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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月河只点点头:“圣上觉得好,那便去做罢。” 眼里终是空空如也。江承光看到她这样,几乎觉得强留她是一桩错误的抉择。可是一旦去设想放她离开,顿时又感到锥心裂骨之痛,只得勉强唤:“阿河……” “圣上还有事么?没有的话,请恕臣妾告退。” 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为什么就到了这个地步。 他看着她掸去衣上灰尘,许多地方都有泪迹,已擦拭不去。缓缓地,又要走出他的世界。一股强烈的悲痛支配了他,致使他又紧紧地抓住她,喊道:“月河……” 泪水无声而下。 “圣上还有什么吩咐,请一并说完罢。” 他恍惚地问:“你真的,再也不肯见我了么?” 长久的沉默已是答案,江承光抹了一把脸:“没错……是我的报应。你能回来已是三生有幸,是我自私自利,又将你困在这里,怎么能够奢求更多。” 又抱紧她:“可你再不肯见我,这便是最后一面……便是最后一面……”皇帝声带哽咽,“你不要走,阿河,再让我抱抱你,你真的没有话对我说了么。” 归来的贵妃,即将永不相见的皇后,道:“圣上保重龙体。” 他不想听这些,又想寻思别的话头。知道她如今只在乎仅存的几个亲朋,忙保证: “傅北立下大功,又得爵位,朕再也不会嫉恨他,一定保他平安。幼玉给李夫人养着,隔些时日可一起进宫来探望你,特事特办,绝不会有任何人阻拦。还有喜鹊儿……” 那是她拼了命生下来的孩子:“喜鹊儿还那么小。” 他酸涩道:“他以后就跟着你住重华宫,但孩子不能永远在里头。再过两三年便要出来读书,及冠后要娶妻生子,要出宫建府。何况现在,孩子也要见见父亲。” 李月河神色淡淡:“孩子要见父亲,谁也拦不住的。” “圣上若想念了,派人将他接去建章宫住一两日便是。只是要请圣上照顾好,防备好宫里的算计,臣妾如今只有这一个孩子了。” 他无法高兴,这也是阻绝了他的念想。他可以见孩子,不可以见她。 皇帝困住了贵妃,又何尝不是得到了,属于自己最大的报复折磨。会在将来的时日里,如一把割rou的钝刀。他们就在同一方天地下,育有一个孩子,却比陌生人还不如,连说话也不能。 江承光一面心如刀绞,一面想着,还有哪里缺漏。 他要照顾好她,纵然她绝不会开心,可他留了她便要给她安排好一切,不再让她受任何委屈。皇帝还想要做最后的努力:“阿河,人有生老病死……” 见她神情漠然,他狠了狠心:“纵然你再不肯见我,可是你毕竟做了皇后,大事朕要和你商议清楚。倘若,朕有朝一日忽然身故,如今膝下只有两个孩子。” “皇长子名声已损,又是个优柔温善的孩子,不宜为帝。接着便只有喜鹊儿了……” “不行!”李月河立即制止,她盯着他的眼,如护崽的雌兽,“绝不可以!” “圣上要封一个前陈女子做皇后,虽然不是皇室的血脉,但也足够离经叛道。喜鹊儿流着越氏一族的血,越氏一族多半殉了前朝,他绝不能为帝。否则人心必然动摇,人人都以为改朝换代的牺牲全都白费,拱手让回了前陈的后嗣。这样的事,哪怕没有臣妾,大臣们也会拼死阻止!” 她决然道:“喜鹊儿绝不可为帝,圣上正值壮年,来日必再有嗣,何必为难臣妾母子。” 若喜鹊儿流着的不是前陈相关的血,她心里虽不赞成,也不会强行去约束孩子的想法。但喜鹊儿的身份偏偏是绝不可以,如果不在最开始便坚决斩断,那对双方来说都是祸患。 江承光原本不是这个意思,但见她反应如此激烈,对他毫无信任,也只有一叹。 “你便这样不信任朕么?”他叹息道,“朕知道你厌倦了这一切,喜鹊儿的血脉难得可以保他平安,更不该卷入风波。可是……” 皇帝的眉头拧了起来:“你是皇后,也是未来的皇太后,终是要和下一位帝王相处的。” 他想为她考虑好未来,考虑好一切,道: “朕会命人在宗室里择一个品行端正的好孩子,过到朕的膝下来,以太子的要求抚养。届时,朕希望让你做他的养母,将这孩子也养在你宫中……” 她一时愕然,脱口而出:“圣上春秋正盛,为什么起了过继之心?” 江承光深深凝望着这张再也难相见的面容:“阿河,你当真以为……” “当真以为朕没有心肝,以为重见到你之后,朕还能佯装无事,左拥右抱,去做回天子,选秀纳妃再延后嗣么?”他难堪地闭上眼睛,声音发颤。 “我的心意是比不得傅北之真,可我爱你也不是假的。我做了那么多对不起你的事……能再见到你,哪怕你已不在乎,我又怎能继续辜负下去?” “从前你死去的时候,我还能麻痹自己,还能装作……过完这一世,再去地府请罪,去求来世姻缘。那时不是没有贪过美色,没有抱过其它女子。可是阿河,你回来了,要我怎么再闭上眼睛?上苍将你带回我的身边,却偏偏要你再不见我,断了来世今生。” 他喃喃道:“我也是个有廉耻的人。虽则在你心里,已近于无了。阿河,无论你在不在意,信与不信,我、朕都……我做不到,在你待在我身边的情况下,再去碰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