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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悦苦笑着摇摇头,道:“这种事,我怎么敢跟别人说?” 梁霄一想也是,在这宫里生存,任何一点疏漏落在有心人眼里都有可能成为致命的把柄,高悦确实不能将这事宣扬出去。而高悦此时说与他听,显然在高悦心里是极信任他的。这份信任令梁霄很是欣慰,但他听高悦这样说,也更替他难过了。 因此,梁霄几乎事无巨细将第一次在尚书房见到高悦的情景娓娓道出。 …… 高悦八岁入宫做伴读,到尚书房的第一天,他穿了件月白色的小锦袍,头上淡蓝色的缎带梳着整齐的双髻,一双眼又黑又亮又圆又大,乖乖巧巧地跟在大学士身后进了门。 他一进门,尚书房里的那些小子们齐齐发出一声惊叹,据梁霄说‘当时大家真都当他是个女娃娃’。后来,大学士把高悦安排在了后排的空案落座。第一堂课后,所有小子们全部围了过去,争抢高悦旁边的空位。李景最霸道,踢翻了梁霄,推倒了柳清歌,最后却被周斐琦一句‘我是皇子’逼退。 周斐琦霸占了高悦旁边的位置,李景只好选了高悦正前方的位置,梁霄坐在了高悦身后,柳清歌不甘不愿地回了自己原来的位置。 抢座位只是一个开始,每日放课后众人抢着邀请高悦去家里做客那才精彩。高悦那时年纪小,被那几个家伙拉来拉去,难免抻到胳膊扯到腿,一开始他还忍着,后来见他们没完没了,高悦只要被拉得疼一点点就开始哭,他一哭那几个家伙就不敢再招他了。大概是因为高悦哭的次数多了,被众人毫不客气地起了个外号,叫‘高哭包’。 后来,那几个男孩子甚至为了看高悦哭,开始变着花样儿地欺负他。有时是故意藏在高悦身后出声吓他,有时是突然伸脚绊他,有时是骗他去御花园里的假山上找根本不存在的东西,有时是拿虫子放到他的衣袖上,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其中,自然又是以李景造孽最多。他好多次为了让高悦到他家里做客,故意把高悦的书本抢走,一路挂在鱼钩上,钓着高悦跟在他身后跑。高悦有时候特别生气,会爬上李景的马车,跟他打架。每每这个时候,李景又会突然假哭,骗取高悦的同情心。在外面尚且如此,回到李府,李景这个小无赖的作孽程度简直连他亲meimei李荣儿都看不下去。李荣儿数次出手帮助高悦抢回书本,在高悦心里,她自然是李家唯一的大好人,因此高悦小时候总是追在李荣儿身后喊‘jiejie’,两人的关系,一度十分融洽。 再后来,高悦对这种恶作剧渐渐麻木了,也越来越少哭了。不过,李景和周斐琦两个却仍然时不时地会作弄一下他。李景偶尔会把高悦的书本藏起来,看高悦满尚书房里找书看得出神。周斐琦则是动不动就会拉高悦一下,看他要跌倒再出手相助,还非得顺势数落高悦几句‘你怎么不好好走路啊’…… 柳清歌更多的时候会找高悦谈论诗词歌赋,梁霄则从始至终将高悦当作友人。 这些儿时的旧事,哪里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得?但高悦要听,梁霄便讲给他听。 …… 高悦认真地听着梁霄徐徐陈述,在他安静的面容下,他的内心却在一点点梳理着自己这个新身份的人际脉络。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在原文中原主只是个工具人配角,很多时候关于他的描写都是在需要的时候一笔带过。如今,他穿成了这个人,处在一个真实的世界,自然事无巨细很有必要全面了解一下。 两人在城楼上站了半个时辰,梁霄看了眼高悬中天的日头,便开始劝高悦回去。高悦点了点头,下城楼时突然问梁霄:“瑞景兄,你可有什么强身健体的法子?” “你要用?”梁霄问。 “嗯。”高悦侧头看向他,道:“我总不能一直这么……下去。”不能一直这么瘦弱娇美,我想要肌rou啊! 梁霄沉吟道:“其实,以哥儿的体质来看,你这样也还好。不过,我可以回去找套口诀,你按口诀行气,或许多少也能起到健体之效。” “那就先行谢过了。”高悦笑了笑。心想,原来在这大周朝哥儿还不能太强壮,这个审美跟他这种专爱肌rou男的基佬还是有差别的啊。 一行人下了城楼,继续溜溜达达往极阳殿走。而这时的极阳殿里,周斐琦已经回来了,那个大清早就来闯殿门的太监小本子这会儿正跪在他脚边,期期艾艾地求帝王去瞧一眼他们林青叔。 周斐琦的想法倒是和高悦不谋而合,他也看出了青叔殿这几日行迹之诡异,当即便准了这小太监的请求,带着人浩浩荡荡去了林敬之的青叔殿。 青叔殿位于极阳殿正东,乃男侍四君之所。周斐琦虽升了林敬之的位份,真正来这里的次数根本就是屈指可数。尤其这两年,他更是一步都没踏进来过。才迈进门,周斐琦就闻到了院子里一股浓重的中药味儿,他不悦地眯了下眼,胡公公立刻上前高声唱道:“皇上驾到!” 整个青叔殿的人因这一声,慌忙下跪行礼。而这时紧闭的殿门突然打开,从里面跑出来一个身穿淡粉色纱袍的俊美少年。他显得极其激动,边往外跑,那眼泪边稀里哗啦地往下掉。他一口气冲到周斐琦面前,才停下脚步,当然也只停了一下脚步而已,之后就一头扎进周斐琦怀里,一把抱住了周斐琦的腰,哭道:“陛下您终于来了!敬之还以为再也见不到陛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