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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节

    感情这东西,岁月可以使之沉淀,苦难可以将之升华。我与宴池,共同经历者甚多。这一路上,东奔西走,战役危机,担忧分离都经历过,情感亦是越积越多。但如昨夜那般,生死系于一线,却是首遭。经此劫后余生,我虽与他只半天未见,却真的好似隔了三秋一般的漫长。

    我们两人虽然亲近,但客厅内好几个人在那看着。进我房间也不是,到他房间也不妥,索性披了外套,出了小楼,来到院子里,图个宽敞清净。

    “你……”我们两个静静地走在院子里,一开口竟是同时发声,不由相互对视而笑。

    宴池道:“你先说。”

    我本想问他有无受伤,想了想却问道:“你如何摆脱那人,救我出来?”

    “那人武艺强的出奇……”他叹了声,“只是不知为何?忽然似被何事所扰,心不在焉,动起手来自然有了空隙,也多亏如此,你我才能全身而退……”

    我听他说着,脑中也回忆着当时的情景,好像确实如此。那个神秘人与我动手时的确有些走神的样子。可是……我昏迷前看到的那一幕……

    “你昨夜真是吓死我了。现在没事了么?”宴池温柔的声音里竟有着一丝颤抖。我一惊,抬头看他,他的眼神幽深,难以形容的神情,让我心疼。

    我不由地握住他的手,笑道:“我的命好着呢!一向能逢凶化吉。你莫要担心……”他的手有些冰,我忙用双手覆在他手上,帮他焐着。

    他的目光柔得似要滴出水来,温言道:“是了是了,你最厉害。不过那位前辈实在厉害,下次碰到,一定不要触其锋芒!”

    “我醒得的。”宴池的手已经被我焐的暖和了,我十分有成就感地又去焐另一只。一向都是他照顾我,难得让我照顾照顾他。女人喜欢被人呵护,也同样与生俱来的母爱泛滥。以前,我一直想着照顾尚风,那种感觉十分窝心。如今,难得地照顾宴池,没想到竟是打从心里涌出的一股甜蜜和满足……

    心情一好,禁不住地就想开开玩笑。虽然我有两世的经历,但毕竟现在的物理年龄还不到十八,要知道在现代,很多欧巴桑级的师奶们还常常喜欢穿着少女装扮嫩呢。我现在可是名副其实的一朵花般的年纪,再加上又常年和这个年龄段的人厮混,慢慢地连扮嫩也省了,心理年龄也颇有重回十八岁之感。

    于是我做了个调皮的表情,贼笑道:“那老头的确厉害,不过本姑娘附送了他一点寒冰真气作为见面礼,想来他现在也该舒坦的很呢!呵呵呵!”

    “寒冰真气?你还真是……”宴池自然知道寒冰真气的厉害,不由表情古怪地感叹了一声。

    看他那副表情,我更是笑得乐不可支。正开心着呢,耳中一个苍老的声音用不太标准的中原话说道:“小丫头忒不敬老尊贤,送的见面礼实在上不得台面。”

    这声音语气听起来便像是一位相识的长者在和晚辈打趣,但在我和宴池听来,不亚于一声惊雷!

    我俩循声一看,昨夜梦魇一般的神秘人自不远处的一块山石后踱步而出,正用如同普通老者一般的散淡目光看着我们。

    说曹cao曹cao到啊!不过这老头在我心里可比曹cao吓人多了。人家曹cao虽说是jian雄吧,可三国里比的是智谋军事,和武侠也不沾边,我现在的武功,万军之中转一圈的事儿,咱也不是没干过?哪像眼前这位,功力经验,我都没法儿跟人家比,就连我天下独步的人体力学知识,他好像也懂点!

    再说了,人家曹cao的名字音译成英文之后,还被外国友人形容成可爱呢!而这位,我们连名字还不知道呢!知己不知彼,想胜不容易呀!

    我一手握紧了宴池的手,另一手已运上了九成功力,心想他一有动作,我就和他硬拼一记,即便受伤,也该能顶的一时,身后小楼内都是我们的人,到时他一人武功再高,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了。

    我心里打算着,也细细观察着那神秘人的气色。昨夜未能看清他面貌,今日天光尚亮,他又站在那里没动,看得清楚多了。那人五旬年纪,看着也没什么身高八尺,器宇轩昂的高手风范。往那一站,松松垮垮,如一个普通老者一般,全身皆是破绽。可是……这破绽太多,也就不能称之为破绽了……

    难道,他已经拔除了我打入他体内的寒冰真气?我心下骇然,要知道我当初为白先生拔除真气可是用了不少时间的……

    老者的眼皮半遮着眼,散散的目光扫过我们两人。咦了一声道:

    “没想到小丫头好得这么快,功力恢复得七七八八了!倒让老夫白担心了一场……”

    我惊讶于他的洞察力的同时,也恨恨地瞪着他。担心你个头,昨夜差点儿置我于死地,现在装什么大尾巴狼!

    老者面上露出了一丝慈祥的笑容。我不由在心里又呸了一声。

    “别这么紧张,老夫既然独自来到你们的住处,自然是没有恶意。只是看看你们两个的伤势罢了,尤其是你!”他的目光看着我,依旧半睁的眼中蓦地精芒一闪。

    “你认为我会相信你?”我尽量保持平静道。输人不能输气势。

    “呵呵,老夫要做的事从来无需与人解释,也无需要人相信。因为我实在是不怎么喜欢说谎,也没有必要说谎。”他微笑着说出这番话,却给人一种极尽霸气的感觉。

    “别告诉我,你老人家是来听墙角的。”我挖苦道。

    他想了想,明白了我的意思。呵呵一笑,“小丫头好不害臊。放心,老夫除了不喜欢说谎之外,也同样不喜欢rou麻。”

    这个……这个老不正经的!我忘了要保持高手的淡定,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宴池紧了紧我的手,向老者颔首道:“前辈,有话不妨直说。”

    “小子不错,功力人品俱是上佳。即便人后说起老夫也是嘴上有德,不像小丫头,牙尖嘴利的。”他说着瞟了瞟我。

    “老夫此番前来,只是看看你二人伤势。既然无碍了,明日亥时,便来御花园中的湖心亭,老夫有事与你们相谈。”

    这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又要与我们相谈什么?我脑中纷乱,一时理不出个头绪。

    看老者似乎说完话要走的样子,谁知他又像是想起了一事,说道:

    “小子,我看你顺眼。你蓬山派虽于疗伤医病上颇有建树,但老夫的真气所造成的内伤,也不是那么好医的。现在,老夫传你一套疗伤口诀,对你的伤势大有好处。你听好……”

    接着,他嘴唇翕动,传音于宴池。

    而我,对他的疗伤口诀无一丝兴趣,心中只是念着,宴池……受了不轻的内伤。难怪了,老者出现时,我拉着他的手,竟没有感觉到他运起内力……即使他看起来面色如常,我又怎么会没想到呢?他与老者硬拼一掌后,又带着我一路疾奔,躲过重重围堵……怎么可能无恙?我……怎会如此,粗心……

    作者有话要说:

    ☆、二零二章  三个使团

    神秘老者说起宴池与他对拼内力之事,称宴池受的内伤不容小觑,于是传他一套针对于此种内力伤害的疗伤口诀。

    宴池受了内伤?难怪我每次清醒时都未见到他,难怪我向孔烨问起他时,孔烨表情奇怪,难怪他的手如此冰冷又不运内力抵御寒气……

    见到他听到老者所言后瞬间变了颜色,加之前番之事一一印证,我已相信老者所言属实。

    心内如焚,也顾不得老者在场,我一把捉了宴池的手腕,细细把脉。他有些惊讶,继而眼神中有些歉意与无奈,静静地由着我为他号脉。

    老者好笑地看了看我们,微微摇头,留下句“莫忘了明日之约。”便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走了。

    我把着宴池的脉息,眉头越来越紧,心里除了揪心酸楚,担忧怜惜之外,还多了一分怒气。

    他定是经过邵师兄一番救治,故而现下并无危及生命之忧,但我也不能推断出他当时受了多重的内伤,可是昨夜,他与神秘老者对击的那无匹气势与那劲道相撞的波及之强,我仍是记忆犹新。唉,先前真是猪油蒙了心,或者是睡得太多脑子糊涂了,竟然相信经过昨夜的激烈对决之后,他还能毫无损伤地带我全身而退!

    昨夜我重伤后马上进入了昏迷状态,由先天真气链自行运转疗伤,等于是在最危险的时候得到了救治……而他呢?

    想到他在严重内伤的情况下,带着昏迷的我,穿过重重守卫,避开敌人的追击。想着他不但未能及时运功疗伤,反而要拼尽内力,提纵轻功,忍着经脉剧痛,一刻不停地奔波……

    那种被内力重击,筋脉受损的痛苦,我也是尝到过的,就在昨夜,我与他被同一人所伤!不同的是,我当时便昏迷了过去,体内机能及时进行了自我保护。而他……

    严重内伤之时强行运功会如何?相信精研内功的武林人士都能晓得。受内伤者,大抵是经脉,脏腑受损,真气者,发于丹田,游走于周身经络xue位。如若经络受损,xue位不通,又会如何?这就好比流水一般,顺着河道流淌,便是生命之源,滋润万物,若是河道不通,水就被阻滞在一处,水尚流而不得前行,愈积压力变愈大!那么轻者水流漫过河道,淹了别处。重者阻滞处崩塌,洪水肆虐!

    而在重伤之际运功,就像是在洪水泛滥之际又下了场暴雨,无异于火上浇油!

    宴池的脉象,明明是虚弱血亏之象!他没有导致大出血的外伤,那便铁定是呕过血……且紊乱之极,偏他又曾强行压制……想到这里,我抓着他的手上不自觉地加了劲。心里大喊着:笨蛋笨蛋笨蛋,受伤了就好好养伤啊,干嘛撑着伤势装作若无其事,这样很男人吗?

    咬了咬牙,胸中气恼最终也只化成从牙缝中挤出的几个字,“祝——宴——池——”

    他吸了口气,继而,沉默在我们之间蔓延。少顷……

    “不要生气了,好么?”轻柔的话语如清泉般涤荡过我心里的焦灼与火气,虽未让其完全平息,已让我恢复了些冷静。他是为我好,怕我担心,可是他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不是么?他怎会不知,我最怕的是什么?

    生离死别,或许是世上最苦……但是比起那个,我更怕……自己在乎的人,在我毫不知情,无法见证的情况下……悄然而逝……

    茫然不知之后……便是一世的懊悔,终身的遗憾……

    如果……如果他就那样消无声息地……离开我……那我……只是想想,都觉毛骨悚然!

    不过,他现在还在我的面前。我能够看到他,摸到他,感觉到他的呼吸心跳……这就够了。上天总算待我不薄。

    我看了看他苦笑的样子,又看了看他被我握的发红的手腕,仅存的一丝火气也终究是雨打风吹去了。

    我转过身,默默朝小楼走去。他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慢慢地跟在我身后。少顷,那脚步声顿了顿,他踌躇地轻唤了声:“小夕……”那声音像是做错了事的小孩子一般,又像是受了气的小媳妇儿,半分怯然,半分委屈。

    我终是败下阵来,没好气地回头对他说道:

    “还不快进屋去,你是伤员,大冷天的待在外面,想得风寒么?”

    “遵命!”他两步并作一步地赶上来,唇角大大地勾起,极尽优雅,灿若春花地一笑。我十分努力地将眼神从他的笑容中移开,悲哀地想:也许我这一生,是注定要沦陷在这笑容里了。

    悦来宾馆是个三层楼的客栈。悦来二字实在平凡的很,只是这后面跟着的宾馆,在中原倒是稀罕的很。不过在曦和城,这宾馆二字的意思便是客栈了。听闻,宾馆二字的由来,是当年圣教主为曦和城最大的客栈亲笔书写牌匾时写下的,自此,宾馆二字变成了时髦用于,流传至今。

    悦来宾馆或许不是城中最大最气派的,但却是位置最好的。这个位置,不但将主街尽收眼底,还能远眺城门通往主街的方向。

    宾馆三楼最往里的一间房间里,黑狐首领——图木,已经在窗边盯着主街看了两天了。

    两天里进城的人可真不少!有商队,有百姓,也有江湖人士,还有打着国家旗号来访的使节团!

    其中,使节团当然是最为醒目的群体。更成了曦和城的百姓们争相目睹,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次来的使节团还不止一个,龙国拍使节前来,也没什么他别,因为两国来往虽不如中原各国频繁,却是每隔几年,也要互派使者来访的。另一支来自狼盟的使团,就颇有些看头了。北边游牧民族不善商贸,更别说穿过大沙漠来到沙国通商了?沙国人上一次看到北部国家的使臣时,还是十几年前。

    第三只使团的到来,就更加耐人寻味了。这并非其背后的国家有多强大。相反,这支来自鲲国的使团并没有前两个遣使国家的强大国力。只是,这个最东边的国家与沙国这个西边的国家的交集少得可怜,而鲲国这些年的实力日渐衰落,若不是远居海上,怕是早就战火连连了。因此,鲲国也不太参与各国间的纷争,一向低调,而此次竟然遣使来到极西之地的沙国,却不知何意了?

    这点,各国谋士想不通,图木这个沙匪首领就更加想不通了!不过,他也没有必要去想通什么。他只要细细观察曦和城中新增的各路人马,再找机会通知那几个人就好了。他想到那个用药控制自己的人,不由得又恨又敬。恨是当然的,堂堂黑狐首领沦落到受人驱使,怎能不恨?敬也是由心而发的。沙漠中的汉子最敬重强者!而那个男人无论是智谋还是武艺上绝对都胜过自己不止一筹!

    自然而然地,图木又想到了那个直爽泼辣,又娇艳无双的红衣女子,骄阳一般的耀眼,玫瑰一般的鲜艳……只不过……她的武艺也是强过自己,一向骄傲的沙匪首领羞愧地低下了头。

    作者有话要说:

    ☆、二零三章  宝藏所在

    在曦和城的两天,图木观察着进城的各色行人,派遣手下外出打探消息,对城内局势做进一步的了解。

    客栈,本就是消息发散之地,而他所在的悦来宾馆,因为颇有规模,又地处主街,更是鱼龙混杂之地。图木每次趁着用餐时候,便也留意着这些人的言行举止。一般的江湖闲散人士也就罢了,一些有门有派的他就稍加留意,其中行为低调,举止功力不俗的,便成了他打探的目标。

    今日宾馆里来的一伙人,便引起了图木的注意。那一行男男女女十三人,虽然看起来其中没什么特别的高手,不过这些人身上却有着一股军人的气势!图木仔细观察了她们的言行举止,看得出这些年轻人言谈有度,也没有那种久经沙场,死中求存的老兵身上常见的悍然与痞气……看这些人中多半都是女子,看来身手也都不错,莫非……是那羽国的飞凰军!

    再看她们当中领头之人,图木也不由得叹了一声。那女子也就二八年华,生得娇俏可人,一双眼神采飞扬,充满智慧……只是,太过年轻!不过二八年华。而且看那身板动作,也不像是会武功的样子。这样的女子会是一名女将官吗?图木又想了想,飞凰军虽然有名,但毕竟来自中原富庶之地。听闻中原女子大多柔弱,又不大外出露面……也许飞凰军并非传闻一般厉害。

    他转而又想到了前不久把自己制的服服帖帖的两名女子,若非亲自动手,那两个哪个看着不是娇滴滴的美人儿?谁又会想到她们的武艺高成那样?

    图木唏嘘一声,中原女子……看来不可貌相。

    图木久居沙漠,只知道羽国有女兵女将,飞凰军名闻天下。但他却没有想到去年年末,四国之战中迅速崛起的一位来自龙国的女将军。那是不以冲锋陷阵,而用奇术阵法,器械配合令敌人闻风丧胆的神机将军——刘梦琪!

    在沙漠中行了多日,今日总算可以告别啃干粮的日子。但是面对满桌子的异域美食,刘梦琪还是高兴不起来。她对着桌子轻声一叹,竟双手支着下巴,发起了呆。

    将军不吃,左右的亲卫哪里能动筷子。她们虽然看着美食当前直咽口水,却也得板着脸孔正襟危坐。

    于是这一幕看在饭厅里其他人的眼里,便是有些诡异和不正常。

    在周遭客人明晃晃的注目礼之下,刘梦琪终于注意到了不妥。她看了看自己的十二名亲卫,问道:“大家为何干坐着,都动筷啊!”

    亲兵们自然不好直接开口说:大人你不吃,我们哪敢吃啊?于是要么成了锯嘴葫芦,要么就是支支吾吾。

    刘梦琪不是蠢人,否则又怎么会在小小年纪时便照着百里老怪留下的书籍,自学掌握了奇门阵法之学?看亲兵们的样子,心下明了,便拿起筷子,爽朗笑道:“这些天大家路上都辛苦了!来来来,动筷!咱们今天得好好祭祭五脏庙啊!”

    她这一发话,众人便像是得了军令一般,立时行动起来。夹菜的夹菜,倒酒的倒酒,吃得好不欢快!

    刘梦琪心里叹着,自己身为将领,一举一动莫不影响着手下兵丁。虽然现在不是战场,但也该多加注意才是……想是这么想,但心里还是空落落的,她嘴里嚼着食物,却觉味同嚼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