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
叶朝晖开一辆七座的商务车,大概是他律所的车子,剩下的箱子刚好塞满。 念眉已经有些脱力,眼睛都已没有了神采。他带了一个助手,叫助手去开那辆卡宴,自己将念眉拉到身边坐好,“你别急,我们先找个地方,把这些东西安置好。” 他们很快停在一座写字楼跟前,念眉茫然地看着眼前的高楼,“我们到这里来干什么?” “我在苏城新设的办公室就在这里,有律师还没就位,一些办公室还是空着的,放你们的行李没有问题。” 念眉却掉头就要走,“我不要来这里,你送我回去!” 他拉住她,“你现在能回哪里去?枫塘剧院已经封了,二北留下的公寓还有很远一段路程,你们的行头都淋了雨,你是希望它们全都报废吗?” 他知道穆晋北回了北京,也打听清楚她的剧团今天要搬去新的地址,本意是想去帮她一把的,没想到遇上那样的情况。她有哪些去处他一清二楚,其实也没有多想,刚巧他的办公室离兰生剧团不远,才将他们带到这里来。 可是念眉已经不再信他,最伤心无助的时候恰恰总是想起他当时伤她至深的场景,表现出对他的抗拒和不信任像尖刀似的插在他胸口。 他也全身湿透一身狼狈地站在她跟前,他也知道他是自找的,可是已经没有路可以回头。 第54章 我们去找他 边庭草色几回新。万里湖天月满苹。独旅暗*。颠沛尙怀忠荩。——《香囊记-辞婚》 他还是说服了念眉到他办公室暂时落脚。 周末办公室里没什么人,空荡荡的,那些湿透的箱子被无声无息地搬进来放在地板上,地毯都很快晕开深色的水渍。 念眉随手打开一个箱子,湿透的戏服拎在手里,像色彩饱和度极高却被撕坏的纸,而旁边的头饰和发辫被水浸过之后几乎已经不能用了。 夏安在她身旁蹲下,“念眉,先跟我回去换身衣服吧,你这样会生病的。” 叶朝晖取过一件他放在办公室的西服搭在她肩上,“他说的对,你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其他的事晚点再说。” “我哪里都不去,就在这里守着。” 她头也不抬,眼睛不曾离开手里捧着的东西,仿佛话也只是对它们说的。 叶朝晖涩然地笑了笑,“你怕什么呢?我不会对你的这些宝贝怎么样的。” 念眉不说话。她固执起来,两个大男人都拿她没辙。 夏安说:“那我回去拿衣服来给你换。” 叶朝晖看向窗外见小的雨势,“也好,我们楼下有健身房,可以淋浴换衣服。” 夏安对他仍是横眉冷对,“你要是敢趁机欺负她,回头我要你好看!” 刚才那一拳,揍得其实不够狠。 只剩下叶朝晖和念眉两个人,她不跟他说话,只一箱一箱地把那些行头和道具都打开,一样一样翻检着,湿得很厉害的就拿出来,摊开在桌面和椅背上。 现代化风格的办公区域里堆满这样古老风格的东西,黑白间充斥着浓烈的色彩,不仅仅是不搭调,甚至有丝诡异。 可他什么都没说,任由她去,也不帮手,因为她一定不肯让他触碰这些东西。 那是她的世界,是他曾经不惜一切想要摧毁,今后可能再也无法走近的空间维度。 她毫不客气,既然答应上来,她就没有打算与他客气。这样很好,他想,至少她还能够这样与他共处。 夏安带了衣服来给她,看着屋里的一切,觉得只有满目疮痍这个词能够形容。 他跟她一样痛心,轻声问:“我去找小魏他们来帮忙?东西先搬回去,海叔也说了,就算要施工维修也不是立马就开始。咱们人不在那儿,东西放一放总是可以的。” 念眉却摇头,“你看这些行头,还经得起那样折腾吗?” “……” “小魏他们这几天都放假回家去了,把他们叫来,连宿舍也安排不了了,算怎么回事呢?今天的事,先不要跟剧团其他人提,有人问起来,就说是兰生剧院那边临时安排不过来,咱们不能马上搬进去。让他们继续在家里等一段日子吧,等咱们……等咱们把所有事都安排妥当了,再通知大家。” 她说着又哽咽起来,这样子,其实与解散剧团都没有什么分别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行头道具,没有安身立命之所,没有舞台,他们还怎么唱戏呢? 她叫夏安回去,他爸爸还在医院里需要人照顾,她自个儿留下来。夏安不放心,可偏又接到mama打来的电话催他到医院去。为难之际,想起还有陈枫和舒乐夫妇,这俩人他也是见过的,虽然不熟,但最后一场演出他们给予的关照他也一直记在心里,是可以信得过的人。 他离开之后,只剩念眉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忙碌。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青灰的天际布满惨淡的云团,雨仍不大不小地下个不停。 叶朝晖买了吃的东西和热的饮料上来,看着那一片亮灯的所在,觉得办公室的灯光大概没有哪一刻会像现在这样是温暖而充满感情的。 那个窈窕轻巧的身影仿佛不知疲倦,那两间打通的办公室里每一个角落都摆满了属于她世界里的东西。翻找、晾晒、收起,然后重复,一而再,再而三。 她那么虔诚,让他想起小时候喜欢看的西游记中的唐三藏,取经路上的最后一劫便是落水晒经,看到经书遇水受损远比他本人遇溺难受许多。 所以玄奘法师修成正果,流芳百世。 他朝她走过去,把简单的晚饭放在她面前,“先吃点东西吧。” “我不饿。” “不饿也要吃,你病倒了,我就把这些东西全都扔出去。” 她瞪了他一眼,终究还是乖乖把饭吃了。 他低头看她吃饭的模样,脸色苍白却神情专注,眼睫又密又长,身上已经换上一身干爽的衣服,长发却还没干透似的,额前垂下一缕,他忍不住抬手为她别到耳后去。 她终于抬起头来,眼睛黑亮澄明,有一丝小小的不自在。 他感觉得出,她有些不一样了,可是这种不一样却不是因为他,而是另外一个男人。 “晚上你回去休息,我保证你明天过来看的时候,你这些宝贝都还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