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节
秦楚青颇为讶异地看了她一眼。 凌嫣儿抱臂冷哼,“是吧?我就说呢。你平日里也不是那么挑的性子,怎地刚才就不一样了?瞧着你脸色不太好,我就想着你肯定又是硬撑着了。” 她微微侧身,将靠枕给秦楚青拍软放好,拉了秦楚青靠得舒服些,“初初见你的时候,你就是这般的性子。身子再不爽利,也不和周围的人说声,怕添了旁人的麻烦。但你这般,才更是让人担忧。殊不知你这样刻意掩藏着,旁人也不见得就瞧不出来。” 秦楚青本是在淡笑着由她说着、做着。直到听了她最后一句话,忽地有些悟了,微微侧过身去,细细去瞧凌嫣儿。 秀丽的眉眼,活泼生动的表情,婀娜的身段…… 怎么看,都是十分惹人注目的少女。而且,还细心、体贴。 这样的女孩儿,若是细细留意,不知不觉地,就会将她搁在心上。 是了。就算刻意遮掩着,也总会露出点马脚。 如今霍玉鸣的那点小心思,不就被她看出来了? 秦楚青想通了之后,忽地笑了。靠坐在车壁上,盯着凌嫣儿直看。 凌嫣儿被她瞧得心里发毛,嗔着推了她一把,道:“你这是做甚么?这样看着我,怪瘆人的。” 秦楚青勾了勾唇角,道:“嫣儿,想不想嫁人成亲?” 凌嫣儿素来和秦楚青什么话都敢说,听她这么问,也不羞恼也不遮掩,大大方方说道:“想!赶紧找个合适的人嫁了,也省得我娘到处里将我荐给别人!”说罢,她轻轻一叹,歪了歪身子,靠在秦楚青身上,“可是事情哪有那么容易?” 年纪相仿家世合适的,早已定亲。其余的那些,她又瞧不上。 秦楚青就抿着嘴笑,“怎么不容易?家里可是有个现成的。” 现成的? 凌嫣儿想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秦楚青竟然是在说霍玉鸣,顿时哭笑不得地去推她,“少来少来。当初在你们本家的时候,不就瞧出来了?他啊,可是懒得睬我的。” 说到这个,凌嫣儿的眼神中焕发出了一丝光彩。 她又想起了当年在秦家本家的时候,她跟在霍玉鸣旁边跑来跑去的日子。 可是…… 那时候他就瞧不上她,如今,又能有多少改观?! 秦楚青将凌嫣儿的神色尽收眼底,看她忽喜忽悲的,心里有了底。 这种事情,原先她没经历过就也罢了,如今既是和霍容与夫妻和美,她方才知晓,两个人成亲,虽说不吵不闹看似最好,但,实际上情投意合、两心相悦才是比甚么都强。 只是,可遇不可求罢了。 如今既是让她遇到,断不能让一桩姻缘就这么白白溜走。 秦楚青握了握凌嫣儿的手,说道:“不急。该是你的,便是你的。逃也逃不掉。缘分总会到的。” 凌嫣儿哪知秦楚青的打算? 她只觉得秦楚青在安慰她,便轻轻说道:“希望如此罢。” 秦楚青既是对这件事情有了主意,那么霍玉鸣的归家,她就也有了八成以上的把握。 不知是不是放下了心中一件大事的关系,亦或是有好友陪伴的原因,秦楚青莫名地觉得身子舒爽了些,没有先前那么难受了。就让莫玄驾了车子往外行去。 原本两人打算先去逛银楼。行了两条街后,车子将要转弯的时候,稍微撩起一点帘子的秦楚青忽地看见一个匾额上的字,就让莫玄将车子停在了那里。 赫然就是一家点心铺子。 凌嫣儿先前没有告诉凌太太就偷跑过来陪秦楚青。秦楚青生怕凌嫣儿回家后受到责骂,特意在点心铺子里买了份这家店里最出名的酥点八宝盒带着,回去送给凌太太。又从银楼买了羊脂玉冠准备带回去送给霍容与,再选了个金钗送秦立语,感谢她一路相陪。 做完这些,原本两人商议好了在外面的酒楼用过午膳。谁知秦楚青那种不适的感觉再次浮了上来。 对着凌嫣儿,秦楚青并未遮掩,与她实说了不适的状况。凌嫣儿再不多耽搁,当即放弃了那个打算,让莫玄赶紧驾了车子回去。 ——这个地方,已经离城中最好的医铺有些远了。倒不如先回了府去,再派人去寻大夫。 在路上的时候,凌嫣儿伸手揽着秦楚青,生怕她有半点儿的不适。 秦楚青哭笑不得地去推她,“哪就有那么娇弱了?想我堂堂敬王府的王妃……” “少来了你!”凌嫣儿没好气地点她额头,戳了两下,又怕自己下手重了,赶紧收回手,“我可是比你要大一些的。你再厉害,那也是在旁人面前。在我这里,你不过是个不知轻重的丫头罢了!” 秦楚青笑着与她说了几句,后到底是不太舒坦,就闭了口闭目小憩。 凌嫣儿愈发担忧起来。却也只秦楚青不想声张,就在两人回到凌府后,亲自陪了秦楚青回屋。这便唤了自己身边的大丫鬟过来,遣了她去医铺请大夫过来。 眼看着那丫鬟已经领命下去了,秦楚青忽地想起一事,出声将烟罗唤来。 “你等下看看二爷在做甚么。若是他在院子里发呆,你就想法子在二爷面前提起请大夫一事。若是他问你是谁病了,你就说是嫣儿。记得,一定要做得自然些,莫要让二爷发现不对。” 烟罗眨眨眼,有一点点地明白过来,就笑,“二爷没那么细心。太太放心就是。这事儿啊,一定给您办妥了!” 凌嫣儿一听,跳将起来,瞪大眼睛问道:“你莫不是病傻了罢?这种事情,骗他作甚?” 她转过身子,正打算要和烟罗再说,却被秦楚青一把拉住。 “你先莫急。”秦楚青笑着安抚住她,说道:“稍后看了效果再说。” ☆、第151章 霍玉鸣有个习惯。每当他有了琢磨不透的事情,就喜欢待在一个地方瞎想。 比如,先前在敬王府的时候,他会‘溜’到了秦楚青她们的院子外头,‘鬼鬼祟祟’地闷坐还有闲逛。再比如,现在他在自个儿的院子里头呆坐着,靠在假山旁,仰头看天空飘动的白云,双眉紧拧眼神茫然。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外头丫鬟们的窃窃私语声。若不是他习过武耳力好,恐怕还听不清她们在说甚么。 待到听明白后…… 他微微拧眉。 甚么?凌嫣儿……居然病了么? 那个总是活蹦乱跳的丫头…… …… 凌嫣儿身边的大丫鬟名唤绿荷,十分能干而且聪慧。因着看到凌嫣儿特意遣了她去请大夫,她就绕开了凌太太那边的人,寻了个借口找了门房里相熟的一位私下里说了几句话。又悄悄塞了点银子过去,让他帮忙去将大夫请来。 门房的人也机灵。因为绿荷塞的银子数额不小,他便寻了医铺里医术最为高明的老大夫,态度恭敬地将人请了来。 老大夫年过花甲,身体却硬朗。也不需人帮忙,自己背了个药箱子就跟了人进了凌府。而且,还专挑了个最偏的偏门往里走。 就因了这一茬,老大夫心里犯起了嘀咕。年纪大了,什么事儿没遇到过?高门大户里的阴私他也见过不少。再见到秦楚青的时候,心里头已经起了十几种猜测。 秦楚青哪里知道这一茬? 眼看老大夫眯着眼睛审视地看过来,秦楚青心里头也颇为诧异。上下打量着自己的衣服着装,怎么看怎么没问题,这才放下心来,笑着对老大夫颔首示意。 老大夫这回可算是瞧明白了。 眼前这位娇滴滴的女孩儿,虽年岁不大,却绾起了发,显然是已嫁做人妇。再看衣裳,样子时新,料子上乘,比起近处最为尊贵的赵家来,也只会比赵家更富贵。 再看这位年轻太太的气度…… 老大夫这才丢了先前的那些猜度,捋着胡子笑说道:“这位太太瞧着眼生,不像是凌家亲眷。” 凌嫣儿揽着秦楚青的肩膀说:“虽然不是我亲妹子,但阿青就跟我亲妹子似的。你可得给她好好瞧瞧。” 秦楚青这个时候已经有些想明白过来老大夫先前的疑惑了,就好生说道:“我初初从京城来,暂住凌府。身子稍有不适,不想惊动大家。所以请老人家来给我瞧瞧。若是无大碍,稍微吃点汤药想必就也好了。” 老大夫这才明白过来前后因由,也明白过来为何专程请他,原来是京中贵人。于是含笑道:“贵府的仆从怕是请错了人。” 凌嫣儿急道:“这话怎么说?” “虽说我是医铺中医术最出名的,却是擅长的心肺之症。”老大夫解释道:“这位太太一看面色便是康健之人,不过偶有小疾罢了,应当无大碍。先前我看贵府仆从心急火燎,只当是府中有人生了急症,这便跟着赶了来。” 秦楚青一听他说‘心肺之症’,心中一动。莫名就想起了霍玉殊的病症来。 只是这个时候,提起这事太不妥当。转念一想,笑道:“老大夫行医多年,想必寻常病症不在话下。既是来了,还得劳烦您给瞧一瞧,帮忙开两副调养的方子。” 老大夫自是笑着应了下来。 在他拿着帕子盖到秦楚青手腕上的时候,秦楚青问道:“不知您老贵姓?” “免贵姓梁。” 秦楚青这便暗暗记了下来,想着明日里无事的时候,去医铺里专程跑一趟,问一问有关霍玉殊病症的事情。 她正这般思量着,就听梁大夫猛地‘哎呀’一声,按着她手腕的指尖竟是不由得加重了两分力道。 秦楚青惊了一跳,正要细问,就见梁大夫拊掌哈哈大笑,起身就朝秦楚青揖了一礼,“恭喜太太,贺喜太太,您这是喜脉!无需惊慌!” ‘喜脉’两个字甫一入耳,秦楚青一下子惊呆了。方才的万千思绪尽数抛到脑后,愣愣地有些缓不过神来。 倒是凌嫣儿还算镇定。先是抱怨了句“老大夫您刚才那一下可是吓死人了”,后又惊喜问道:“当真么?真是有喜了?” “还望太太、姑娘见谅。小老儿完全没料到今日这一遭来是会诊出喜脉来,惊喜之下,不由有些失态。”梁大夫丝毫都不介意凌嫣儿的那番怀疑,乐呵呵笑道:“虽说我不擅长妇人之症,但是喜脉还是很能分辨得出的。” 听他如此肯定,凌嫣儿“啊”地一声叫了出来,拉着秦楚青的手又蹦又跳。蹦跶了两下,才想起来如今秦楚青是双身子的人了,赶紧把手松开,将秦楚青的手好生搁回了她的膝盖上。 被她这一晃,秦楚青总算是回过神来。只是神思还有些木木地,望着梁大夫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我需要注意甚么?” 梁大夫细细地与她说了几样最要紧的,又扯过纸张来写了副方子,“太太如今月份还小,需得进些安胎的汤药。我与你写了,每日里煎服。” 将药方写好,他给了一脸欢喜的烟罗,又将熬药时候需要注意的事项一一叮嘱了,这才放心地离去。 秦楚青和凌嫣儿忙让烟罗和绿荷去送梁大夫。秦楚青还特意示意烟罗多封了些银子给他。 梁大夫今日出诊结果诊出一件大好事,自己心里头也甚是欢喜。捋着胡须踱着步子慢悠悠地往外走,正要迈出院子,冷不防一个人急匆匆地跑了来。连转弯的时候都不刹住脚,差点和老大夫撞了个满怀。 梁大夫刚缓过神来,就听身边的高大少年连声问道:“病人怎么样了?要紧不要紧?病得重不重?” 一说到这个,梁大夫顿时眉开眼笑,“不要紧、不碍事。是喜脉!大好事!” “喜脉?”霍玉鸣一下子愣住了,“您确定?” 先前凌嫣儿质疑的时候,梁大夫听着心里头也不介意。可是看着这个少年那警惕和凶悍的目光,老人家心里打了个突,语气自然也不善起来,“自然确定。我行医数十载,不会连个喜脉都能诊错。” 霍玉鸣只觉得头晕目眩。 他知道凌嫣儿素来迷糊,人也极其守规矩。却没想过,或许在他护不到的地方,她会出了岔子。 心中痛楚难当,他再也顾不得去搭理犹在那边审视着打量他的老大夫,独自一人踉踉跄跄走进屋子门口。不顾丫鬟们的拦阻,一把推开她们,深吸口气,迈步入屋。 凌嫣儿和秦楚青正交握着双手共庆这个欢喜的事情,突然就看见霍玉鸣直愣愣地冲了进来。 两人脸上都有着来不及收回的喜悦。霍玉鸣看在眼中,更觉得痛苦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