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黑着脸沉声道:“去哪?” 沈鹤之不说话时本身就很能唬人,更何况是他黑着脸,周文彬被他瞧的双腿一软,什么都不敢瞒着了。 环顾四周后压低了声音,带着些许慌乱无措地道;“六meimei,不见了。” 闻言,本是在旁看好戏的周淮,突得站不住了,瞪圆了眼一把将人提起,“你说什么?小六不是去马车上歇着了,怎么会不见?” 虽然周夫人瞒着没说,但周燕珊的事情他也多少有些了解。小姑娘长大了,少女怀春,在他看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可出门前三堂嫂千叮万嘱,让他看好侄女,这人丢了,他如何回去交差。 沈鹤之盯着怀里急得脸色唇色都惨白的小姑娘,这才慢慢反应过来,之前她们两在马车上,那些古怪的举动是为了这个,他却误会是秦欢有所图。 “到底怎么回事,老实说清楚。” 周文彬一五一十的将他们的计划坦白。周燕珊想要见程子衿一面,便由他出面去找程子衿,秦欢给周燕珊塞纸条,约定了今日午后在江畔的半坡后见面。 一切也确实按照计划进行,程子衿收了信笺答应赴约,可明明说好了只是见面,没想到人却丢了。 “愚蠢,你只知那程子衿学识过人,可有了解过他的为人?你就敢让你meimei孤身赴约,若她遭遇不测,你也配为人兄。” 周淮只是担忧,沈鹤之却想到了最差的可能,毫不留情,字字戳着他的脊梁骨。 沈鹤之也见过程子衿,但未曾彻底了解过的人绝不敢断下结论。尤其身为男子更该有担当,若是真喜欢周燕珊就该上门求娶,而非答应私下约见。 如此一来坏了周燕珊的名声,岂不是非嫁他不可了? 沈鹤之所言犹如当头棒喝,直把周文彬说的脸色发白,身体发软的瘫坐了下去。 若是周燕珊起了糊涂的想法,真要和程子衿私奔倒,人没事倒还不算最差。怕只怕,知人知面不知,若程子衿心怀歹念,那才真是万劫不复。 “不会的,我相信珊珊。” 秦欢浑身都在发颤,台上闷热她有些着了暑气,先是被人丢了一吓,再被沈鹤之一凶,顿时唇色煞白,额头满是细汗。 但她依旧是一字一句在认真地道,她相信珊珊的眼光,若程子衿真是那样的人,她绝不会情根深种。 更何况那日秦欢看见了,在马场上,程子衿不过是听见了周燕珊的声音,就能隔着人海一眼看到她,也只看到了她。 秦欢怕周燕珊太冲动不敢告诉她,但她的心里始终是相信,那个眼神绝对是含情的。 “你才多大?你又怎知不会?这些年我真是将你给宠的无法无天了。” 沈鹤之从未用如此严厉的语气与她说话,就连周淮都忍不住皱眉,想要拦着他,可秦欢却丝毫不曾露怯。 反而仰着头毫不退缩道:“你不要总把我当个小孩,我已经长大了!” 她就是知道,知道珊珊的心情,知道珊珊的无可奈何,更知道珊珊的情不自禁。 因为她从她身上看到了自己,一样的飞蛾扑火义无反顾的喜欢上一个人。 这种心情,他又怎么会懂。 秦欢眼里蓄满了泪,她早已跌跌撞撞的从沈鹤之怀里站起,最后看了他一眼,神情绝望又带着酸楚,像是冬日枝头正欲凋零的花。 而后不管不顾的朝着马车的方向跑去。 她会找到周燕珊,证明给他看,她没错。 沈鹤之的心蓦地收紧,似有无数根细针一点点的刺痛着,他好似读懂了她眼中的神伤,又不敢去细想。 他杀伐果敢二十余载,从不曾犹豫质疑过,直到今日,他停滞不前。 怕那个结果是他所不能承受的。 直到周淮上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凶作何,要管人回家再管,赶紧先去找小六。” 沈鹤之这才回过神来,一言不发的大步追了上去。 - 到了后面,秦欢的意识慢慢的模糊了起来,等到再睁眼时,她已经躺在熟悉的床上。 她是怎么了,她不是在找珊珊吗? 秦欢伸手想要去摸额头,却摸到了一片冰凉的布巾,她想起来了,她着了暑气一直坚持着找人,终于在找到周燕珊的时候倒了下去。 谁送她回来的? 秦欢撑着手掌想要坐起,可刚侧头去看,便发现沈鹤之就靠坐在床边,屋内点着烛火,看不清他的模样,但能感觉到他的倦意。 她突然有些后悔,今日不该顶撞他的。 秦欢就这么保持着一个姿势,静静地打量着沈鹤之,好似怎么都看不够。睡着的舅舅去了锋利,温和多了,但不论他什么样,她都喜欢。 直到看见他垂落在被角旁的手掌,也不知怎么的鬼迷心窍了,脑袋轻轻地往前倾,发烫的嘴唇一点点的去够。 蝶翼轻扇,她的唇瓣落在他发凉的指尖,虔诚又贪婪,还想要更多。 可惜很快沈鹤之的手指就动了,眼皮颤了颤倏地睁开了眼,正好看见伏在被褥上的秦欢。 他从上而下看不清她在做什么,只能看到她的头顶,虽然指尖有些温热让他觉得奇怪,但以为是秦欢醒来想起身,不小心碰到了,没有多想,上前扶着她坐起。 秦欢在他睁眼那一刻,呼吸都要骤停了,还好沈鹤之什么都没发现,她听着如鼓擂的心跳声,冷静地道:“舅舅,我怎么回来了?珊珊呢,我想见珊珊。”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头已经不晕了,想起方才胆大妄为的事,这会口渴的很,强逼着自己不去想那事,把话题岔到了周燕珊身上。 许是听出她的声音不对劲,沈鹤之摁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招来兰香从桌上倒了茶水,递到了她手边。 “她没事,周淮已经带她回周家了。别急,慢点喝。” 秦欢连着喝了两杯才感觉好些,“那程子衿呢,周夫人会不会又要打珊珊。”秦欢捧着茶碗,眼里满是焦色,被沈鹤之瞪了眼,才乖乖坐着没动。 “我交代过了,可以骂不能打。明日我让她来陪你,到时你自己问她。索性这次人没事,下回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沈鹤之本想借机教训她两句,但想起今日之事,是既生气又好笑,“最近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还敢与我顶嘴,谁教你的?” 秦欢听到周燕珊没事,马上就放心了许多,虽然还有很多疑惑,但舅舅不说,也只能忍到明日亲自问她了。 她还在小口的抿着茶润口,闻言摇了摇头。 哪有别人教,还不都是舅舅教的。 沈鹤之却还在猜,“周文彬?” 秦欢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在说谁,疑惑地道:“这和周二哥有什么关系?” “你这几日不是满口都是他,今日还为此与我争论。” 秦欢发觉他是误会了,难怪这几日每次她提到周二哥,舅舅看着都不高兴,还特意要跟着去看龙舟,不免内心有些窃喜。 难道舅舅的心里也是在乎她的,而不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吗? 她赶忙解释:“我找周二哥只是想说珊珊的事,私下并没有什么往来。” 秦欢说完一直在观察沈鹤之的神情,见他确实是展眉开怀了些,她的嘴角止不住的上扬,面色也不如方才那么煞白了。 “没有最好,你年岁尚小,有些事不是你该懂的,今日之事也算是给你个教训,莫要重蹈覆辙。” 可听完他的话,秦欢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一切都是她想太多,舅舅怎么可能会明白,在他眼里周燕珊便是不守规矩便是大错特错,她也不许犯。 “那我若是也有心仪之人了呢?” “荒唐。” 沈鹤之冷斥出声,眉头重新拧紧,一抬头便对上了她的眼,那句再要出口的是谁,蓦地卡在了喉间。 他分明看见,小姑娘澄澈的眼眸里,倒映着他的样子。 不必看也知,他此刻该是横眉冷眼的模样,可她的眼睛却带着光,她看他的眼神炙热直白。 沈鹤之逃避不敢去揭开的问题,好似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秦欢偷藏的秘密呼之欲出。 她喜欢的人是他。 这才是比秦欢有了心仪的人,还要荒唐的事。 第28章 逃 如此荒诞离谱之事, 沈鹤之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怀疑,而是无措。 他早该发现的,从秦欢问他为何不娶余清雪起, 所有的奇怪的试探, 以及方才被他误以为是错觉的温热触碰,在知道这个答案后, 一切都说得通了。 她的小心思早就藏在了每时每刻的小细节里,只是他从未往那个方面去想。 如今知道了, 自然是不可能由着她的, 她还小, 尚未及笄。或许只是他常年的相伴让她误以为这是喜欢, 等她再长大些就该明白,这只是依赖, 与男女的感情无关。 秦欢还未察觉到自己的目光有何不妥,只是看着他,在等他的答案, 她有心仪之人有何不可? 直看得他说不出话来,终是狼狈的站起身, 丢下一句早些歇息, 就大步的离开了小院。 留下秦欢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舅舅到底是准许还是不准许? 同时, 前院卧房内, 沈鹤之也是难以入眠, 昨夜几乎没怎么合眼, 可这会也没半分睡意。一闭上眼就会出现秦欢的那双眼,琥珀色的漂亮眸子,湿漉漉的杏眼正在全心全意的看着你。 这八年时间恍如白驹过隙, 在他脑海里翻涌,他还记得刚救下秦欢的样子,她是那么的小,只到他的腰。是个即便再害怕,也会扑出来想要救他的小哭包。 时间一点点推移,她从个爱抱着他哭的小不点,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小姑娘。 沈鹤之以为自己都不记得了,直到现在才知道,如珠如宝的养了八年,又怎么可能忘得掉。 正是因为记得,才愈发觉得不好处理。外人可以直接赶走,相识之人他会权衡利弊,唯有自己养大的小姑娘打不得骂不得。 他还记得今日她是如何理直气壮的与他顶嘴,若她也学周燕珊的要做傻事又该如何?他到底该拿她怎么办。 沈鹤之只觉得处理国家大事都未曾如此难,捏了捏眉,翻身坐起,点亮床畔的烛台,坐回了书房,今夜注定是无法入眠。 隔日一大早,周淮推门进来时,书房地上已铺满了他练字后留下的纸张。 “大清早的,你发什么疯,我还在做梦呢,你就让人把我喊醒,到底是什么事?”周淮打了个哈欠,找了个最近的椅子毫无形象的坐下,刚坐下又困得直闭眼。 “你如何看待周燕珊的事。” “不是吧,沈鹤之,你有病啊?你大清早的不睡觉,在这过当长辈的瘾呢?” 沈鹤之眼里翻滚着墨潮,一言不发的盯着周淮,直把他看得缴械投降,“好好好,你是祖宗,我说我说。还能怎么看,小姑娘到了怀春的年纪,有了喜欢之人,多小的一件事,他们既然是两情相悦,那就早日把喜事给办了,多好啊。生生给我那堂嫂给弄复杂了。” “若不是两情相悦呢。” “单相思啊?直接打晕拜堂,照我说,绝不可能有人这么不长眼,瞧不上咱们小阿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