背上,天际的冷月微光映在她娇艳旖旎的脸上,勾出了她身上月中仙子般的清冷高华,犹如暗夜昙花绽放出的无边美丽。 在这荒山野岭中,都有种让人不敢直视的高贵灼华。 一时,四下更显寂静。 “敢问姑娘,深夜追来,可有何事?”还是楚凛,在短暂的惊艳后,缓缓开口。 沈绛望着面前,车内没有灯光,只有影影绰绰的人影。 她知那个女子此刻也在车里。 何事? 把这对私奔的小情人,拉出来打一顿,痛斥他们是jian夫yin.妇。 突然,沈绛笑了。 她不想。 她望着已经下车的楚凛,拿出袖中内侧暗藏的银票。 “卓定。”她唤了一声。 身后赶到的卓定,立即下马过来。 就见沈绛竟将一张银票交给他,并道:“送给这位公子和姑娘。” 卓定看清这是银票,心中大骇。 可他却不能当场问出口,只能按照沈绛吩咐的那样做。 楚凛也瞧见卓定手里的银票,疑惑道:“姑娘这是何意?” “刚才在驿站中,听闻公子千金求药只为救心上人,我深感这世间有情人实在难得,所以想帮帮你们。无以为赠,只有这微薄程仪,还望收下。” 楚凛怔怔的仰头,望着马背上的女子。 哪怕他此刻身边已有了蓁蓁,却依旧不得不承认这女子美得,宛如九天仙子。 “不必怀疑我有什么企图。” 沈绛望着他,却又一顿。 许久,她轻笑道:“若我真有什么企图,无非就是希望公子能跟姑娘,白首不相离。” 因为我对你最大的祝福,就是送你滚的越远越好。 楚凛心底虽觉得讶异,却还是相信了沈绛的话。 他接下银票后,拱手道:“我乃昌安伯府楚凛,今日姑娘大义馈赠,我与蓁蓁必当铭记在心。也不会辜负姑娘的一番美意。” “我们定会白首不相离。” 只是说完,他又抬头看向沈绛。 “虽有唐突,却还想问一句姑娘姓名,日后好以为报。” 沈绛听到这里,却驱马缓缓向前,直到停在他身侧。 她低头望着这个男人,声音清冷:“既是萍水相逢,何必问姓名。” 说完,她再次打马离开。 卓定立即翻身上马,追了过去。 楚凛站在空荡寂寥的官道上,遥遥望着离去的女子。 这真是个奇特的女子。 沈绛在对方马车彻底看不到的地方,勒住缰绳,缓缓往前。 身后的卓定,落着半匹马的身位。 他最终还是未能忍住,问道:“三姑娘,为何要好心给那两人银子?” 既然对方真的是昌安伯府的楚凛公子,是三姑娘的未婚夫婿,难道不是应该将人抓回京城,为何还要送他银票。 沈绛骑在马背上,此刻她反而不着急了。 慢悠悠的向前。 不疾不徐。 在听到卓定的话后,沈绛突然问他:“你觉得我是好心吗?” 或许世人都认为姑娘家,就该心底善良温柔。 可偏偏她不是。 待她好的人,她会倾心回报。 可有人对不起她,她也会让对方付出代价。 卓定沉默不语时,沈绛又说道“你觉得他们会长久吗?” 自古以来,私奔者都没什么好下场。 况且是这种贵公子,过惯了呼奴使婢、家仆成群的日子,又怎么会安于这样清贫困苦的生活呢。 等过了段时间,清贫打败情思。 就是他后悔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