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这番动静倒是惊得诸派草木皆兵,剑拔弩张。 “……”唐渡只遥遥对叶凤萧道,“叶城主,鄙派事务繁多,不便久待,就此告辞。” 叶凤萧俊朗的脸上明显染有不快之色,“是什么促使唐掌门急着离开,不由令人怀疑。再者,我江陵城主的武林大会,可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唐掌门同样不悦地挑眉:“哦,你要如何?” “魔教妖孽留下!”有人出声。 唐掌门神态轻松,转身便走,“那我们珞珈山可以走了,反正不干我们的事。”珞珈山众弟子跟着掌门一起走向点将台入口。 “哪里走!”身后一声厉斥,便闻风声飒飒,直袭我后心。 陡然间,有外力插入阻拦,气流瞬间凝聚,扑向追袭者。嘭的一声巨响,气流顿散。我回身便见天玑又使手印秘法,因仓促出手,轻易便被追袭来的龙帮主五指化龙爪功法给破解。旋即,龙爪为钩,厉光闪过,直取天玑丹田。 我一指剑气弹出,直奔龙爪,眼看将逆转危局,不防凭空横出一把剑,阻了我一团剑气,虽未能挡住十分,也消去了三分,更要紧的是拖延了一个瞬间。兔起鹘落,危局已成。天玑被龙爪打中,飞了出去摔倒十几丈外,俯身呕出一口血来。 “这妖女方才使的是曼荼罗大手印!”龙帮主如获至宝,高声疾呼,声如洪钟,笼罩当场,引起哗然一片。 “须弥宫?!” “她就是传世灵童?!” “快将这魔域妖女拿下!” 众派弟子倾巢而出,如决堤洪流,层层叠叠涌向天玑,困了个水泄不通。 叶凤萧愣住,唐掌门同珞珈山弟子也都愣住。旺财暴躁不安,千岁忧一脸焦急,急忙寻我。 我压着视线看向方才阻拦我一击的人,正是君山掌门温道子,手握佩剑,虎口被震裂,渗出血丝,在我视线中面色渐白,步步后退,其身后不远处,是九嶷掌门卓紫阳,正暗运内力,准备随时接应,或自卫? 我袖口微动,温道子尚未退到第三步,人已飞起,撞向身后卓紫阳,二人直飞几十丈,重重摔下,吐血不止。 这厢的变故,引起部分人警觉,尤其是密切关注我一举一动的龙帮主。我如他所愿,步步朝他走去,青龙帮弟子急忙后退寻找庇护之所,那龙少主也不例外。 抬袖展开手心,一条木犀枝从顿起的疾风中飞来,我握住一端,不紧不慢演了一式天外飞仙,花枝如九霄青龙旖旎腾空,浓墨重彩一尾扫向龙帮主丹田,他欲拿手来挡,却根本追不上花枝的速度,被抽了个正着,一汪血自丹田涌出口角,狂喷而出。 枝条回龙摆尾,疾走龙行,花影纷纷,将喷薄而出的丹田血滴滴点染承接,不落一滴入土。青青枝条已染就一身秾艳妖红,如地狱红莲业火。龙帮主面色灰白,周围众人亦是。地狱莲花盛放,吞吐火舌,凌空再起! “他、他要赶尽杀绝……谁救救我爹……”龙少主缩在人群后,疾声求救。 “慕师兄手下留情!”唐掌门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犹带颤音。 只有千岁忧闭着嘴,一言不发。 龙帮主知求人不如求己,双手蕴满力道,十指化作龙爪,运起青龙帮化龙*,企图先发制人,不待花枝落下,龙爪纷纭,龙威震怒,排山倒海扑来。 我看了眼艳红花枝,此亦龙,彼亦龙。我缓步一让,避过山海龙影,手腕一抖,红枝奔腾而起,破山河,镇怒海,碎龙影,破解其化龙*,不过一息时间。 屏障全无,龙帮主再度面色惨白,也只有听天由命束手就擒,却终有不甘:“你……究竟是……” 我毫无表情,眼中只有枝条花叶如影随形,指间化力,怒龙摆尾,追袭对方! 忽然一个身影介入,出手极快,携了浑厚功力,抽剑斩枝叶,手起剑落,只有破空声。我已将花枝甩手而出,怒龙腾空,层层缠绕,将龙帮主捆作一团,粽子一般飞向青龙帮。 抽剑之人愕然,“先生究竟是……” “叶城主说老夫是魔教老夫就是魔教。”不睬他,我转身朝围困天玑所在走去。 那处扼守已是人山人海,见我步步走近,仿佛如临大敌。 “困住他!”咬牙切齿,是人群之后的龙少主。 “如此邪魔外道,将他拿下!”有人不忿。 见自家掌门未发收兵令,一队英勇的先锋,架起刀剑,便朝我冲了过来。 肺腑牵动,我抬袖掩唇咳嗽一声,自叹果然是老了。蓄力一挥衣袖,疾风顿生,腥风血雨花落幽香,席卷冲锋陷阵的众派弟子,立扑一片。 眼见先锋一个水花没起就扑街,第二梯队的弟子便有些畏畏缩缩,你看我我看你,互相观望。而趁他们不备,自后方突袭的,自然是千岁忧与旺财。后方sao乱起,众弟子便陷入前后被包抄的境地,惊慌混乱,厮杀凌乱。 无法坐视自家弟子团灭的众掌门,再也坐不住,决定要联袂剿魔头。 齐奔我而来。 ☆、第38章 交出赎罪钱 “谁敢对蜀山掌门不敬?!” 一道震怒嗓音破空而来,仿佛一条锁链,锁住了某个时空,镇住了所有生灵,僵化了一众掌门。点将台上闯入一帮青衣弟子,肃穆威严,步伐齐整,纶巾摇摇,道衣飘飘,剑穗招招。齐聚点将台,彷如天降仙童,气质清冷,无号令却能统一跪地低头拜叩,整齐划一。 “弟子恭祝掌门千秋!蜀山剑派恭迎掌门回山!闲杂人等退散!” 僵住了的众人被激起了怒气,但在蜀山二字前,谁也不敢造次。江陵城主的武林大会,避的就是蜀山,背后议的就是蜀山的不仁不义,谁曾想到,竟会有蜀山弟子前来搅局,叫他们闲杂人等,还要求退散。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也要忍。 “那个,麻烦问下,蜀山掌门是?”唐渡不死心地斗胆一问。 跪在地上的一个青衣弟子抬起头,冷冷地看她一眼,“我派掌门,天下独步,你不知道?” “难道是慕太微?”叶凤萧脱口而出,但在他脱口的一瞬间,所以蜀山弟子都抬头冷冷地盯着他,便赶紧改口,“抱歉,在下是说,慕先生?” 目下无尘的蜀山弟子们都没有搭理他,继续垂头跪着不动。 “喂,慕小微你装什么死?都法驾中原了,还不赶紧带着这帮小崽子们一统江湖,寿与天齐!难道还要我等跪接?”趁乱攻入后方包围圈的千岁忧,扶着天玑靠在旺财身上,顺便给她疗伤,还不忘给我隔空喊话。 经他这么一吆喝,众人不明白也明白了,预备围攻我的掌门们,时运不济地溃散了。 我便在八方震撼、震颤、震惊、惊疑、惊恐、惊悚等目光中,走出了形同虚设的围攻圈,两旁人众自动让开。 我对着一个也不认识的弟子们道:“你们如何得知我在这里,谁让你们来的?” 跪在前排的一个弟子答道:“回掌门,是饮冰长老吩咐弟子们务必到江陵迎回掌门,说有要事相商。” 话音刚落,另一个弟子立即接着道:“长老嘱咐,掌门必然会随意打发我们然后自己走掉,若迎不回掌门,弟子们便一个不留地去刑堂领七十二酷刑严罚。” 听完这番威胁论,我不得不感叹小师妹的手段永远是那么的直接狠辣,黑锅永远是别人背,黑人也黑得直接明了。 “那你们去领罚吧。”我淡淡挥手,转身要走。 孤高冷傲的弟子们俱都僵住,忽然一个谁从地上冲起来,直扑向我脚边,扯住我衣摆拽入怀中,大嚎:“师叔祖!你不能不顾我们死活哇!” 这一嗓子嚎得惊天动地,将方才一切清冷孤高气质一笔抹杀,令人为之侧目。 我看这极尽悲痛的弟子有些眼熟,“你……” “师叔祖还记得兰若呀!”她拿着我衣摆将脸上嚎出的泪痕囫囵擦了,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哦,是你。”我缓缓侧身,欲将衣摆退出她势力范围,不想却被她再度捉住。 “师叔祖!您忍心兰若去刑堂领罚……”小侄徒孙执着地将我牵住,忽然一道外力打来,正中她手上,亦将她整个弹开,“啊——师叔祖有人暗算我——” 我朝那道外力来的方向看去,天玑站在一旁,惨白着一张脸,嘴角血丝仍在,发丝也散乱地垂在肩头,衣上犹带尘灰色,都这个样子了还乱使真元。不过说来,在我身边还没能护得她周全,很是愧疚。 “过来。”我向她伸出手。 天玑迟疑了一下,还是挪动了步子,低着头缓缓走过来,仿佛做错了事。待她走近,拿起她手腕,以内力探入,好在原本她体内就有一股强大真元潜伏,遇外力自动护主,因此这伤受得不太深,并未损伤根基。大约当众落败才是最打击她的。 放了她手腕,我收回手,趁机必须教训一下,看着她语气转厉:“是不是给你说过,不要再使手印,不要轻易对人出手,你哪回听了?” 她抬头看我一眼,眼眶里滚动一颗晶莹的东西。 我语气不自觉又转软:“知道你是为了护我,但你觉得为师当真需要你出手来护?是不是平日里你觉得为师太不中用,才需要徒弟拿命来拼?” 她定定看着我,还是不说话,双眼里泪珠滚来滚去,仿佛藏了许多无法诉说的言语。 我无奈,语气进一步缓和,随和,柔和,“所以方才为师只演了一式,让你看见,为师滴血不沾身便将那龙帮主捆成了粽子。” 原想逗她一笑,不想她竟哽咽住,“可我看见师父咳了一下,师父身体不好……” 世上最伤情的莫过于被徒弟一言戳穿真相。连点掩饰都不给我留。 “师叔祖!”旁观了片刻的兰若卷土重来,小心翼翼瞅着,“她是?” “她叫天玑,是我徒弟,你们叫她师叔吧。”我简单介绍一下,朝还跪着不动的蜀山弟子们开了恩,“都起来吧,我们稍后再议。” “多谢掌门!见过小师叔!”仙童们得了大赦,整齐划一地起身,不见丝毫跪久后的凝滞,果然还是有些修炼。 “小师叔好!”兰若立即服小。 天玑偏过脸去,不知是不想让人看见落泪丢脸的样子,还是有其他什么缘故。 将一干掌门同江陵城主晾了许久,也差不多了,我回身捕捉了城主尴尬的身影,“叶城主。” “慕、慕掌门……”叶凤萧收回凝在天玑身上的视线,转向我,抱拳道,“叶某同在场各位不知先生便是蜀山慕掌门,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既然江湖众位英雄都在,老夫便说一言。”我扫过点将台数百人,对上他们或愤慨或犹疑的目光,缓声道,“须弥宫已不复存在,宫中少主现已拜入老夫门下,从此再无须弥宫转世灵童,唯有我慕太微亲传弟子天玑,谁若再称她一声妖女,我慕太微定亲自登门讨教。” 点将台上一片鸦雀无声。 蜀山掌门碾压全场的气势之下,大约没人敢有异议。 见没人吱声,我续道:“即便有人心存不忿,即便有人道我长短,即便有人责我狂妄,收天玑为关门弟子,不涉蜀山,只我慕太微私人之事,且允她终岁平安,逍遥一世。慕太微所允之事,君子一诺,五岳为轻。” 静默一片中夹杂着目瞪口呆。 还是没人有议,索性我便话唠到底:“当然,先前打伤老夫弟子的,限令三日内上蜀山刑堂领罚,并缴丹药罚银霹雳雷火若干,过期不候,一律作违约论处,彼时自有蜀山长老登门封山。” 一片抽气声。 千岁忧都不禁对我侧目。唐掌门三观碎裂。江陵城主作壁上观。青龙帮忍气吞声夹紧尾巴不敢吭声。九嶷派,君山派,早将自己藏于人后不露身影。 天玑则是一开始就不知该以什么表情付诸面上,眉目深邃,神思跌宕,既非纯粹的震惊,也非纯粹的欢喜,仿佛陷入一种旁人无法得解的情绪中,兀自沉沦。 蜀山弟子们齐站我身后,配合着释放威压,武林第一派的架势与气场十足。 诸多反应收入眼底,既然已放言,自然就要做得彻底,我不紧不慢道:“诸位大概对蜀山存有偏见,蜀山自建派之日起,便以天下安危为己任,从不仗势欺人,凌虐弱小,不过是得武林信任,推选为正道之首,自然是要负起武林一份大任。” 江陵城主面上挤出一点表情,应和:“慕掌门说得是。” 我继续诚恳道:“所以老夫的意思是,你们召开武林大会,剔除蜀山此举,是否有些……” “非常不妥,太欠考虑!”附和声众。 “因此……”我拖着尾音。 “我等三日内自会上蜀山领罚!” “愿意交钱!” “缴纳我派全部丹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