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她回身看到院子里晾着一只湿漉漉的白马,对绣红喊道:“大冬日的您给它洗澡干什么。还有,刚刚李公子来过吗?” 说起这件事情绣红就想哭。她本是留在院子里等姑娘回来,谁晓得李念堂而皇之的进来不说,还吩咐她给白白洗一洗,尤其是把头上那缕毛梳理干净。 他们以为她乐意给马洗澡呀! 绣红郁闷坏了! 白若兰抱着既往不咎的心态,说:“李念叔叔的事情,就不提了!” 主要是她揪着不放也没有用处。 对方是贵客,她惹不起,再加上这终归是名节有失的事情,张扬出去并无好处,还平添让爹娘着急上火。不如就真当李念是长辈,她有晚辈的姿态,对方也不能如何吧? 这年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那人动不动就拎刀出来晃悠,她着实拿对方没办法。暂且忍到年后,李念不能赖在她家一辈子,早晚和灿表哥去南边投军,她也算解脱! 年三十,白家各房年聚在一起吃顿晚饭,便各回各家,各自伺候自己的老太君。 饭局是由族长负责筹办宴客。 白家族长自来是长子继承,但是掌管家族难免会涉及银钱,庶务,庄租,以及一些不易拿在台面上的生意。所以白若兰大伯自从儿子考过县试后,便将生意方面的事物交给三房老爷打理。 大黎民风还算开明,放在前朝,商人和军户子是不允许参加科举考试的。 白大老爷受够二房脸色,一门心思希望自个儿子做官。白家二老爷官运亨通的原因除了六房靖远侯府的姻亲以外,还因为有个好岳家。所以,白大老爷和邢氏非常看重子嗣姻缘,不打算给儿女在漠北寻亲。哪怕把闺女多留几年,也要必通过邢氏娘家也好,靖远侯府世子妃也罢,寻个能提携儿子前途的人家! 大年初二回娘家,白若兰外祖父一家不是漠北人士,所以他们日子过的清闲。 过节时候,边城很热闹,南边是赏花灯,北边则是看冰灯,对对联,解哑谜。 骆熙宁心情不好,骆家大哥决定带她出去溜达一圈。她给白若兰和夏楠都下了帖子。 白若兰闲得无聊,立刻赴约。 三个有段时日没见的小伙伴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八卦近来的新鲜事儿。 白若兰发现骆熙宁虽然依旧心事重重,却不像最初那般眼底一片死寂,问起原因,她嘲讽道:“我父亲派人去京城打探消息,这不有眉目了么。” 骆熙容是骆熙宁的嫡亲meimei,对这件事情最义愤不平。她见jiejie因为此事儿变得阴阳怪气,无奈的叹了口气,看向白若兰,道:“你大伯近来没去你家吗?” 白若兰摇摇头,说:“大伯是族长,年关最是繁忙,初一的时候他曾登门给我祖母贺年,午饭后便匆匆离去,可是我二哥又出事儿了?” 骆熙容低声道:“不是你二哥,而是那位你二哥敬重的左澈心,实则是个品行不端的女子。她在京城和五皇子暧昧牵扯不清,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她外祖母是镇国公府李氏,五皇子是贤妃李氏所出唯一的儿子,两个人本是表亲,打小就认识,咱们的左家大姑娘可是一直坚定的认为自己会做皇子妃!” 白若兰哦了一声,小心翼翼的看向骆熙宁。 她眼底很是不屑,仿佛多提一句左澈心都是脏了自己的嘴巴。 骆熙容继续说道:“若是她自爱,依仗娘家势力就算娘娘不喜欢她也没准可以去做个侧妃。偏偏她是贱人性子,提前和喜欢的表哥皇子做出伤风败俗的事情。左大人大怒,她是嫡长孙女儿,下面还好多孩子没说亲呢,左家怕因她毁了其他孩子姻缘,毫不犹豫的寻个由头把她送出来了。” 夏楠和白若兰都是震惊无比,难怪她迫切的和白家二哥有首尾,原来是驾轻就熟的事情? “她也太不自爱了吧。这还是名门闺秀三品官员家教养出来的女孩?”夏楠吐了下舌头,说:“她有什么脸看不起咱们边城小镇呀。” “呵呵,她自视清高呢。我估摸着敬宁哥是真被她算计,现在怕也悔不当初吧。” 白熙容说完看向jiejie,道:“熙宁姐,我知晓你因此恨上敬宁哥哥,可是娘亲有句话没错,女人这辈子,怕是都要经历爱人变心的事情!或是年老色衰的时候,或是身怀六甲的时候,这世上能让夫君一生就守着自己一个人的女子简直是凤毛麟角!” 白若兰心底微微被触动,右手不由自主的攥了起来。她头一次认真的看向骆熙容,发现这位和自个年龄差不多大的女孩很有想法。至少在上次大病以前,她从未想过这些。 骆熙宁没接话,目光却看向白若兰。 夏楠也望着她,说:“白家叔叔真好,家里一个小妾都没有。” 白若兰脸上一热,道:“其实这不是应该的吗?” 三个女孩同时无语,瞥了下嘴巴说:“和你无法交流!”三妻四妾才是当下世风。 尤其是富贵人家,不都有得瑟姨娘的糟心事儿吗? “兰姐儿又说什么了,他们都欺负你!”身后响起一道男声,是徐乘风和骆家嫡长子骆安文。 白若兰回头,喊道:“乘风哥哥,骆大哥。” 骆熙宁没好气的扫了徐乘风一眼,说:“谁都没说什么,何谈欺负她了!” 徐乘风脸上一热,看向白若兰,眼神呆呆的,看在别人眼里只觉得好笑。 “我也觉得夫妻之间,彼此相守,是应该的。”他生怕白若兰听不见似的,盯着她一字字郑重的大声说道。 噗……骆熙容笑了,说:“话不好说的那么早,很多少年郎最初都这么说,然后呢?还不如上来就让妻子明白,三妻四妾乃是常事儿,做个坦坦荡荡的小人呢。” 白若兰再次对骆熙容另眼看待!这话不就是说的她那个梦境吗? 仔细回想起来,那女子也确实需要检讨自己。不应该太信任深爱的少年郎,把自己完全托福,真把夫君当成爹爹不成,什么都可以容忍她! 女子的天真,造作,胡闹都是男子宠出来的,但是时过境迁,男人走的太快,她追不上他。 终有一日,她的天真会变成蠢笨,她的造作成为虚伪,她的胡闹就是不识大体,难堪皇后重任! 男人心会累,女人又何尝不是如此。 白若兰神色莫名,徐乘风感觉到什么,以为她是不信他的话,急忙发誓似的说:“日后若是我可以娶到喜欢的人,我就走官立下契约,若是我对不起她,是死是活全凭她的一句话。” “总之若是无法和心爱的人厮守,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白若兰微微扭头看过去,眯着眼睛柔声说:“徐老二,你是个好人。” 徐乘风微微一震,此时的白若兰仿佛是另外一个女子。 她目光清明,看向远方,仿佛置身于凡尘世外。 夏楠似乎感受到什么,以为白若兰因为他们的话有些灰心,想到兰姐儿尚是赤子之心,急忙安慰她说道:“你也看到,世间还有像你爹一般的男子愿意守护心爱女子度过一生,咱们换个话题吧。” 徐乘风攥了下拳头,却是特别想将眼前看起来有些难过的白若兰搂入怀里。他的胖丫头,总是一副很有心眼的样子,实际傻透了,一点情绪就会挂在脸上…… “熙宁jiejie,熙容jiejie,夏楠jiejie,若兰jiejie……”一道柔弱的嗓音突然想起,吓了众人一跳。 两个姑娘站在茶社雅间门口,吓了大家一跳。 徐乘风愣住,蹙眉道:“你们怎么跟出来了!”原来骆家大哥寻他出门的时候,还被人跟踪了。矮个子的女孩是徐乘风的嫡出meimei,另外一个么……是徐乘风的娘家表妹。 也难怪徐乘风继母处处为难于他,他的母亲去世尚早,又有一群极品娘舅亲戚,这表妹来了就贪恋上徐家富贵,根本不愿意回自个家。 徐乘风继母一直想祸害乘风的婚事儿,别有用心的留了好几个表妹,有自己娘家的亲戚,也有徐乘风亲生母亲娘舅家的亲戚。 徐家是漠北首富,官家子弟或许不觉得什么,在一般人眼里,那也是非常高不可攀的存在!所以大家出去玩的时候,银两方面都是徐乘风来花销。 徐老爷爹贪恋美色,身子都快被小妾掏空,徐乘风厌恶继母,早早就开始替父在外面行走,手头富裕,大手大脚。他从不愿意白若兰受屈,带她出门的吃玩都是用最好最贵的。 相较之下,骆家虽然是大户人家,但是近些年朝中无人,持家方面喜奢侈却不会理家,所以骆家嫡长子骆安文才会和徐乘风关系如此之好。在金钱上,徐老二没少帮衬骆大少。 白府内,黎孜念才从边城外面的驻军处回来,吩咐墨雨去兰姐儿院子寻个口信。 就是……他想找她去“下棋”。 墨雨一头雾水,主子什么时候喜欢上下棋了! 还是要和人家姑娘下棋…… 约白若兰下棋,她都有些说不出口,主子这不是明摆着欺负小孩吗? ☆、第27章 墨雨去寻找白若兰,不出意外扑了空。 丫鬟说他们家姑娘去看冰灯了。大白天的,冰灯有什么好看?必然是先和小伙伴们出去玩一下午,然后傍晚的时候才开始逛街吧。 墨雨斟酌半天,琢磨措辞。回想起方才主子难得的一脸期待的笑脸,仿佛一切都会顺利应当,不会横生枝节,她莫名有些不敢回话。 黎孜念洗了个澡,束起发冠,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他手心里把玩着一个玉连环,是他在军中见一个小士兵玩的,还挺难解开,想扔给兰姐儿玩。他是不大喜欢说送她东西,好像上赶着似的。 黎孜念踏出房门,见墨雨发呆似的站着,面有所思。 “怎么了?” 墨雨一阵,急忙低头应声道:“白姑娘出去玩了。” ……真是出师不利! 大过年的不在家呆着有何可外面疯的?黎孜念心生不满,问道:“可知道是去哪里了?” “好像是接了骆家姑娘的帖子去夜市看冰灯。不过现在天色尚早,兴许是小姑娘们的聚会吧。” 黎孜念没说话,脸色却彻底冰冷下来。若不是骆姑娘他还心里踏实几分,上次就是骆家姑娘把白若兰骗去见徐家二少爷。 “冰灯在闹市,晚上肯定人多,不安全……白老爷知道吗?” 墨雨一怔,暗道人家闺女的事情人家亲爹知道不知道,奴婢怎么会知道。她沉默片刻,说:“奴婢这就去确认。” “不用了。想必是很有危险的,我去寻兰姐儿回来!”黎孜念给事情定性。 墨雨垂眸,说:“奴婢晓得,立刻去查白姑娘的路线!” 黎孜念点了点头,眯着眼睛令人看不出情绪。真是一刻都闲不住的臭丫头,这才几天! 他有些生气白若兰不老实家里待着等他! 此时白若兰一行人也有些烦闷,本是青梅竹马们的聚会,偏偏多出什么表妹。徐乘风对表妹夏卿卿躲的唯恐不及,坚持坐在白若兰和骆安文的中间。 白若兰本想挨着骆熙宁,最后夏卿卿挤过来,坐在她另外一边,meimei长meimei短的叫个不停。至于徐乘风的嫡出meimei徐晗,则坐在夏卿卿的另外一边,声音柔弱,看起来比表妹还没底气的样子。 白若兰无语的和远处骆熙宁彼此相望,因为外人在的缘故,左澈心那贱人是没法聊了,想过嘴瘾的几个姑娘们还挺郁闷。偏偏此时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意外,白若曦和白家三房的白若纷连同左澈心都来到这座白鹤茶社。 白若兰和侍者一打听,这才晓得茶社过年间新出了好多花味的喜饼,堂食满多少银两,每一种味道都可以免费赠送一小盒。 徐乘风见白若兰感兴趣,急忙命人各种花味儿的都称一小碟子,介绍道:“过年送礼的念头还是我一个手下家妇人想出来的。这喜饼配方也是她媳妇的,我允许他们入了股。”茶社本身就是徐家产业,所以他们才经常来惠顾。 “不错的手段,我说大过年的茶社生意比一般酒楼还好。” “恩,这座茶社地理位置和闹事儿近,其实并不是适合做茶社,现在也在开发甜点冰糕什么,若兰你好吃这一口,我把老板叫来,你多提意见。” “算了吧,我只能吃,动脑筋的活儿还是交给其他人吧。”白若兰推辞道。 “乘风表哥,我也爱吃,我来你提意见吧。我觉得那个玫瑰花儿味道的特别香……” 徐乘风视若无睹的拿过一块特质喜饼,外面是包着一层绿色叶子,他亲手包开,递给白若兰,温柔的说:“来兰姐儿,这个饼,你尝下。” 白若兰见他用手拿着,凛然是想让自个把嘴巴伸过去去咬的意思。若是以前,她不是没做过,但是大家年龄小么。她现在要做懂礼节的大姑娘,于是伸出手掐下一下快放入嘴里。 徐乘风眼里露出一抹失望,轻声念叨:“大姑娘了,跟我都这么客气。” 白若兰置若罔闻,咀嚼一会,说:“好奇怪的感觉,刚开始吃的时候不觉得如何,但是越往后咀嚼反而有一种说出来的茶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