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节
金钗儿的心一痛,无法回答。 此时金凤儿从外扑了进来:“你告诉我这到底怎么了?不可能,你快帮我恢复原状!”她语无伦次,又看向钗儿脸上:“就是这样的一模一样的!快!” 蕊儿嫌弃地将她用力一推:“滚开!” 金凤儿颤巍巍地举起双手捧着脸,手心却沾满了血,把脸都涂得鬼怪一般,她绝望一样叫道:“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蕊儿这才大笑:“十七不是已经说了吗,你这病叫做‘咎由自取’,你跟她的相貌一模一样,正因为这样才把十四诓骗住了,但是你不是她……你不配有这张脸!” “你、你……”金凤尽量镇定,说道:“可是你先前明明护着我,在十二要害我的时候你明明……” “那是因为让你简单的去死,未免太过轻易了,”蕊儿的笑脸在瞬间变得歹毒,猫戏老鼠似的:“你最珍视的是什么,我便毁掉什么,你得尝尝那种生不如死的滋味,才能解我心头之恨,哈哈哈!如今你自己照照镜子,再好好看看……” 金凤儿直着眼睛,听到最后才喃喃:“镜子,对……镜子……”她忙踉跄出门,寻找最后救命稻草般的去找她的镜子,想要再次确认。 剩下蕊儿轻描淡写道:“你满意我的安排吗?不管你满意不满意,我知道十四一定是满意的。” 金钗儿扭开头,仍是不回答。 蕊儿却死死地盯着她的脸,像是好意规劝似的轻声道:“不过,他那么喜欢你,不如我送你下去见他吧。” 金钗儿终于望着蕊儿,眼中却流露出几分悲悯。 蕊儿立刻看出来了,她眯起眼睛:“你这是什么表情?” 金钗儿道:“我突然知道了,原来不独我一个人。” “什么意思?” 钗儿淡淡道:“我没有办法原谅自己。可原来你也一样的负疚,觉着十四哥的死跟你脱不了干系,是吗?” 蕊儿咬紧了下唇。 忽然在这时侯,外头响起一声有点稚嫩的尖叫,而后是个孩童的声音:“啊,有鬼呀!” 钗儿即刻闪身跃出门去。 却见金凤儿不知何时已经走到院子中间,正发狂似的在抓自己的脸,而在她跟前的是之前离开的那孩童,他手中捧着一个简陋的土胚盘子,里头本来放着几枚果子的,因为受惊已经纷纷跌落在地上,引得院子里几只鸡急忙扑过来抢吃。 小孩儿则盯着金凤儿,满脸恐惧,他毕竟年纪不大,看到个满脸是血状若疯癫的女人,竟以为白日见鬼。 而此刻金凤儿也听见了他的声音,她抬头:“你说什么?” 在这孩子还没回答之前,金凤儿一把掐住他的脖子:“你敢再说一遍!” 钗儿喝道:“放开他!” 身后蕊儿走出来:“你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思管闲事?” 钗儿正冲到了金凤儿身后,想将她的手松开,冷不防身后一道冷风袭来,钗儿心头一震,急忙闪身避开。 此时金凤儿死死掐着那孩子的脖颈,整张脸已经狰狞难看的无法形容了,那孩子又怕又是窒息,几乎晕死过去。 偏偏蕊儿缠了过来。 就在这紧急时刻,只听到有个声音远远地高声叫道:“钗儿!” 在场的几个人听见,都吃了一惊,纷纷转头看去。 第71章 山前灯火欲黄昏 前几天在京内, 凤枕看到熟悉的背影,还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但在放了金凤儿离开后,凤枕越想越觉着不对, 他毕竟是侦缉出身, 眼睛是一等的锐利,自问绝不会看错。 思来想去, 终究还是追了出京。 这倒是有些像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凤枕人还没到近前,却早把现场的情形看的清清楚楚, 他见十七给蕊儿拦着, 束手束脚, 左冲右突却无法突围。而她们前方却有个陌生的女子掐着一个小儿, 情况危急。 凤枕当机立断,还未纵身下马, 便已扬手将自己的刀鞘扔了出去! 刀鞘脱手而出,直奔金凤儿而去,重重一击之下, 金凤儿闷哼了声,整个人给撞的倒飞出去, 手上也随之松开了那孩子。 那小孩儿又惊又怕, 一声不吭地晕倒在地上。 凤枕几个起落到了跟前, 却并不理会那孩子跟金凤儿, 只冲过去挡在了钗儿的身前:“住手!” 蕊儿勉强后退半步, 似冷非冷地说:“慕容凤枕, 劝你别多事。” 凤枕听她叫出自己的名字, 便是回头对钗儿道:“她是……” 谁知钗儿早从他身后跑开去看那倒地的小孩子了,凤枕只能停口,却半带笑容地问道:“姑娘是什么人?” 蕊儿却只瞄着旁边的金钗儿, 恨恨道:“用不着你管,不想跟她一块儿死就闪开些!” 凤枕笑道:“姑娘生得不错,怎么嘴巴这样不饶人?我知道钗儿是轻易不伤人的,你跟她又有什么深仇大恨,要到死啊活啊的地步?” 他见自己来的及时,金钗儿无碍,心已经放下了大半,便又恢复了往日嬉皮笑脸之态。 只是凤枕心里还是有些不解,他猜到在京城内看到的那个背影必然是金凤儿,但此刻……望着地上那个还有些眼熟的身影,可再看到那张脸,却实在让他无法相信。 蕊儿怒道:“闭嘴!” 话音未落,蕊儿轻轻甩手,一点黑光从她手底飞出,直奔凤枕。 凤枕忙倒身闪避,而同时蕊儿已经向着金钗冲去! 方才钗儿正全神贯注地在给那孩子推血度气,幸而金凤儿不会武功,不然这孩子早给她拗断脖子气绝身亡了,金钗儿用银针给他人中上轻轻刺了一针,推拿了片刻,孩子便睁开了双眼。 正在咳嗽,蕊儿却又冲了上来,金钗儿将小孩往怀中一揽,抬手一挥! 银针掠过,蕊儿闷哼了声,急忙将手抽回,原来间不容发之时,金钗儿竟刺中她右手虎口,顿时让她半条手臂酸麻。 这个间隙,凤枕用刀挑着一样东西走过来,挂在他刀刃上的竟是一枚闪着乌光的铁蒺藜,凤枕啧啧道:“这可是剧毒之物,我自问没怎么得罪,为什么下这种狠手?” 金钗儿扫了眼,也说道:“才照面就下这样毒手,你太过了!” 蕊儿不以为然:“我纵然再过,却也没有要了你们的命!而且我已经警告过他不要多管闲事!” 金钗皱眉:“要是十四哥知道你这样狠毒,你以为他会很喜欢吗?” “不许你提他!”蕊儿声嘶力竭。 眼见一触即发,忽然凤枕道:“等等,你认识十四弟?” 蕊儿的脚已经踏上前去,听见这个称呼生生地刹住了,她扭头看着凤枕,眼神狐疑不定,不知道凤枕为什么如此亲切熟稔地称呼十四。 凤枕的眼珠骨碌碌转了转:“你为什么要对钗儿动手?” 蕊儿本来不想多说,但看在那声“十四弟”的份上,便咬牙切齿地说:“她跟十四的死脱不了干系!” 凤枕的唇轻轻一动,却又点点头道:“原来是这样,这么说你也是为了十四弟了?” 蕊儿翻了个白眼,不屑回答。 凤枕咳嗽了声,道:“姑娘,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蕊儿警惕道:“怎么?” 凤枕笑眯眯道:“是关于十四弟的一件要紧的事,你要不要听?” 蕊儿张了张嘴,她本来要不屑地否定的,但这句话又像是一点光似的吸引着她,简直让她如飞蛾似的无法拒绝。 于是她咽了口唾沫,一言不发地往旁边走开了一步。 钗儿诧异地看着凤枕跟着蕊儿走到旁边,低低的不知说些什么,她虽然也想知道是什么……但却也明白凤枕这么做自有他的用意,还是不要打扰。 当下她安抚了那孩子几句,叫他先赶紧回去,等那小孩儿跑了后,才又看向身后。 金凤儿倒在地上。 也许是给凤枕的刀鞘所伤,也许是因为心情激荡,她竟晕厥过去了。 钗儿盯着那张已经完全看不出本来容貌的脸瞧了会儿,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 她们本该是世上最亲密的手足同胞,但却走到反目成仇的地步,到底是谁之过? 她曾经也存着一点念想,想要母女、父女、姊妹重逢的,但这一重重希望一点点的全部破灭。 现实逼得她不得不放弃了所有。 她天生是纯良宽仁的,却不得不在东厂学那些残忍诡诈的手段,曾经她觉着,如果自己取代了金凤儿,而金凤儿在侯府娇生惯养,锦衣玉食,不受丁点儿委屈,也算是值得。 谁知这不过是她一相情愿。 不习惯血腥诡诈的她,非得在冯英的手底下熬,违心地跟着学,而没在东厂的金凤儿,在侯府所做的那些事,却大有东厂的风格。 故而冯英临死说的那句话却是真心实意的,他从来没看错人,金凤儿那种狐狸跟豺狗一样狡诈残忍的性子,才是最适合东厂的好“苗子”,而对于金钗儿,他从来都是在“揠苗助长”。 钗儿静静地看着金凤儿。 金钗儿知道走到现在的地步,怪不得别人,至少对于金凤儿而言,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侯府里众人的宠爱本是该给钗儿的,她私心偷了在手,却丝毫不珍惜。 甚至连最宽厚的白梼,最终都给她下作的手段惹的痛下决心。 钗儿知道自己不该再对金凤儿心存怜悯。 可是真看着她这样凄惨的倒在地上,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骨子里血脉相通的一点共鸣,她闭上双眼,轻轻地叹了口气。 正要上前看看金凤的情形,只听身后蕊儿的声音叫道:“你难道还想救她?” 钗儿一怔,扭头却见蕊儿站在身后四五步远,竟靠近院门口处。 她皱着眉正盯着钗儿,不等钗儿回答就又说:“我劝你不要再滥好心,她就像是一条毒蛇,此刻虽然冻僵了,但若你要救活了她,她第一个反噬的就是你!” 金钗儿僵立原地,心头发冷。 其实她知道蕊儿的话是真的,正是因为知道这种“真”,才觉着一种绝望似的冷。 如果可以的话,她想要让金凤儿变成一个好人,或者……是要让她变成一个正常人,至少不要再处心积虑地去嫉恨、想着谋害别人。 但金钗儿却又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毕竟江山易改禀性难移。 蕊儿见她不言语,却又道:“不过她现在的情形,死了反倒解脱,毕竟对她而言,这样其丑无比的活着才是生不如死的折磨,哈……活该,这总算也抵偿了……” 话没有说完,蕊儿扭身出了院门,竟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钗儿正在发怔,就听到凤枕说:“这个,真的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