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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他在生气,并且暴躁地重新捉住了她的手。

    “开什么玩笑?想去送死吗?”我不允许!这个胖小妞,应该忘记今天的事情,然后永远保持她的笑容。

    ☆、第3章 和尚

    没有被抛弃,他要带她走,他不觉得她是累赘。这是离烟小半辈子来最感动的事情了。她死死抓住男人的手,即使害怕也还是跟上,身后炸出一声巨响,巨大的气流奔涌而来,他将她压在身下趴倒,无数的碎片四处乱飞,有些□□了他的后背,他疼的唔了声,在她耳边闷哼。

    到处都是火硝的味道,这本该是狂欢的地方突然就变成了人间炼狱,有幸存的同学哭着在打电话报警*。离开这里!男人果断决定,对一个学生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离烟无神地跟着他离开,好一会儿才看清他后背如刺猬一般满是碎片。她看着都觉得疼,跑过去扶住他的手,他停下来看了看她,看见她咬着唇不敢哭,那么漂亮的头纱已经不见了,裙子也破破烂烂,几分钟前,她还是个漂亮的满月小妹儿。

    哭什么?干嘛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男人心头一软,揉了揉她的头。

    在他们离开的路上正巧遇见一辆警*察,黑人警*察停下车询问离烟是不是从爆炸处过来,离烟显得有些慌乱,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那么多好朋友就这样没了,她走的时候没敢回头看一眼,怕自己会疯掉。

    男人捏紧了她的手,用中文告诉她该怎么说。黑人很不爽被黄种人这样排斥,作势要下车来检查身份。离烟忙挡住车门,一口纯正美腔流利地复述男人刚才的话。

    ——“我是你的男朋友,我们听见车场有爆炸声很害怕,决定马上回家。”

    这解释很靠谱,但坏就坏在西方人认为东方人都很神秘,只会跟自己国家的女孩在一起。而现在,离烟的打扮是印度人。

    离烟快急死了,自己怎么就贪玩穿上了这么一身衣服呢!

    她徒劳地解释着:“他是我男朋友,真的,他真的是我男……唔!”

    这个戴着黑帽的男人行动更快更具体,他扶住了离烟的小脑袋,倏地吻了上去。这不是一般礼节性的亲吻,这是离烟的firstkiss,煽情湿热的hkiss!

    在吻下去的那一瞬,其实这个男人也有一些意外,为什么呢?因为怀中的小妹儿嘴巴太甜!太软!他只允许自己分神半秒,然后就全神贯注地投入到了这个吻中,哎,小妹儿太乖太听话,真的好想欺负她!

    他只是用舌尖抵着她的牙齿,她就张开了嘴,他只是缠住她的舌头含吮,她就浑身细细地发颤。男人不禁感叹对手太弱,在她好像要窒息时,他松开了她的唇。她的唇此刻妖艳异常,水润欲滴。

    离烟的脑袋全面罢工,男人却还亲昵地拦着她,这样极具说服性的一个吻让黑人讪讪开车离开,一阵风刮来,都是烧焦的臭味,男人松开怀中rou呼呼的小妹儿,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就这样松开她,跨步向前走,没有道别,潇潇洒洒,离烟看着他渐渐远去,在心里问自己,明天醒来后,会不会发现其实这一切只是一个梦?

    男人走远后回头看见离烟还立在原地,赶苍蝇似的挥挥手:“你赶快回家!傻乎乎啊!”

    可离烟却抬脚跟上了他,满脑子都是自己刚才经历过的那些湿滑粘腻。不会是梦,这一切都是真的,必须!那是我的初吻!

    男人没有去管身后亦步亦趋的小尾巴,他的眼前渐渐模糊,脚步也很沉,身上几处伤口的疼痛一下袭来,他疼的喘不过气,只能扶墙蹲下。

    离烟一串小跑将他扶住:“我带你回家。”

    昏沉中,“回家”二字将他打动。

    ***

    幸好离烟的家就在学校附近,男人强撑着随她回去,被扶着趴在一张柔软的床上,可腹部的伤口受到挤压一下冒出血来,前面后背都有伤,男人翻了身只能侧躺着。

    他强撑着意识,告诉离烟该怎么将他背后的碎片清干净,该怎么消毒上药,该怎么包扎伤口,他说得很快很轻,就怕自己一昏迷这个小胖妞会束手无策。离烟家里备着个很大的药箱,万幸男人说的东西里面都有,她将他的衣服拉高,拆开他腹部已经被血染红的纱布,看见了一个狰狞的伤口。

    “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离烟嘟囔,皱着眉头心疼着。

    她轻手轻脚地用碘伏擦拭,翻出新的纱布为他包扎,然后挪到他背后,碎片陷进rou里,就算他已经昏迷不醒,但当离烟每拔*出来一片,他都还是会疼的闷哼一声。

    这辈子就没有人为离烟受过伤,更不要说是这么重的伤,如果没有他,离烟知道自己绝对活不了,这份恩情,她一定要好好回报。

    床头的小灯将两人的影子拉长,男人一直皱着眉,嘴里不知在说着什么,离烟趴过去听,听见两个名字:阿赞,宝宝。

    她不知道“阿赞宝宝”是什么,她伸手想摘掉他的帽子,好让他睡得更安稳些。可她也没想到帽子摘掉后自己会看见一颗光头。这颗头是新剃的,头上光溜得连一根头发都没有,隐隐泛着青。

    离烟实在是很吃惊,她见过的光头不多,这是她见过最帅的一颗光头!只是这颗光头有瑕疵,他的后脑勺上有一条十公分的疤。

    她自言自语:“这果然是个看脸的世界。”这个看脸的世界啊,有人就算剃个光头也帅成这样,是不是太不科学了?

    男人昏睡了很久,他伤成那样不可避免的出现了高烧,离烟把从国内带来的退烧药泡在水里喂他喝下,每隔一小时就要碰碰他的脸试试温度,当温度恢复正常时,男人也醒了。他的嘴里满是苦涩的药味,身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他睁开眼,看见了生下点着小花的床单,一直悬着的心落到实处,这里很安全,这些小花让他很安心。

    他不想动,保持侧躺打量这个房间,房间有些乱,有很多书,凉风吹起深色的窗帘,窗台上养着一盆仙人掌。他的目光从那颗快要干瘪的仙人掌上移开,就发现了在门边冒头的一张满月脸。

    离烟笑着:“总算醒了!”

    她换下那套丽莎,眉心没有红痣,穿着宽大的家居服,手里似模似样地拿着一把长勺,笑起来圆胖可爱,没心没肺。

    男人真觉得这小妹儿没心没肺到了极点,怎么就敢带一个满身是血来历不明的男人回家?明媚的阳光从离烟的背后争先恐后地涌进房间里,男人的心忽然一软:“谢谢。”

    离烟笑着摆手:“饿了吗?我煮了粥,起来吃一点吧!”

    说完后又笑了笑:“那个,先生请问你是佛教徒吗?”

    男人被问的莫名其妙,淡淡摇了摇头。

    佛教徒?不能吃rou不能跟小妹儿一起玩的和尚?算了吧,世界末日他也不要剃头!

    ***

    男人坐起来脱掉了身上脏兮兮的衣服,略显单薄的身板上贴满了纱布,他低头看了看,无奈的笑了,这手艺,真是不敢赞同。

    他起来梳洗,当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时整个人都不好了。离烟把新的牙刷毛巾送进来,就看见男人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他摸了摸那光溜溜的脑门,再摸了摸圆滚滚的后脑勺,然后听他爆出一个字:“干!”

    记忆中,有个女人说:“给我把他的头发剃干净!太打眼了这么送出去!”

    干!将来要是被他知道是谁剃了他的毛,他一定要揍到爹妈都不认识!

    离烟指了指他的后脑勺说:“你这里有疤,怎么弄的?当时一定很疼吧?”她小时候贪玩,从树上掉下来摔破了腿也是很疼的,腿上留了疤不好看,所以后来爸妈都不让她爬树了。

    男人的手指抚过那条疤痕,已经过去十多年了,这是当年还在码头上当工人时,为了给阿赞报仇,被老工人用啤酒瓶开的瓢。

    “这里是哪里?”

    “美国啊。”离烟怪怪的看着男人。

    “我睡了多久?”

    “三天。”离烟边说边打开电脑上的一个窗口。

    这是三千港出事后的第三天,在离烟每天都要关注的国内新闻中,毛毛看到了关于三千港走*私案的报道,警*方在海里捞起了一具浮尸,尸体被三千巷盛家认领,镜头中有一秒葬礼的画面,有个美丽的女孩穿黑戴白,跪在墓地上哭肿了眼睛。

    “我去给你盛饭!”对于离烟来说,这只是一则非常普通的新闻。

    男人梳洗后坐在桌旁,安静的吃着一碗有着明显焦糊味道的浓稠食物,一勺一勺,平静得让离烟都忍不住要自首:“恩,有点糊,这是我第一次做饭,没什么经验,你不爱吃可以不吃的,我们叫外卖怎么样?”

    可男人说:“不用。”

    ☆、第4章 米饭

    离烟觉得这个男人有了一些变化,他默默吃完一碗煮糊了的粥,对她说:”冒毛,我的名字。”

    “哈?”离烟想了想,并不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写。她缠上去问,他就拉过她的手。

    她的手很小,米分□□白rou嘟嘟的,老人都说这是一双有福气的手,可她自己却更喜欢瘦姑娘的手。离烟下意识地攥成拳头,男人将她的手展开,在上面写道:冒,毛。

    他从小不读书,十几岁就跟着兄弟出门闯荡,在码头做过工人,给别人做过小弟,十年,他的兄弟终成人上人,而他,还是跟着他的好兄弟,他们说好的,要永远在一起。

    在他的家乡,人们都要尊称他一声“毛爷爷”,毛爷爷在三千港是横着走的。

    “毛哥!”

    他看过去,身旁的小胖妞仰着头欢喜:“我终于知道你的名字了,你比我大一些吧?叫你哥哥可以吗?”

    她没有哥哥,但小时候跟着爷爷长大,爷爷身边穿松枝绿的那些人总爱给她买糖果,哄她喊一声“哥哥”。她爱吃甜,爷爷不给糖,她就甜甜的一个个喊过去,小口袋里不一会儿就兜满一袋。那时她喜欢给她糖吃的大哥哥们,现在,她喜欢这个在异国他乡认识的光头毛哥。

    毛毛愣了愣,哥哥?好吧,就哥哥吧。

    他点点头,表示同意。

    离烟家没有客房,之前毛毛在昏迷中霸占了人家小姑娘的卧室,现在人醒了,不管离烟怎么劝他,他还是抱着被子睡在了客厅。

    客厅的沙发偏小,他的长腿还有好长一节搭在外头,他睡得不好,闭上眼就能想起新闻里的那双眼睛。

    黑暗中有哭声从卧室里传来,毛毛推门进去,床上的女孩蜷缩在一起,嘤嘤啼哭。他拉亮了床头的小灯,发现女孩在做噩梦。

    “醒醒。”他摇了摇离烟。

    离烟紧皱的眉心慢慢放松,缓缓睁开眼,她发现床头有人守着她,哇的一声扑进了毛毛怀里。

    毛毛只感觉被一张rou棉被裹住,笑她:“猫胆子。”

    离烟小声告诉他:“我做梦了,梦见死掉的那些同学。”

    毛毛一贯风里来雨里去,见过的这些事数都数不清,自然不知道那天的爆炸会让这个姑娘整夜整夜的做噩梦。

    “这个世界上每天都在死人。”他其实是想安慰她的,可却感觉怀中的姑娘抖了抖。

    他又换了一个:“人都是要死的。”

    离烟幽幽从他怀里爬起来:“能不能说点别的?”

    毛毛捏住她脸上的rou:“前几天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离烟想了想,指着床边的地板说:“你发烧了,我就睡在这里照顾你,你在我旁边啊,我那时不怎么害怕的。”

    “所以今天晚上你自己睡,就害怕了?”

    离烟点点头。

    “睡吧。”毛毛将她摁进被窝里放好,抬手要关灯。

    “别关!”离烟拉住他。

    毛毛还是关灯走了出去。离烟睁着眼决定今晚不睡,不一会儿就发现毛毛抱着被子进来,铺在了刚刚她指过的地方。

    “快睡。”他说着,拉开被子躺下来。

    离烟这才知道他是在陪她,她顿时好感动,侧过身紧紧挨着床边,想离得更近一些。

    她一时睡不着,就跟他聊天,问:“你是哪里人?”

    毛毛侧躺着,知道黑暗中那双圆圆的眼睛正有神地看着他。他说:“很远的地方,靠海。”

    “等伤好了你要回去吗?”

    “不。”回去?不,现在不。

    “你要留在这里吗?”

    “不。”他终有一天是要回家的。

    离烟听不懂他的意思,嘟着嘴:“你有在认真回答我的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