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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佛涣散的目光慢慢聚焦, 正对着上官伊吹精致无暇的容颜。 妖丽, 却透着残忍。 “没错,这盏茶即是解药,想喝吗?”上官伊吹吐出的话,字字割心。 “不想……你们用毒,真是卑鄙……”东佛本想硬撑到底,然而新一轮的痛楚又重新覆盖四肢百骸,甚至比之前更加剧烈,简直要把他抽筋拔骨。 上官伊吹早知他必定嘴硬,监牢里呆惯的,哪个没尝过苦头,一般的手段根本达不到预设的目标。 所以接下来,他就刻意保持缄默,五根手指贴着茶盏边沿,一圈又一圈的转动茶盏。 修长白润的指头,像五根晃眼的萤石,在东佛渐渐昏花的眼前,旋转,飞逝。 茶汤晃荡,若有似无的茶香,偶尔扑入东佛的鼻尖,稍稍减缓肢体的苦楚,然后再次接受新一轮的摧磨。 痛感越来越强,有血珠开始从汗孔沁出,将人染得血红。 戚九眼瞧着一切残酷的进行,却不能上前求助,不由张望上官伊吹的眼睛。 可对方一丝一毫也不曾给予回应,他唇角包涵的意义,足以毁灭之前戚九心中全部的记忆。 他……好陌生。 东佛终于抵不过身心煎熬,首先败下阵来,“好,大人想知道些什么!” 上官伊吹掏出两片银碎,“据说,这些银碎来源于一把犀牛衔杯纹银壶,壶是从哪里来的?” “是,是俺师父送给俺的。” 上官伊吹淡扫他右掌的黄蛇幻印,“可是教你筑幻之术的人吗?他叫什么名字?人在何处?!” “不知道……”东佛俨然奄奄一息,快要死去一般,“那个人外号老聋子,是俺在鸣州监牢里认识的,他装佝偻被人打个半死不活的时候,俺帮助了他,所以他收俺为徒。” “结果俺太笨了,始终不能将他教的东西学个透彻,所以他出牢前,就给俺留下那块咒碑和犀牛衔杯纹银壶,叫俺好自为之。” 上官伊吹问:“此人总不可能,连姓都不曾告知你吧?” 东佛使尽最后一丝气力,“老聋子,大约是……姓……龙……” 上官伊吹神色微凛,若姓龙,难免也太巧了。 东佛以为对方怀疑,攒足气力,嘶哑唤道,“大人,监牢里出来人各个都是骗子,谁也不可能全信谁,师父他是否真姓龙,俺也不敢确信啊!” 上官伊吹反诘“那你说的话,又有几分可信” “绝无半句谎言!”东佛的躯体剧烈地颤抖,“或是,大人你根本没想给我解药” 上官伊吹不予知否,他的心思已放在消失的龙姓人身上。 “骗子!骗子!”东佛周身筋骨扭结成紧绷的弓弦,血色渲染,看起来像被剥去一层皮似的,“你们这些人模狗样的家伙,骨子里都是惨无人道的虚伪!” “那又如何?”上官伊吹毫无动容,“你顶着筑幻师的噱头,坑蒙拐骗就是善良之举” 戚九已经忍无可忍,脱开谢墩云的揪扯,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直面上官伊吹的脸孔,甚是肃穆道“无论东佛如何罪不可赦,大人您的诚信不该毁缺,答应给他的解药,就一定要给他服用了。” 上官伊吹也变严厉道,“你要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质疑我的做法?” 戚九道:“大人自有大人该有的立场和手段,或许我们这些蝼蚁小人,才会惺惺相惜。”不管后果对否,将茶盏中的解药给东佛灌下去。 眨眼功夫,东佛身间的血迹竟如蜕皮一般,漂浮在半空,由猩红转变成奇怪的颜色,纷纷攘攘汇聚成一道小溪,淙淙流向轲摩鸠张开的右掌。 三眼环轮法印精光吞噬,将这道异色小溪全权纳入轲摩鸠的印结。 东佛右掌间的细蛇状印纹亦随之消失,归于平凡后,精疲力竭,昏昏睡去。 这!这…… 戚九抬头看上官伊吹表情。 上官伊吹道:“惺惺相惜啊,继续。”像是故意端着极高的官架子,取走两片碎银,从监圜走出。 轲摩鸠接着鄙夷道:“我方才给他引用的羊奶,是何颜色?” 白色,与三眼环轮法印的幻丝颜色,一模一样。 戚九瞬间明白一些。 轲摩鸠补充,“根本没给他吃任何折磨人的毒药,不过是借助审问的契机,拔除他体内不成气候的幻气罢了。” “像他这种半吊子的修炼方法,完全不可能顺利成为筑幻师,甚至很有可能走火入魔,凭白丢了性命。” “你以为鲤锦门是什么地方?随便草菅人命的屠场吗?阿官不过是想给他一次重生的机会,顺便教训他一翻罢了。” “你也不想想,为什么提审一个如此关键的毛贼,公堂里反而连一个鲤锦卫都不在场?” 戚九又是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矮子!”他戳戳他的头,“人矮,就要勤于动脑,你以为自己长得矮,就很接地气了吗?!” “哎哎哎!手拿开!”谢墩云旁观到此,眼瞅着小弟被人欺负,跳出来护犊子,“小九脑子有问题,你再戳,当谨给他戳漏了!” 轲摩鸠自戚九的肩头蹭蹭手指上的灰尘,“反正烨摩罗有句俗语,没本事的狗叫得越凶。” “我早告诫你,阿官待你不同,你不能随便就跳起来跟他对着干,这太伤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