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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荷怔愣片刻,才想起来清夏香,原名叫“苏合香”,是江承光为苏合真特意改的名。 苏合香酒乃前代御用药酒,“每一斗酒以苏合香丸一两同煮”,有祛病调理之功效。 越荷近来有些不适。姚黄细心,问过医女和尚食局,便细心调配起了她的饮食。包括这酒,亦是她要来的。越荷并没留心过名字。 如今听江承光提起,她心里忽然有一种沉沉坠感。 “温了,且饮罢。”他温和劝解,递了过来。 越荷不好推辞,便接过来饮了。皇帝此时却道:“秋闱已然放榜,你晓得么?” 见越荷神情怔愣,他摇头笑笑:“是了,你定然不晓得,这两天宫里乱糟糟的。况且又是外头的事……张涯取中了,是江南的第二名。” 如今是九月末了。八月秋闱,这时候传到京里,似乎有些晚了。 大约是她的神情在脸上流露了出来,江承光便解释道:“有人不愿见他这样的英才出头,使了些手段。好在江南的巡抚是个有决断的,朕也一直关注着,便又命人重审卷子。” “这才耗费了些时间。不过结果也是好的,张涯拿到第二名,凭的是真才实学。” 他话中颇有欣赏之意,方才又提到苏合真。 越荷脑海里,忽然灵光一闪: “圣上的意思,莫不是大公主……” 大公主如今已十二岁,而张涯十五岁,又是少年英杰。算来年龄也算相配。 果然,皇帝露出赞许微笑:“朕只是为长宁留心一二,可别露了口风。” 越荷细细思索:长宁公主身为元后嫡女,更是江承光的第一个孩子,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 倘若将她嫁给一位出身前陈、却聪颖上进、观点靠近皇帝的少年英才,必然会成为更加明确的政治信号。而前陈第一位出头的士人被划入帝党,后面的自然受到很大影响。 更何况,张涯年轻有学识,能过科考,相貌估计也端正,称得上是好人选了。 唯一可虑,在于其身份有些低微。举人娶公主,还是有些不配。 不过…… “左右明年春天便是会试,届时各地举人都要入京赶考。”江承光道,“朕也只是看看。便是真有什么,也得等他考中进士再说。况且朕瞧的人选有好几个,张涯也只是备选之一罢了。” 话虽如此,他对张涯的欣赏、喜爱,却并不作伪。 越荷心道:宫中已有自己这位前陈昭仪,倘若大公主再嫁给前陈出身的士人,这份恩宠便显得有些过了——但不知怎么,素来看重平衡朝堂势力的江承光,竟似不觉一般。 她自己也不好再提这话,正好心里别有念头,便乘机一试: “圣上此前提过,臣妾可学些宫务,不知还当真么?” 江承光便望着她:“怎么,如今喜鹊儿不闹人了?” 越荷只是微笑摇头。 “如今金更衣入了南宫。”她斟酌着语气态度,“臣妾便想起,初入宫时似乎也去南宫看过,是颇为破败的。当时臣妾无能为力,如今却觉得,不如重新理一理南宫的规矩。” “便是获罪的废妃,也该有个对待的章程,不该容着下人践踏。” 江承光沉默片刻:“你是不愿插手贵妃的权柄,亦不想与宁、洛相争,所以给自己找了新的地方么?也不是不可以,但——” “臣妾知道,遇做事必先弄清情况。”越荷恳切道,“如今并不打算贸然伸手,只是有这个想头,故与圣上一提。臣妾想要往南宫一行,亲自看个究竟。” “只是看么?” “若可以,自然也要问两句。”越荷的心跳快了,“请圣上恩准。” 一直以来,她所追求的前世真相,或许这次,会有新的线索。 白术、白贵姬、洛微言……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这几者间又有什么曲折复杂的关系。或许,只有那些亲历过一切的南宫废妃,能够给她答案。 她微微仰起脸,略带求恳。 而越荷不知道,江承光正是受不住这样的目光。 “好罢,好罢。”他转过头去,似是叹息,“你若想去,近日便收拾收拾过去,也拿个章程罢。” …… 江承光既然答允,越荷准备了下,便去了。 只是,这趟南宫之行并不顺利,她也并未得到想要的结果。 当年被废的六人:公孙氏、盛氏、萧氏、白氏、徐氏、施氏。其中公孙蕙华此前被指控谋害思贵妃,已被绞死。白贵姬在越荷死去的那一年便身故了。 剩下的,只有盛萧徐施四人。 这其中,盛幽欢是她上次入南宫见到的。其人看上去也颇有神智,不似其他人疯癫。越荷原将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不料这次,却没能见到她。 并非盛幽欢出了什么事或是执意不见。 而是——她病倒了。 “如何?”越荷蹙着眉头,向医女询问。 她方才发觉盛幽欢病势沉沉、又显然是一副未经医治的样子后,便立刻命人去请了医女。在这期间,她又去见了萧氏、徐氏、施氏三人。 其中萧氏乃皇帝生母的族人,徐氏是个能歌善舞的平民女子,施氏是江承光一位亡故的臂膀之女,被托付给他照顾的。 但是,情况显然没有她希望得那样好。三个女子,都有些疯癫认不清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