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闭、嘴。” 秦楚青背对着他们,手中拿着断成两截的筷子,一字字说道。 她平时说话做事,皆是放下了往日久居高位的矜贵。如今端起惯常的架势,顿时现出了十足的威严。 就连眼高于顶的霍玉鸣,都被她这句话里的森然之意给惊到了。 “怎么了这是?”霍玉鸣看看被吓傻了的秦正阳,拧眉问道。 “对旁人品头论足,就也罢了。太.祖之事,怎容你们这些小辈肆意妄论!” 这些日子来,秦楚青专程留意过。或是和人交谈时故意将话题引过去,或是看书的时候特意寻找,已经将她离去后太.祖的事情知晓了个八九不离十。 镇国大将军过世后不久,太.祖身染重疾,不过两年便驾崩了。 其间,他未婚娶未纳妾,后宫一人也无,自然也没有子嗣。最后,将皇位传给了他亲手教养的一个相当聪慧的孤儿。 那时孩童不过才十岁大。太.祖托孤,将孩子托付给了秦大将军和一众忠臣,命他们扶持幼主到他成年。那孩子也十分了得,不负众望成为一代明君。 知晓这些的时候,秦楚青的心里十分酸楚。 她既痛惜好友英年早逝,也因自己去得太早、未能帮助君主完成他最后的愿望而十分自责。 少年人肆无忌惮口无遮拦,说及如今最为位高权重的两个人,随便,与她无关,她不介意。 可是太.祖不行。 那人为了这江山耗尽了一生。普天之下,谁都没有资格嬉笑着论及他! 她不允许! 作者有话要说: 太.祖的心里,一直只有一个人!纯纯的十分专一!~~~~~~(≧▽≦)/~ 刚刚试了下,回不了评论,菊花一直转。不知道是不是地域性抽…… 明天一起回。(づ ̄3 ̄)づ╭?~ ☆、请君入瓮 秦楚青寻常说话行事颇为温和。就连出言驳斥,唇角也带着一抹笑意。两个少年哪里看到过她这般动怒的模样? 秦正阳自小就被姨娘教导着,一定要听大哥和八jiejie的话。原先八jiejie和他不亲,接触少,倒也没什么太大感觉。 但是这两日,包括这次鸣少爷请吃饭赔罪,八jiejie的一路维护他可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 如今看秦楚青生气,秦正阳一下子就蔫了下来,老老实实说道:“对不起,我以后一定不会这样了。” 这江山是太.祖和镇国大将军携手打下来的。二人在军中的威望极高。 霍玉鸣先前是脑子发热,因为说起了陛下和大哥,就顺口说起了太.祖。 被秦楚青这样怒喝一声,他虽刚开始不服气,后来想想,自知不对,也是懊悔不已。 这些年在军中,他看多了沙场征战,知晓安乐来之不易。如今和平之年尚且如此,太.祖之时,该有多么艰难! 虽然对着眼前这个漂亮的女孩儿,悔过之言难以出口。但霍玉鸣默了默后,终是说道:“抱歉。” 短短两个字,声音颇轻,但是诚意十足。 秦楚青微微叹息着,抬指揉了揉眉心。 那人去得那样早,她却什么忙也帮不上。每每思及,心中便难过至极。 这些天那些伤痛之情堆在心里,一点点聚集,竟是凝成了她自己都想不到的巨石。 先前少年们提起上位者时的语气那般无所谓,一想到太.祖亦会被他们如此说来,那巨石就将她心中的枷锁给彻底压垮。在那一瞬间,再也压不住自己的怒火。 秦楚青听出少年们的歉然之意,平复了下心情,道:“就算如今太平了,也不能忘记这大好河山是怎么来的。当年先人们浴血奋战,我们需得铭记在心。” 两个少年默默点头。 看着突然冷了下来的气氛,秦楚青单手支颐滞了片刻,让烟罗唤来小二,给少年们添了两个菜,一个火烤鲈鱼,一个火烤五花rou。 “算我账上。”秦楚青说着,又看了眼秦正阳,“尝尝看是否喜欢。” 此时说到银钱相关之处,她不禁凝神细思。 ——多年过去,也不知京中镇国将军府如今成了甚么模样。 里面的东西……她还能拿回来用么? 霍玉鸣见秦楚青不再着恼,与秦正阳对视一眼,两人都暗暗松了口气。 霍玉鸣见这个漂亮meimei不生气了,先前那股子精神气又冒了上来。 他一扬下巴,说道:“阿青忒得偏心。只问这小子喜欢不喜欢,却不问问我。不过,你点的这个东西,倒是合我口味。” 转头对了秦正阳,霍玉鸣双眼晶亮地道:“可惜这是在厨房里用炉灶的火烤。改天我请你们吃真正的烤rou。找块大空地,架个大火堆。听着rou在旺火上滋滋滋地响,闻着rou香,啧,别提多美了!” 秦楚青侧首看了他一眼,不禁莞尔。 ——果然不出她所料。这么多年过去了,先锋营兄弟们的喜好,还是和当年一样。 烤rou需得现烤出来热热的才好吃,只是要费些时候来等待。三人索性坐了下来,先慢慢品着其他菜肴。 砰砰砰。 屋门被连叩数声。 烟罗觉得不对劲。 店中伙计一般都会在敲了门后扬声报出为何事而来,或是菜好了,或是询问客官是否还有其他需要的东西。断然不会这样连敲好些下半晌不说话的。 而且,那烤制的菜肴,不是还得等些时候才能好么? 她有些疑惑地走到门边,轻轻打开一点缝,往外瞅了一眼。看清外头立着的人后,震惊地失声喊道:“三老爷?!” 门外那人五官和伯爷秦立谦有四五分相似,身高也相仿。只是与秦立谦相比,肩膀更阔身材更壮实,两个人的气质便不甚相同了。 屋内三人闻声也行到门口处。 秦楚青望见秦立诚,只稍稍‘回忆’了下便记起了他,倒是印象颇深。 虽说秦立诚是伯爷秦立谦一母同胞的弟弟,但他和二老爷秦立谨年岁相差不大,又在老太太的有意无意安排之下,自小跟着秦立谨一起玩,与他感情甚好。反倒和秦立谦十分疏远。 原先那女孩儿跟在兰姨娘和老太太身边,故而时常见到这位三叔叔。 秦立诚看到屋内三个孩子过来,甫一抬眼,便看到了那个双眸明澈的女孩儿。 习惯使然,他正要与她说话,却看到她不似以往那般见了他就露出羞涩亲近的笑来,而是神色淡淡,既疏离又漠然。 秦立诚这便想到了老太太和二哥对他说过的话。 ——青姐儿变了,跟以往不同了,白养了她一场。 秦立诚望向秦楚青的目光就也冷了下来。 他微微垂眼,扫视三个孩子,“我与友人在此相聚,竟是听到你们在此嬉笑。本是特意过来看看,不曾想……” 视线定格在霍玉鸣身上,陡然变利。 “……不曾想,居然看到你们两个与打伤磊哥儿之人相谈甚欢!” 霍玉鸣眯着眼上下打量着秦立诚,阴沉沉地道:“您可真不容易。刚才我们几个吵架的声音都快把屋顶掀翻了,您还能看出来‘相、谈、甚、欢’?” 他重重地嗤了一声,甩开秦正阳拼命往后拉他的手,嘴角扬着一抹讥诮的笑意,道:“晚辈觉得您还是甭吃饭了。先去找个郎中,好生瞧瞧这眼耳喉鼻究竟是哪儿出了岔子罢!” 秦楚青昨夜不在,不知其中内情。 他可是瞧得清清楚楚,伯爷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是怎么帮着二老爷、四少爷说话,字字句句针对伯爷、秦正宁还有他的! 这秦立诚,压根就是个分不清亲疏的混账东西! 秦楚青一直神色清淡地望着这一切。 秦立诚看了她一眼,双目中精光骤聚,扬手怒指霍玉鸣,“黄口小儿,竟也敢口出狂言!太过放肆!” 他正要再斥,旁边忽地传来了个软软糯糯的声音,带着微微上扬的尾音,将这绷紧到了极致的气氛瞬间拉扯得柔软了些。 “三老爷请息怒。” 秦楚青缓步上前,笑道:“三老爷为何如此动怒?究竟是因为鸣少爷诬蔑过小六,亦或是鸣少爷打伤了四堂兄?” 秦立诚本想说是后者。可瞧见秦正阳和霍玉鸣带着一模一样的敌视目光看着自己,他又瞬间改了主意,哼道:“自然是因为他诬蔑阳哥儿!” 他死盯着秦正阳,恨铁不成钢地道:“这小子对你做出这种事情,你居然还能原谅他与他共餐,当真可笑!” “那依着三老爷的意思,被人冤枉了,就永远都不能原谅那个始作俑者,必须和他划清界限,老死不相往来了?” “正是!”秦立诚怒然说道:“没道理受了委屈,却还要反过来笑脸相迎的!难道青姐儿不这样认为?” 秦正阳有些摸不准秦楚青这样一步步逼问是怎么回事。但他知道,八jiejie是自己亲jiejie,绝不会害他,他不能反驳八jiejie的话。就保持了沉默。 霍玉鸣却是有点回过味来,朝着秦楚青咧嘴一笑。 秦楚青瞥了他一眼,朝秦立诚款款行了个礼,歉然道:“三老爷字字句句如此在理,我也不好多说什么。既然如此……” 她忽地勾起唇角,扬起了个意味不明的笑来,“还请三老爷转告二老爷,往后我们与他们,可是要老死不相往来了。毕竟,秦正磊诬蔑我家小六的事儿,还没算清楚呢。” 秦立诚一怔,“这和磊哥儿什么关系?”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恨不得把先前的话尽数吞回去。 整件事情,不就是从磊哥儿诬蔑正阳开始的么? 这句话,简直是自打嘴巴! 秦立诚脸上的神色顿时复杂起来,变幻莫测。 霍玉鸣忍不住笑出了声,被反应过来的秦正阳又死命拉了一把。他好歹顾及场合,把笑意给憋了回去。 “三老爷想来还有旁的事情要忙。我们就也不留您了。来人,关门!” 秦楚青说着,缓步向里行去。走了两步,忽地回头,朝两个还在门口傻乐的少年道:“怎么?还不舍得进来?难道想要被关外面么。” 秦立诚听她这话,明白这是要明摆着给他闭门羹吃了。登时怒极,高声叱道:“不知尊卑!你爹平日里竟是这样教你的?忒得无礼!” “三老爷莫要这样说。被老太太知道了,怕是会伤心的。老太太前几日还说,我自小是跟在老太太和兰姨娘身边的,一直由她们两人教养着,父亲没出半分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