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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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瓒知道后,特地寻牛主簿谈话,劝对方不必过于“劳累”。 没料想,牛主簿眼一瞪,大声道:“佥宪此言差矣!番粮得之不易,如能高产,将活边塞万人之命。下官便是拼了这条命,也是值得,何言劳累!” 杨瓒眨眨眼,到底闭上嘴巴。 这样的人,绝对的实干派。 虽然固执,却是固执得可爱。 归根结底,是他做的不对。不该未经思索,就打击下属的工作积极性,应该反省。 事后,牛主簿回过神来,立即向杨瓒道歉,脸色隐隐发白。 杨瓒摇头轻笑,道:“是本官不对。于田亩之事不甚了解,轻易插嘴,实在不该。主簿一心为民,可为官员楷模,请受瓒一拜。” 杨瓒躬身,牛主簿很是激动,满面赤红。 “杨佥宪言过,下官委实惭愧。” 三言两语,裂痕消弭。 牛主簿继续在田间忙碌,但也将杨瓒话记在心上,注意收敛,没有妨碍农人种麦。 杨瓒偶尔出城,看到玉米棒抽穗,惦记嫩玉米的味道,不觉溢出口水。 见有边军和农人走过,立即摆正神情,迅速转身,以最快速度回城。 让众人看到,英明神武的杨御史,竟站在田头流口水,实在损伤形象,绝不可为。 回到城内,多数时间,杨瓒会拜访新任镇守太监,助其熟悉营务。余下则用来关注京中消息。 自藩王事发,杨瓒回京的时间随之延后。 晋王、宁王、安化王及半数宗室卷入漩涡,朝堂之上定不太平。 据可靠消息,就如何处置,六部九卿意见不统一,数次群殴。战斗力旗鼓相当,分不出胜负,多数含恨扑倒。自尊心倍受打击,告病罢工。 作为推动事件发展,为天子出谋划策之人,这个时候回京,不是自找麻烦? 之前一场大战,杨御史亦有斩获。但临阵杀敌和同僚对殴,完全是两个概念。否则,朝中武将也不会见到文官撸袖子,就远远躲开。 不是打不过,而是下手没有轻重,稍不留神,打死怎么办? 杨瓒体力一般,却有金尺长剑在手。 这等犀利兵器,非必要,还是不要用来伤害同僚感情。 刘公公就可以被伤害? 这个嘛……杨御史背负双手,迈着新掌握的四方步,走出新建官衙,潇洒留下二字,再议。 朱厚照深体杨瓒“辛苦”,特地下旨,杨先生可再留数月。但是,朕生辰之前,必须还京。 杨瓒领旨谢恩,留在镇虏营,一边屯田,一边借锦衣卫渠道掌握消息,判断时局。 八月末,天子下敕,安化王心怀不轨,对先帝口出怨言,罪大恶极。念其主动认错,举发宁王有功,免死,除爵,贬为庶人,全家发贵州龙场驿。 王府属官幕僚,除三人之外,均随其流放。 值得一提的是,闫璟被定为幕僚,加入流放名单。举发反信之功,由王府长史顶替。 身在官场,眼色十分重要。 姓闫的敢和杨佥宪玩心思,且有旧怨,无需杨瓒亲自动手,自会有人代劳。 内中运作,干净利落,任谁也挑不出毛病。 平白得功的长史,自会对杨瓒感恩戴德。流放贵州的闫璟,翻身无望,能不被安化王捶成破鼓,就是谢天谢地。 王位继任者,圣旨上未提出一字。 安化王的叔伯兄弟,侄子侄孙,都是眼巴巴的瞅着,满怀希望,爵位能落在自己头上。 苦等半月,天子终于下旨,将爵位赐给楚府嫡次子。 众人傻眼。 非是爵位不能旁落。 一样姓朱,高皇帝血脉,继承爵位倒也说得过去。但是,被馅饼砸到的,竟是个不满三岁的娃娃! 世子请封,尚要等到十岁。 三岁的娃娃封王,不是胡闹吗? 内阁上疏,六部九卿叩禀,英国公等武臣勋贵,也齐声劝说天子,请收回圣命。 朱厚照拉下脸,按辈分,论资格,比嫡庶,这个人选最合适,无需再言! 不能管理王府事务? 无碍。 “长成之前,入宫读书,与皇子相伴。十五就藩,自有王府长史司忠心辅佐。” 话到这个份上,众人再不明白,就是脑袋被门夹过。 天子之意,分明是借此时机,收回财权,削弱王府实力。趁继任者没长成,将宁夏卫所,边镇武将,全部换成忠君可信之人。 作为当事人,三岁的楚府嫡子,就算知道实情,也不会怨恨,反而会感激圣德。 如果没有这道圣旨,长大之后,一个辅国中尉就算顶天。得封藩王,简直是鸿运当头,喜从天降,馅饼直接砸过来,喷香流油。 入宫陪伴皇子,更是天大恩典。 今上现有两女一子,既嫡又长。不出意外,定是长公主和皇太子。 这样的好事,多少宗室贵戚求都求不来。 怨恨? 脑袋没进水吧? 事情定下,安化王府内一片哀泣之声。 然君命已下,再不情愿,也得收拾包袱细软,登上“囚车”,沿陆路南下,与庶人朱寘鐇汇合,前往贵州。 贬为庶人,到底没夺姓氏,未从宗室除名。 如果儿孙争气,或许会有翻身的一天。不能科举经商,从武职晋身,也是一条出路。 相比安化王,宁王的倒霉指数直接破表。 原本,仅是几封书信,尚不至要了脑袋。顶多和安化王一样,除爵流放。位置偏僻些,到岭南吃荔枝,渡穷琼岛敲椰子,到底能活下去。 问题在于,王参议领兵包围王府,手捧圣旨,下令抓人时,竟冲出几个麻衣歪髻的汉子,挥舞大刀抵抗! 这还了得! 明晃晃的违抗圣意,拒捕! 王参议皱眉,卫军一拥而上,乱刀斩落,片刻之后,地上只剩一堆rou泥。 宁王身着单衣,自缚双手,出门请罪,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情形。 知晓发生何事,当即脸色惨白。 王参议一身绯色官服,腰束金带,胸前打着云雁补,黑色乌纱下,长眉入鬓,眸光如电,唇角紧抿,威严彰显。 宁王低下头,心知今日将有大祸。看向被卫军砍死之人,更是恨得咬牙。 这是忠心护主? 分明是添乱! “拿下!” 王参议半点不客气,卫军立即如虎狼扑至。除宁外之外,长史司属官和十一名幕僚,全部五花大绑,押在院中。 随后请出府内女眷,入后殿厢室搜查。 金银珍宝,宫制器皿,足足抬出百余箱。 有千户心细,忆起海盗藏宝银箱,倒转刀背,在箱盖和箱壁敲打,果真发现夹层。 “撬开!” 木板掀起,一抹赤色映入眼底。 盘龙袍? 王守仁皱眉,令卫士拎起长袍,细看龙纹,神情骤然变化。 五爪?! 仔细辨认,肩上两条飞龙,前后一双盘龙,俱是五爪! 这竟是一件天子龙袍! “好大的胆子!”王参议厉喝一声。 宁王瞳孔紧锁,他清楚记得,自己没有这样一件衣服! 是谁? 是谁陷害他?! 铁证如山,宁王大声喊冤,全无半分用处。落在他人眼中,都会以为他是心虚。 “押上囚车,带走!” 天子下旨,押宁王入京,尚未夺其爵。 论理,该乘马车。 但王府之内,藏有违制器皿十余箱,更搜出一件龙袍,坐实谋反大罪,马车不用想,驴车也不可能,直接上囚车! 地方官员闻讯赶至,王府大门早被贴上封条。按刀卫军立在两旁,眸光扫过,如利剑扎在身上。 四个字,生人勿进。 见礼之后,王参议表示,在王府中发现匪徒,怀疑此地有山匪流窜,欲带人上山剿匪,还请行个方便。 剿匪? 众人满面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