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
一辆木车可以放不少石块,汉子们却不觉得累,比起石矿场累死人的活,这个要轻松多了,所以才都抢着干。 回到家里已经是半下午了,杨琼客气地给了银钱,汉子们一个个都推着木车回去,管事知道来回大概要用多少时间,汉子们不敢耽搁。跑路?那更不敢,除非家里没人,否则官家会抓家里的人。 也有不怀好意的汉子帮着往下卸石料的时候,吹嘘石矿场的工钱多么多么高,想着村里的人羡慕,也许会去做工。可村里的汉子哪会动心,因为帮杨琼干活就有不少银钱,还轻松着哩。 “杨子。”终于看到杨琼闲下来了,季小莲赶忙凑过来。 ☆、64|63.62.61.60.6.20 杨柳儿跟着凑过来,叽叽喳喳地说着,“杨子,小莲哥儿干活可卖力了,捏窝窝头又快又好。” “柳儿。”季小莲有些不好意思,他不是杨琼主动叫来的,是自己主动来的,听说帮忙做饭的哥儿们还能领工钱,不过他自己倒是不奢求,中午管了一顿饭就很不错了。窝窝头里面掺了白面,猪rou炖菜,香的很。 把季小莲拉到一旁,杨琼压低了声音,“小莲哥儿,等会儿你跟青石去山脚下舀两碗白米,你自己装好。回家再拿出来,季婶子要是问,你就说这是我偷偷给你的,其他人都不知道。” 这样一来,石金花恐怕只会沾沾自喜,而季小莲也能把白米一点一点弄回家里,石金花心情好了,他兴许能少受点打骂。 小哥儿们已经蒸好窝窝头,猪rou也炖上了,大铁锅里咕咚咕咚冒着热气,夹杂着rou香,飘出老远。 “快要看不清了,大家收工。”韩青石领着季小莲进山,杨琼和李小菊一起,出去跟干活的汉子们说了一声。 跟昨天晚上一样,杨琼站在门口发工钱,汉子们一手端着猪rou炖菜,一手端着窝窝头。热气腾腾的窝窝头加了白面,捏起来很软和,比纯粹的糙米粉做的好吃多了,咬起来都不费力气。 领了工钱,汉子们满面红光,原先对于杨琼一家人的同情彻底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崇拜,杨琼身体不好,韩青石脑子不灵光,可家里头养了一头狼,还养着不少兔子,进山一趟更是直接发财了,不但有银钱盖房,还出手大方。 也有脑子灵活的汉子捉摸着,杨琼这花销挺大,手头哪来的那么多银钱。“咱们去镇上卖羊,要是卖到屠宰场,那才几个银钱?来客酒楼就不一样了,听说东家在州府县城都有酒楼,生意做得很大,咱们能搭上线,多亏了韩家哥儿几句话……”说到这里,汉子们也都明白了,杨琼这是有后台的。 小哥儿们最后,领了工钱,端着猪rou和窝窝头,笑着跟杨琼告别。 韩青石没多一会儿也回来了,季小莲捂着布兜,里面是舀的白米。杨琼照常给他工钱,还有猪rou炖菜和窝窝头,叮嘱道,“可别说漏了嘴,季婶子是什么人你也知道,得理不饶人的。” 季小莲赶忙点头,“我知道了。” 阿拉斯加叼着木笼子跟在韩青石身后,中午倒是回来一趟,李小菊给准备了饭菜,可没见到杨琼,阿拉斯加食之无味,狼吞虎咽地吃完了就跑了。这会儿见到杨琼,狗头一个劲地蹭杨琼的大腿,喉咙里嗷呜嗷呜地叫。 【大主人你们中午没回来,朕还以为要被抛弃了。】 “晌午去买石料了。”杨琼摸摸狗头,“来吃饭,大锅菜,格外香。” 锅里还剩下不少猪rou炖菜,窝窝头也有不少,小哥儿们都把菜板菜刀什么的给洗刷干净放起来了。杨琼直接拿碗舀菜吃就行,“加加去看看屋子里,咱们家有没有进去人。” 阿拉斯加嗷呜一声,叼着木笼子跑到门口,拿脑袋顶开门,进去嗅了一圈,再叼着瓦罐窜出来。【朕的地盘没有陌生气味。】 这边杨柳儿回到家里,直接拿了一个干净的碗,拨出三分之一猪rou和菜,正好有三个窝窝头,杨柳儿自己拿了一个,就着李春花熬的糙米粥,坐下就吃。 白天,杨打铁到底是去了杨琼家,可没见到人,一问才知道,杨琼出去买石料去了,他又站了一会儿便走了。 “要是白天在那里帮工,看在那病秧子的面子上,你也不用干活,到下午不照样领一份工钱。”李春花拿起一个窝窝头,狠狠地咬了一口,低头吸溜糙米粥,发出大声的秃噜声。 “我明天再去。”杨打铁到底是心动了,听村里的汉子说了,有不少没被杨琼通知,自己去的,也被留下了。 一个壮年汉子有的是力气,关键是还管饭,这样家里能省一点粮食,还能领工钱,这消息逐渐传开,明天恐怕会有不少汉子要去杨琼家碰碰运气。 很快吃完一个窝窝头,李春花哼了声,道:“我听说哥儿去帮忙也有工钱的,你的呢?拿出来。” 今天李春花回娘家,本来想见见杨大郎,问问石矿场的活怎么样,结果娘家人说进石矿场做工,平时不允许跟家人见面,要做满一年的工才能离开。李春花当即就想撒泼,可石矿场是官家掌握的,她只得咽下这口气,把带去的一小块猪rou又拿回来了。 “我的工钱没领,存在杨子那里的。”杨柳儿吸吸鼻子,咕噜咕噜喝完糙米粥,捂着贴身布兜站起身。这是杨琼教的,如果娘想要工钱,他就这么说,只是没想到娘真的要了。 吴小月也是个哥儿,他自己赚的银钱就全都自己收着,爹爹和娘都不要,说给吴小月自己攒嫁妆。 第二天一大早,杨柳儿直接起床,捂着贴身布兜出门。早饭估计又没有他的份,与其到饭桌上喝一碗清水,还不如去杨琼家里,说不定还能吃到一小块油饼。 结果有人比杨柳儿去的更早,杨琼家里正在做早饭呢,季小莲就来了,坐在石板上低着头,吧嗒吧嗒地掉眼泪。 昨天晚上季小莲回家,原本是欢天喜地的,结果前前后后看了看,家里头哪有人。季元秋的书和干净的布衣都不见了,季小莲突然想起来,这几天季元秋一直想去镇上租房住,好安心念书。 石金花和季大山恐怕一起去镇上帮季元秋安顿了,比起季小莲这个迟早都要嫁出去的哥儿,季元秋这个儿子可是相当重要,正好这几天田地里没有活,石金花和季大山一商量,便拿了家里所有的银钱送季元秋去镇上。 季小莲把白米放好,窝窝头和猪rou炖菜都自己吃了,边吃边掉眼泪,天还没亮就到了杨琼家,坐在院子里掉眼泪。怎么说也才十几岁的年纪,从小到大都没离开过家,现在却是一家人都走了,就留下他一个,大晚上住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怎么会不害怕。 “小莲哥儿。”杨柳儿走过去握着季小莲的手小声安慰,“别想太多,季婶子过几天就回来了。” “恩……可是家里的糙米、鸡蛋都被拿走了……”季小莲哽咽道,“我想来帮工,家里没有吃的了。” 镇上的吃食一向比较贵,石金花心疼银钱,自然是能带的都带走了,借的牛车上满满当当的呢。 “哎,”杨琼也很无奈,只得点头同意,“小莲哥儿就留下来帮忙吧,不过我这里不缺哥儿了,再来我可就不要了。” “我会拼命干活的。”季小莲红着眼睛,感激地说。 早晨不管饭,不过季小莲和杨柳儿还是跟着杨琼吃了一顿饭。猪rou馅的馅饼,白面和糙米粉掺着,猪油炸熟,就着糙米粥。 有外人在,阿拉斯加深沉地坐在屋子里等着韩青石送饭,叼着特别制作的没加盐的馅饼,忧郁而又深沉地啃一口,喝一口糙米粥,再啃一口…… 知道今天还要出去放兔子,阿拉斯加没有在院子里狂奔,所以并没有累成死狗,不过饭量见长,比平时多吃了两个馅饼。 杨柳儿和季小莲也跟着吃馅饼,喝糙米粥,吃完了帮忙收拾桌子。李小菊从家里跑来,刚巧小哥儿们也都来了。这些小哥儿们都知道,杨琼这里不需要更多的哥儿了,一个个都很珍惜,早晨来得比汉子们都早。 很快,汉子们陆陆续续都来了,杨琼坐在石板上,跟李小菊有一句每一句的拉家常。“杨子,昨天杨打铁来过一趟,我跟他说你出去买石料去了,他待了一会儿就走了。”李小菊突然想起这茬,赶忙说。 “他?不会是也想来做工?我跟杨家已经断亲了,要不是看杨柳儿可怜,我也不会帮他。至于李春花和杨打铁,要真是有脸来,我就让他们没脸走。”杨琼冷笑,也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原因,脾气总是捉摸不定。 有几个汉子前两天没有来,早晨来问杨琼,想做工。杨琼统统拒绝了,那些个汉子贼眉鼠眼不说,家里的婆娘是村子里有名的碎嘴,编排人比谁都厉害,要真是收下了,盖房子顺不顺利可就不好说了。 刚打发走几个汉子,杨打铁就迈着沉闷的步子来了,径直从篱笆门进来,站在杨琼前面,“我来帮忙。” “你走吧,我受不起。”杨琼冷下脸,没想到还真来了,“我这里只要年轻的汉子。” “我是你爹!”杨打铁有点难受,一直闷在心里的话终于吼了出来,眼前这个哥儿是他养大的。 “不是已经断亲了吗?”杨琼站起来,“要不要去找里正问问?我杨琼的银钱只给胸怀坦荡的人赚,你不符合要求。” 韩青石听汉子们说杨打铁来了,赶忙放下手头的活跑回家里,挡在杨琼前面,沉声道:“早在你们一家让我干所有的苦活累活却不给我吃泡饭起,情分就断了。” 可不是,杨打铁和李春花后来还整出那么些幺蛾子事,从没把杨琼当做杨家人,现在倒巴巴地跑来了,真是笑话。院子里的小哥儿们都偷笑,都觉得杨打铁脸皮真是够厚的…… ☆、65|64.63.62.61.60.6.20 今天韩青石一直领着汉子们干活,他力气大,不怎么说话,汉子们都以为他还跟以前一样,只知道埋头出苦力,其实脑子还是傻的。这会儿猛不丁说出这么句话来,院子里的汉子和小哥儿们都有些惊。 大家都知道韩青石从小到大就是个脑子不灵光的,自从娶了夫郎,倒是对自家夫郎一心一意,听话的很,却从来不知道韩青石哪天也能像正常人那样,开口说话的。不过见识过杨琼面不改色地拿出那么多银钱,还要盖那么多房子,倒是觉得韩青石脑子好使了,这也没什么。 “你……”杨打铁更是惊骇,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韩青石了,刚跟杨琼成亲的时候,这傻子每天就只知道照顾夫郎,下地干活,给多少吃食都不会嫌弃,先拿回家给杨琼吃,然后自己再吃剩下的。 “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你以后不要来我家了。”韩青石语速很慢,一字一字慢慢地说出来,倒是能让人听得更清楚。 踉跄着后退几步,面对韩青石人高马大全身高涨的气势,杨打铁含在嘴里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了。先前仗着韩青石脑子不灵光,杨琼病弱,他还能以着亲人的身份来问问,现在韩青石脑子好使了,再不走,恐怕村里人会说闲话了。 “让杨柳儿在这里帮忙就已经看在兄弟手足的面子了,要是已经断亲的爹再来打秋风,我们可看不过去。”吴小月性子直,有什么说什么,再加上自家哥哥就在外面帮着干活,他什么都不怕。 “恩,再闹下去,就找里正。”杨琼接过话茬。 钱进来昨天去镇上找管事批地,因为身上银钱多,私下里给了管事一些,又一道去来客酒楼吃了顿饭,既拉近了跟管事的交情,还没花自己的银钱,钱进来正高兴着呢。在家里磨蹭许久,拿了置办好的地契往村头走,银钱还剩下一些,钱进来倒是想自己昧下,可想到杨琼现在在村里要银钱有银钱,还要盖瓦房,他便歇了心思。 刚巧进篱笆门就看到杨打铁站在院子里,钱进来心下不喜,李春花什么性子他可知道,肯定是来打发杨打铁打秋风的。 “我说老弟,来看杨子啊?”钱进来拍了拍杨打铁的肩膀,径直走到杨琼前面,小声道,“地契给你办来了。” 看着钱进来不提银钱,杨琼叹了口气,看也没看杨打铁,把钱进来引到没人的地方,径直说道:“里正,这次可得谢谢你,剩下的银钱我也不要了,就当里正你辛苦了。” “哎,哪里,哪里,这些个银钱我可不能要,你还要给汉子们开工钱呢。”钱进来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兜,从里面拿出地契递给杨琼,银钱却是不往前递。 两个人又互相客气一番,最后钱进来留了五十个铜板,其余的全部给了杨琼。去一趟镇上一来一回不容易,还要跟管事打交道,地契很顺利地办下来,杨琼很满意,五十个铜板并不多。 等送钱进来走,杨打铁已经不在院子里,想来是已经走了。 杨柳儿坐在灶膛前面,拿着柴火往里填,脸上白一块灰一块的,根本每往前凑,瞧着杨琼也凑过来,赶忙往旁边让了让,小声说道:“娘说要爹也来做工,不用干活就能领工钱……” “恩。”杨琼点头,“我请的汉子们今天干的活我差不多都有数。” 小哥儿们坐在院子一角,木盆里是萝卜缨,洗干净了可以炒菜,萝卜则是跟猪骨一起炖汤,今天的饭菜格外丰盛。韩青石在外面忙活一阵,又跑回来用石臼捣糙米,捣成粉和在白面里,加上发面,做馒头。 汉子们干活都很拼命,地基已经差不多都挖好了,石料早就分散着放在一边,只需要汉子们搬到下面,垒砌就可以。不过这些都是一根根石条,笨重的很,纵然汉子们拼命,力气始终有限,进度倒是慢下来。 “大家不要急,地基才是房子的根本。”杨琼可是知道,房屋结实不结实,要先看地基,“中午了,大家歇一歇,吃饭。” 汉子们没有急着手工,而是把手头的活都干完了,才三三两两的排队进院子洗手,再去墙根拿自己带来的用布兜装着的碗。 比起自己准备桌子,凳子,碗筷要省事多了,杨琼也嫌麻烦,正好汉子们自觉。一碗猪骨萝卜,猪骨上面连着rou,另外一个碗里撑着猪rou炒萝卜缨,上面盖上两个香喷喷的软和大馒头。 小哥儿们饭量小,一个馒头就跑了,吃的菜也不多,杨琼也跟着吃大锅饭,可别说,味道还挺不错。 村里的小哥儿们都是从小就帮家里做饭的,虽然平时就是糙米粥,糙米饼子之类的,手艺也都还凑合。 杨琼特意舀了一碗猪骨炖萝卜,拿了两个大馒头,有舀了一点菜给李小菊,“小菊哥儿,你送回家给李奶奶。” 李小菊也不推辞,拍了拍手端着碗就往家里走,现在他跟杨琼关系越好,就知道给的这些个东西推辞还会让两个人生分了,以后多帮着点就是了。 中午汉子们都没回家,直接端着碗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蹲在地上,拿着自己带来的筷子,美美的大吃一顿。 杨琼家门口很宽阔,地面休整的也很平整,牛车都能转个圈,汉子们吃饱了饭,把碗洗干净,直接就躺在地上,歇息片刻,继续干活。 “还有不少馒头,咱们晚上炒些个青菜,多放rou。”杨琼看了看挂在偏棚里的猪rou,他买了半扇猪,这会儿吃的差不多了,还剩下一条前腿,和几根肋骨rou。 不过想起上辈子,人工费那么贵,真要请人盖房,小工一天一百,大工一天就要两百,没十天半个月这房子根本盖不起来,物价又高,顿顿吃饭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而现在半扇猪还要吃好几天,青菜又便宜,杨琼现在不差钱,还觉得招待不够好呢。 韩青石上辈子记忆朦朦胧胧记不清楚,这辈子却是极为清晰,他跑到杨琼身边,手里拿着个洗干净的梢瓜,“夫郎,吃。” “恩,你去仔细记着偷jian耍滑不干活的,晚上我发工钱,明天就不让他们来了。”杨琼推了韩青石一把,“加加上午也没回来,不知道咋回事。” 晚上的饭菜很简单,没有汤,不过一大勺萝卜炒rou,一大勺红烧rou,满满一大碗,比昨天的菜色还要好。每个人两个大馒头,汉子们端着碗排队,经过门口的时候,杨琼会把数好的铜板放在他们的口袋里。 韩青石站在一旁,一开始没动弹,等到一个个子极矮,眼神飘忽的汉子走过来的时候,便凑到杨琼耳边小声说:“下午一直往院子里跑,跟小哥儿们聊天,没怎么干活。” 看了矮个子汉子一眼,杨琼也有印象,这个汉子一进院子就找小哥儿说话,来的次数多了,小哥儿们都不搭理他。把银钱放在汉子的布兜里,杨琼冷淡道:“你明天不用来了。” “为什么?”这个矮个汉子涨红了脸,“我不就多来了几次院子……” “原来你知道,小哥儿们是我请来帮忙的,不是供你聊天的。”杨琼大声道,“你若是乖乖干活,我可能也就警告你一下,可你一整天都没怎么干活,那就怪不得我了。我请汉子是来帮忙盖房的,不是来白吃白喝的。” “就是,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平时在村里就没个正行。”后面的汉子不屑道,“活该!” “前两天就这样,偷jian耍滑的……” “做得好!” 汉子们纷纷表示支持,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那矮个汉子还想争辩几句,一见这情形,直接灰溜溜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