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表面的石块还比较好捡，等到翻地的时候，一用力，锄头就磕到埋在底下的石块上了。所以，贾志春想了个法子，反正是要翻地的，免得毁了锄头，找了铁锨，直接往下铲。铁锨铲的深，也不容易被石块磕到。只是铁锨挖地，可比锄头翻地累多了，贾志春负责挖地，香秀就负责捡石块，还能回家看看狗蛋，顺便做个饭。 两口子分工合作，没几天，就把那块荒地翻了一遍,地里干，贾志春还挑了猪大粪来沤地，等到开了春，正好种点青菜，吃完了就可以种黄豆了。因为这块地离村里远，也没人发现小两口在开荒。 过了正月十五，贾志春就跟何老三去黄里正那里交了两贯钱。香秀想的周到，给黄里正带了两斤酒，拎了两斤栗子糕，又送了一个百十个大钱的红包。 黄里正媳妇高兴坏了，催着黄里正赶紧去量地。黄里正就爱喝点小酒，心里暗赞小两口上道、会办事儿，立马就领了人往后山去。 地里的猪大粪都已经被翻下去了，臭气也散的差不多了。黄里正一看乐了，小两口还蛮有心思的。想起来那两斤酒，手上就放宽了，明明是一亩地，却把靠近的三分地一起算进去了。 贾志春喜不自禁，“黄叔，这怎么好意思？” “别作声就是，放心吧，地契上也给你写上一亩三分地，省的到时候扯不清。”黄里正压低声音道，神神叨叨的，贾志春多得了三分地，哪里会声张。 其实何家村的荒地不少，就是地难开，所以每年开荒的人不多。县上规定一亩荒地要两贯大钱，其实只要不满两亩地，都是两贯大钱。不过村里人都爱占小便宜，黄里正也没有声张。 看在贾志春两口子会办事，黄里正喝了人家的酒，手里也松了一下。 量完地，还要黄里正往上跑地契的事儿。所以小两口晚上请了黄里正一家，把年前留下的猪腿拉出来，剁吧剁吧做了一桌好菜，请了黄家人吃了一顿。 不过三五日的功夫，黄里正就通知贾志春去拿地契了。 热乎乎刚出炉的地契拿回家，香秀高兴坏了，左看右看好多遍，其实根本看不懂。 地契拿回家，真是藏哪儿都不合适，生怕被狗蛋撕了，被水淋了，被老鼠啃了。考虑再三，贾志春找了个瓦罐，又找了个瓷片做盖子，塞到床底下的最里面去了。这样总归万无一失了吧？ 忙完了地里的事情，贾志春就推着平板车开始卖豆腐了。卖豆腐是家里最大的收入来源，好好经营下去，买地养二奶奶跟老婆孩子都靠这个进项了。 有了自家的地，贾志春干活更得劲了，每天平板车推得又快又稳，常常一板豆腐卖完了还不到中午。吃过饭就下地干活儿，散种的麦地，原本有些杂草都不是很好清理，贾志春愣是把地里的草拔得干干净净的。 后山脚下的荒地里，青菜绿油油的，拨点猪油炒炒，十分的清甜可口。 “咱家的青菜吃不了了，等我得了闲，拉到城里去卖吧！”镇上的人家多多少少都有块菜地，所以买菜的人很少。县城就不一样了，城里人的菜蔬都是要从集市上买来的。所以，地里的青菜这么嫩，去县城卖菜，铁定好卖。 香秀想了想摇头，“还是我去吧，你每日要去镇上拿豆腐去卖，卖菜的时候就不用你cao心了。我每天挑一点去卖，一亩多地的青菜，很快就卖完了。”卖豆腐才是长久之计，香秀不同意贾志春的建议。 香秀一个妇道人家出门，贾志春也不放心，外面世道虽然不乱，但是也容易有拍花子的。香梅把绣花针往头上擦了擦，“找咱爹一块儿去呗。咱大姑走了，咱爹咱娘都松快了。” 前几天刚刚送走了何如琴，叶氏恢复了以前的日常作息，何老三幸福的冒泡。每天还非得要抢着跟叶氏做早饭，几个孩子乐的看笑话。 耿氏放心了，隔了几日就托人给叶家送了口信，让叶多福接回家去了。叶多福跟香梅的亲事近了，还有十来天，叶家也不得闲，耿氏要回家帮着张罗张罗。 “咱爹也忙！”香秀不好意思麻烦何老三，主要是何老三也不得闲。何老三一个人种了六亩地，往黄家豆腐坊送柴火的事儿，也被何老三张罗过去了。 香梅倒是不在意，黑葡萄似的眼珠子滴溜溜转，立马有了主意，“那就让姐夫下半晌去帮爹砍柴，青菜肯定要赶早才卖得好。” 不管香秀跟贾志春答应不答应，香梅回家就把这事儿跟何老三说了。面对不黑脸的何老三，香梅跟香草的胆子也大了不少。 “爹，你去吧，咱姐那一亩多地的青菜卖掉了，肯定给你打酒喝。” “就是啊，爹，咱姐做的米酒好喝。啥时候让她给你做点糯米酒就更好了！”香草跟着打边鼓，怂恿何老三去帮忙。 何老三平常喜欢小酌一杯，但是为了省钱，打一壶酒通常要兑无数遍的水，有时候都没酒味儿了，还在那咂摸。 何老三眼角抽抽，难道是为了喝到姑娘女婿孝敬的小酒，才去么？太小看你爹了！ 何老三吃过饭，水烟都没顾得上抽，就背着手出门了。 何老三本想立马就奔着贾家去了，但是想想，这么早，估计贾家还没吃完午饭。何老三转身往村里溜达，东家走走，西家逛逛，在何老七家交流一下儿子离家的无奈与担心，又去唐家跟唐方沟通沟通感情。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慢慢往桃林去。 贾志春跟香秀两口子都是急性子，想到要做的事情，立马就要做。说到了要去城里卖青菜，还没思量好怎么去卖，两口子已经拎了竹筐出来，准备下半晌去地里拔菜。 城里人不喜欢青菜上面都是黑泥，要一棵一棵用水把泥巴冲洗干净才成。所以，拔菜之后的洗菜也会很费事，而且很费工夫。 何老三进门，贾志春赶紧放下竹筐，去给何老三倒热茶。何老三摆摆手拒绝了。何老三逛了有一会儿了，在何老七那里喝了一肚子茶水，在唐方那里也喝了一肚子茶水，现在实在是喝不下了。 “你们打算去卖菜？” “地里的菜种的多，家里肯定吃不掉。我跟香秀思量了一下，打算送到城里去卖。”贾志春一听就明白了，肯定是香梅香草回家把这事儿跟老丈人说了。 “卖菜也好。咱们庄稼人，地里种粮食才实在，种青菜本来就是没办法的办法了。你要卖豆腐，还是安安心心卖你的豆腐，卖菜的事儿不用你cao心。我带着香秀去，城里的集市去了不是一趟两趟了，也熟了。顺便，我也去看看大中，也不知道他在城里怎么样了！” 何老三不仅要去看看大中，还要跟大中打听打听有没有小中的消息。汪管事是黄老爷家的人，但是也只是乡下的一个管事，对黄老爷府上的事情了解的不多。小中一去一个月，也不知道是怎么个情景了。 贾志春想想，的确如此，一来，香秀有人陪着去卖菜，二来，老丈人何老三能顺便去看看儿子，一举两得的事情。 “好——” “明天早上村口的大黄狗叫了，咱们就起身。到城里赶上早市，这些青菜也卖的上好价钱。” 说好了卖菜的事情，香秀哄了狗蛋睡觉，就跟着贾志春下地拔菜去了。二奶奶也不闲着，帮着洗菜，一根一根的青菜都洗干净了，放到干净的竹筐里，用布盖住，免得被太阳晒干了。香梅还想出来一个好主意，直接把布从干净的水里捞出来，盖住青菜，这样青菜水嫩嫩的。 香秀要去卖菜，贾志春要去卖豆腐，二奶奶一个人平时看着狗蛋还好，真的让她一个人带一天狗蛋，实在是没这个精力。二奶奶的年纪毕竟大了。 于是，香秀解了衣襟让狗蛋吃的饱饱的，叶氏晚上就把狗蛋抱回家了。精米用小火慢慢熬出了米油，等狗蛋肚子饿了，就热了喂一点。 第二天一早，村口的大黄狗一叫，香秀就从床上蹦下来。春暖咋寒，香秀哆嗦了一下，飞快的穿好了衣服。生火做饭，等锅里的汤开了，馍馍热了，何老三已经到了。 三人一起吃了早饭，香秀回屋兜了点大钱在怀，不管怎么说，大中在外面当伙计，肯定不如家里自在，香秀想着给大中买点什么好吃的。 何老三跟贾志春把四筐青菜都堆到了平板车上，贾志春推了平板车，送了他们一程，才返回往镇上黄家豆腐坊去。 进城的时候，香秀熟门熟路的拿了两枚大钱给守门的士兵“买碗热茶喝”，然后就跟何老三挑着担子进了城。日头还没上来，但是也不算早了。乌泱泱的全是人，虽是春寒，香秀也热出了一身汗。 “香秀，这边！” 巧了，居然又遇上了卖草鞋的曹大婶。 香秀带着何老三挤过去，曹大婶腾出来一块地方给香秀。 “今天又是什么好东西？”曹大婶掀了香秀的竹筐看，居然是水灵灵的青菜。“呀，这青菜够水灵的，怎么种出来的？” 开了春才一个月，这个时候乡下的青菜都能吃了，但是大多都不怎么精神，运到城里来卖，又会失了水分，那就更蔫儿了。 香秀抿嘴笑，“家里的荒地种的，伺弄的用心了些，就长得好些。”那荒地里翻进去不少猪大粪，两口子松土什么的也勤快，地里连根小草都没有，菜长得这么水灵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了。当然啦，香梅的湿布主意也功不可没，但是不能告诉别人，这是香梅的不二秘方呢。 曹大婶对香秀两口子一直都多有照顾，香秀大方的抓了一扎青菜，用稻草缠好，给曹大婶，“大婶，自家的青菜，不值钱，拿回家吃吧，也尝尝咱家水灵的青菜，是不是好吃！” 曹大婶想着青菜也不是什么金贵的玩意儿，就大大方方的接了，“你这个时候来的不算晚，早市才开始呢，买菜的人多着呢。我可告诉你，街上的青菜现在还算稀罕，你这个青菜又新鲜，一文钱两斤的价钱绝对能卖到。” “一个大钱两斤？”香秀愣住了，乡下的青菜自然是随便挑了吃的，到镇上就算是一个大钱十斤都少有人买。城里居然能卖到一个大钱两斤！ “怎么，嫌卖不上价钱？”曹大婶揶揄道。 “哪有哪有，我是觉得城里的月亮就是圆啊！咱们村的青菜都不值钱，谁家种了丝瓜黄瓜，说一声就随便摘，没想到到城里，一点点青菜就这么值钱了。”香秀连忙摆手，自然是喜不自禁，怎么会是嫌钱少呢。 曹大婶的位子不算好，摊子上看的人多，买的人少，就拉着香秀说话，“平常可卖不到这个价钱，这不是刚开春，青菜少么。等到再过十来天，菜农的青菜都出来了，青菜的价钱就要掉了。” 香秀咂咂嘴，原来是这样啊！ 说着话，就有几个小媳妇儿一起来买青菜了。果真开了一个大钱两斤的价钱，几个人一点都不吃惊，就是开始挑青菜的时候挑三拣四的，把四个竹筐里的青菜都翻乱了，香秀心疼的不行，“都是一块地里的青菜，枯叶子都揪掉了，看看，都是水灵的。” “你说水灵的，我看着下面的青菜更好，我要下面的！” “就是就是！” 几个小媳妇七嘴八舌的，香秀很快就败下阵来。 最后卖掉了六斤青菜，香秀数着三个大钱。等她们走了，就把其中两筐青菜收拾整齐了，摆到身后去了，才回头整理面前的两个竹筐。 “爹，要不你先去看看大中，我一会儿来找你？”香秀摆摊，何老三就无趣多了，只能坐在墙根底下抽水烟。香秀想想，不如让何老三先去看看大中。 何老三不放心香秀一人落单，就没同意，“你弟在人家铺子上，也不是很方便。等卖完了菜，我们一块儿去找他吧！” 香秀想想也是，正是开张的时候，大中也没时间跟何老三说话，不如等到中午人少的时候再去。 香秀的青菜确实水灵，不少人都来看香秀的青菜。价钱不低，一般人家也就只舍得买个一斤。偶尔有有钱人家的管事，要上个十斤八斤的，香秀收钱也不客气。 曹大婶说了，现在青菜缺着呢，这个钱是挣一次少一次。 香秀看着筐里的青菜越来越少，但是兜里的大钱越来越多，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大了。没想到啊，种菜居然能这么挣钱啊。香秀本来以为这些菜能卖个十来个大钱就不错，没想到居然能卖到这么多钱。 等到中午收摊，香秀数了数，居然足足有六十七个大钱。 虽然有前头栗子糕的暴利摆在眼前，香秀还是乐晕了——好久没有进账了好嘛！ 意外之财留不住啊，香秀想想，在菜场花三十五个大钱，买了一只烧鸡，跟老板要了一张荷叶包了，准备带到杂货铺给大中加餐。 黄记杂货铺离城门口不远，大中进城的时候是何老三送来的，所以，也算是认识路。在巷子里七拐八拐的，在近城里主干道的地方，拐进了一个巷子，走了两三家，就看到一个飘着番旗的杂货铺。 中午的时候，杂货铺没什么人，大中正两手撑着下巴，在柜台上东张西望。里面一个长须的中年大叔，应该是掌柜的，闭着眼睛，估计是在打瞌睡。 大中看到大姐跟老爹，两眼一亮，就蹦出来，“掌柜的，我爹来啦！” 掌柜的被大中唬了一跳，睁眼瞪了大中一眼，“晚上把大字再抄一遍。”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长袍，出来跟何老三见礼。 “姐，这是我们掌柜的，也姓汪，嘿嘿，估计跟咱们村的汪管事也是一家人。”看大中神气的样子，在杂货铺混得不错，至少不怵掌柜的。 ☆、第54章 “没大没小的！”何老三巴掌在大中的脑袋上呼了一把，其实也没用多大力气，万一把孩子打坏了怎么办呢！可是在掌柜的面前，总不能任由大中这么没礼貌吧。 汪掌柜倒真的是无所谓的。原本这个铺子的掌柜也不是汪掌柜，是年后才被汪管家安排过来的。汪管家对本家的兄弟照顾的很，早就说了这是少爷身边伴读的大哥。而且，看小少爷的意思，是想要栽培栽培何大中的。 汪掌柜受了汪管家的指点，本来就存了心思，想要好好教何大中的。没想到，大中也是个勤快的，洗衣做饭，伺候汪掌柜那是尽心尽力。至于学习，虽然大字不认识几个，算账的本事倒是厉害。汪掌柜对大宝很满意，每天督促写字认字，铺子里的事情也尽心教导。 再加上汪掌柜的一个人来县城的铺子，老婆孩子都在乡下，跟大中住在一起，也算是有个伴儿。两个人住在一起不到一个月，就已经混熟了。 香秀把烧鸡拿出来从竹筐里拿出来给大中，荷叶抱着喷香的烧鸡，大中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掌柜的，我姐买的烧鸡真香，晚上给你下酒。”何大中虽然恨不得自己把整个烧鸡都吃了，但是想想，还是给汪掌柜的下酒吧。两个人在铺子里也没什么好吃的，平常买点rou也舍不得吃。 汪掌柜确实是对大中好，以前在镇上，掌柜的还藏着掖着，教大中不是那么尽心。这个汪掌柜尽心尽力的，何大中也看在眼里。 汪掌柜喜滋滋道，“晚上热一热，切一半，剩下一半留着明天中午吃。”一只烧鸡可要不少钱，掌柜的月钱是高，一个月能有两贯大钱，但是掌柜的也是要养老婆孩子的。所以，汪掌柜跟大中在铺子里也是舍不得吃舍不得喝。 中午的时候铺子里也不忙，何大中把烧鸡送到后面的厨房，领着何老三跟香秀去后面坐坐。杂货铺后面有个小院子，天井里有个水井，估计两人平常吃水用水都在这里，厨房只有半间，就是在后面的屋子和前面的铺子之间搭了半间屋子，连门都没有，只有一面墙，然后借了两面屋子的墙，撑起了三面墙，盖了个房顶。幸亏那厨房也大，有点风雨也打不进去。 “爹，姐，你们还没吃中饭吧？” 何大中说着就要生火做饭，香秀一把拦住了，笑道，“我可带着爹吃好的去了。咱们在城门口的小摊上吃的包子，还一人喝了一碗汤，这才来找你的。你就别忙活了。” 其实香秀跟何老三早就饥肠辘辘了，早上出门早，那点早饭到现在可不顶饿了。但是香秀生怕给何大中添了麻烦，这可是在黄记杂货铺，那是人家的地盘，人家掌柜的对大中好，那是掌柜的厚道，家里人都得感恩，可不能再给人家添麻烦了。 大中不相信的看看何老三，何老三也点点头，何老三也怕给大中添了麻烦。 院子里种了两棵树，大中拉了跟绳子，两人的衣服正好就晾在绳子上。 后面三间屋子，一间是掌柜的屋子，一间是大中的，还有一间用来堆放货物。大中的屋子里除了一张床，还有一个书桌，上面居然散了几张毛边纸，还有一支毛笔，一个砚台。 “掌柜的教我写字，掌柜的说了，一辈子做伙计可没出息，还带能做个掌柜的，才能养家呢！”小中把毛边纸都收起来，一张一张叠好，反面还能接着写呢。 县城的伙计的月钱一般是三百文到五百文不等，但是掌柜的能有一两贯的大钱。铺子越大，掌柜的月钱越多，有时候逢年过节的，主家还能给发点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