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只影向谁去 -5

    何灵很快就融入了新身份，或者说她很快就获取了新身份的技能。她可以游刃有余地站在讲台上与学生互动良好，也可以把优质课讲得满堂喝彩，还能够从事教学管理工作。

    何灵一边游刃有余，一边感慨小学老师真是好惨啊！

    杂事儿太多了……投入产出比太低了！

    想到这里，何灵自己倒笑了，教育行业怎么能用经济人的眼光来看呢？

    教育着眼长久，商人才考虑盈利。

    当然，做老师也有成就感爆棚的时候。当自己站在讲台上激情洋溢地传授知识时，能看到孩子们的眼神从迷茫到清晰，再到点头微笑赞同；当孩子们含羞带怯地递过来一张自己手绘的卡片，或者一句“周老师，我们爱你”；当女孩子围绕在身边，叽叽喳喳地表达长大后也想成为老师的心愿；当收到家长们一个又一个配合学校教学的短信……

    何灵不知道小石头做老师是不是也有这种感觉，但是自己倒是很享受的。

    也不知道自己梦中学会的技能，出了梦境后能不能再使用。

    这是第一次自己清楚明白地使用教学技能，如果能带出去……那多进几个梦境自己不就是十项全能了？

    想想还有点小期待！

    何灵正在感慨这个班的学生接得比较好，结果又出纰漏了，而且这次的纰漏还比较大。

    当思政老师通知自己，有自己班上的学生打架，何灵觉得太不可思议了，数一数二的实验学校居然有学生打架？

    是嫌作业太少吗？

    你们哪里来的时间？

    何灵瞬间就在脑子里构思了无数个增加学生练习力度的课外活动，顺便又想了一本适合的练习册。

    等思政老师把何灵叫到办公室认领学生时，何灵简直气不打一出来，好嘛，又是那个鸡窝头！

    真是好本事啊，新学期第一节课就迟到，连续两周迟到。

    这会儿刚把迟到的事翻篇，鸡窝头暂时没再迟到了。还以为他真的洗心革面痛改前非了，结果这个不知死活的臭小子，还长进了，打架？

    打群架？

    哪里来的这么个学生啊？

    什么父母啊，什么学生啊？

    不教孩子学好也就罢了，还教他打架？

    何灵先向思政老师表示了歉意，灰溜溜地提溜着四个孩子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一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何灵脸就垮下来了。

    对付不省心的孩子，就得有点教师的威严。

    何灵板着脸，严肃地说，“说，怎么回事？谁先起的头？”

    四个小孩儿先是沉默，偷眼瞄一下何灵的表情，发现何灵正盯着他们，吓得赶紧缩脖子。

    何灵一看，更严厉了，“不说是吧？要不要把家长先叫过来？把你们爸妈叫过来，你们就知道怎么说了！”

    这句话果然是有效果的，四个孩子全都求饶了，“周老师，不要告诉我爸（妈）。”

    何灵一看这句话震慑住了他们，顺势哼了一声，“谁先说？”

    抬手一点鸡窝头，“你说！怎么回事？”

    没想到这鸡窝头还挺有脾气的，也不陈述事情经过，“周老师，我打架不对，你罚我吧。你怎么罚我都愿意！”

    何灵一听，又气炸了，这个孩子怎么回事啊？

    一秒认错，坚决不改？

    决定先不跟他纠缠，转手又点了另一个孩子，“你说，怎么回事？”

    这个孩子口齿倒是伶俐得很，“周老师，事情经过是这样的：课间cao的时候，我们跟李忆航玩，我们玩得都挺好的。大家都是朋友，我们会开开玩笑，说点好玩的事。这李忆航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开始都乐意跟我们玩的，谁知道玩到一半他不干了，还跟我们赌气。我们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那么小气，还甩开我们的手。他都先动手了，我们也不高兴啊，我们又没做什么，对我们发什么脾气啊？”

    何灵一听，悠悠地接话，“所以你们三个打了他一个？”

    伶牙俐齿马上否认，“不是的，周老师，是他挨着打我们三个啊。我们没办法才拉住他的，我们没打他！”

    何灵冷笑一声，“你倒是会说啊，他一个人打你们三个？那他脖子上那些伤是怎么回事？你们倒是全身上下干干净净的。”

    伶牙俐齿还真是牙尖嘴利，“周老师，我们三个人那是有六只手的嘛，他一个人再能打也就是两只手，我们把他的手拉住，他打不了我们自然乱动，动来动去也不知怎么就弄伤了自己了。”

    何灵一听，更气了，这可真是张利索的嘴啊，“你这张嘴，没让你报名去参加演讲真是浪费了啊。”

    转头指向另一个孩子，“你，说说怎么回事？”

    那孩子明显口舌不够伶俐，但到底听了伶牙俐齿的话，也知道怎么应对何灵了，“周老师，是真的。我们真的是跟他开玩笑的，我们就跟他说些好玩的事。他就生气了，然后就跟我们拉扯到一起，然后就被思政老师看到了。”

    何灵一听这种避重就轻的话，都气笑了，“拉扯到一起？你如果当律师，一定是个巧舌如簧颠倒是非的大律师！”

    这孩子还继续辩解，“真的，周老师，我们是好朋友，怎么可以打架，还是打群架？思政老师的话都是夸大了的！他们就是想让周老师不高兴！”

    何灵听得头都大了，“你倒是挺善解人意的哈，你以为我在夸你啊。”

    转头指向最后一个孩子，虽然知道他肯定也是同一说法，但是也得追问，“老师看你平时最乖的，你老实说，怎么回事？”

    这孩子立刻像个皮猴子一样扭来扭去，“周老师，我最喜欢的周老师，你要相信我哦，我从来都不会骗你的。真的就是我们几个开玩笑，手上忘了轻重，所以看起来才像大家的样子。我们都是好孩子，怎么会打架嘛。你的学生是最乖的、最听话的，根本不会打架的了，周老师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何灵心中哀嚎一声，都是些什么孩子啊？才小学三年级，这一个个嘴利索得很啊！

    何灵按了按脑袋，皮猴子立马站上前想给何灵按摩，何灵又好气又好笑。

    李忆航不愿意开口，其他几个倒是统一了口径。

    想了想，还是通知四个人，“明天把家长叫到学校来，我一个一个说。”

    伶牙俐齿等三人哭喊成一片，“周老师，不要啊。我们真的很乖的，我们真的没有闯祸，我们也没有打架。思政老师误会我们了，你不能误会自己的亲学生啊。”

    李忆航咬着嘴唇不说话，只当自己没听到。

    何灵不再听他们狡辩，挥挥手，让他们回教室去了。

    第二天，伶牙俐齿等三人的父或母都来了，听完何灵对四人打架事件的描述，三位父母都表示回去一定加强对孩子的教育，杜绝类似事件再一次发生。

    李忆航的家长没有来，何灵并不觉得奇怪。

    从这孩子第一天迟到开始，就知道他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了。

    都说父母是孩子的镜子，有什么样的父母，就有什么样的孩子。

    几乎没有意外。

    就算李忆航没通知他父母来，何灵也有办法联系上他的父母。

    翻出家长联系册，何灵很容易就找到了他父亲的电话，“喂，李忆航的爸爸吗？我是他的班主任周宇老师……”

    才说得两句，对面嘟嘟囔囔地冒出一句，“他又怎么了？皮痒了？尽给我惹麻烦！他还真是我的仇家！”

    这话听得何灵眉头皱起，还真是没错的，开口就印证了何灵的猜测。这位父亲也确实够可以了，一句话就暴露了自己对孩子的态度，也暴露了自己的教育理念……不对，这位父亲听起来根本就没有教育理念可言。反而认为孩子是累赘，是负累，会嫌麻烦。

    何灵叹了口气，心里已经有些原谅李忆航了，毕竟他还小，父母的影响实在太大了，该为他负责的父母显然没有负起责任。

    何灵打断李父的话，“李忆航爸爸，你听我说，你们家李忆航开学这两周的情况不是很好，迟到打架都有他的份。我希望你到学校来一趟，咱们交流一下李忆航的教育情况。”

    对方听到这里，不情不愿地说了一句，“哦，好。”

    电话挂了。

    何灵又气上了，这位父亲真是太没有礼貌了，孩子的老师愿意跟他交流孩子的在校情况，他居然这种漠不关心无关紧要的态度。

    算了算了，反正自己尽到教师责任就好。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一位蓬头垢面醉眼迷蒙的男子敲了敲何灵办公室的门。

    何灵看一眼这位父亲，心中又是一声叹息。

    李忆航的校服脏兮兮像没洗过一样，裤子明显是别人的。

    这位父亲也一样。

    衣服裤子都是脏兮兮的，裤腿上还有卷起的泥巴，头发也是鸡窝一样乱蓬蓬，满脸胡须。

    眼神迷离，也不知是没睡醒呢，还是喝醉了。

    何灵自己都觉得没必要再跟他谈什么了，父亲、儿子一个样，真是亲生的。

    何灵泄气了，软绵绵地指着李忆航，“李忆航的家长，李忆航上周迟到两次，这周迟到一次，现在又跟同学打架。学校是有教学纪律的，老师的任务有很多，我们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每次都提醒学生遵守学校纪律，按时到校，团结同学。”

    “既然你来了，有什么想问班主任的没有？”

    心中不报任何希望他能给出什么好的回答。

    但是何灵也没有预料到，这位父亲的反应竟是如此简单粗暴。

    一把扯过同样衣衫不整的李忆航，左手拎起耳朵，右手“啪啪啪”脸上、身上地打了起来。

    动作娴熟得何灵坐得那么近都没有能拉住。

    何灵脑中冒出武侠术语，“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一看就是练家子！”

    呸！不就是打孩子打成习惯了吗？

    何灵赶紧起身隔开两人，家长的手还是像粘在李忆航身上一样，转着圈的打。

    何灵生气了，“这位家长，请你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教育孩子不能简单粗暴的打骂了事，如果打骂那么有效，学校早就变成惩戒场了。教育孩子是需要耐心、爱心和恒心的，我们得先听听孩子有什么说的，你才能有针对性的让孩子改变身上的缺点和错误。”

    说起来，这李忆航还真是条汉子，或者他已经被打习惯了。

    就他父亲这样大力的耳光，他居然一声没吭，连眼泪都没滴一滴。

    何灵忧伤了，看来这对父子以后有够自己郁闷的了。

    到底还是不忍心那么小的孩子被打成这样，何灵硬拽着家长的胳膊，把父子俩隔开了。

    这种局面，何灵也真不好再说些什么刺激他动手的话了，只好草草了事，“这位家长，孩子呢是有一点调皮，但是并不是非要用这么粗暴的方式。我一向不赞成对孩子使用暴力的，对他多点爱，有点耐心。孩子就是一棵小树苗，花点时间慢慢去了解他，走近他，关心他，你才会知道孩子的问题是由什么引起的。”

    “其实李忆航也是个说话算话的孩子，他答应我不再迟到，到今天为止，他就没有再迟到了。了解一下孩子的内心，他需要的是关爱和呵护，对他温柔一点，让他有安全感，有满满的安全感，他什么都肯跟你说的，也没有什么问题是解决不了的。”

    转头对着李忆航，“李忆航，你爸爸脾气不好，但他总是心里爱着你的，他只是不会表达自己的爱。好好听老师的话，有什么事都可以跟老师说的，在学校里，老师就像mama一样呵护你、关心你的。跟mama有什么不能说的？”

    才说完这话，李忆航的眼里忽然冒出了泪花儿，“周老师……我……”

    何灵看着眼泪汪汪的李忆航，半蹲下身子，“李忆航，没关系的，以后有什么事，直接找我好吗？哪天你想说出你打架的原因了，你再告诉我。至于还有其他想告诉我的，你都可以说的。只要你想说，周老师随时都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