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节
今儿个端仪公主特地带了两个女儿进宫看望静太妃,也是收到了府里传来的消息这才赶了回来,便道:“也就我带着孩子回来了,你四哥如今正在营中,公公不放心他也陪着一块去了,只怕要晚些时候才能回转了。” “不碍事的,反正这孩子生出来还要好一些时辰呢。” 萧怀素笑着摆了摆手,又见端仪公主让奶娘将两个孩子抱到了近前,这便忍不住伸手逗弄起来,“我还让小菊给做了点心和汤面,四嫂待会也将就吃些。” “这敢情好,来回一趟正觉着肚子饿了呢,再说六弟妹这里的吃食向来美味,我自然不会推拒。” 端仪公主笑着应了下来,又见宁湛一直坐在这里也没避讳着,不由诧异地问道:“六弟是一直呆在这里?” “是。” 宁湛点了点头,又转向萧怀素一脸温情地说道:“我决定要陪着怀素生产,直到看到他们母子平安。” “你这可是……” 端仪公主摇了摇头,又见宁湛一脸坚决的模样,两夫妻手紧紧相扣,萧怀素面上也写满了不舍与依恋,这才没再说其他,别人夫妻情意深重又愿意这样做,她何苦自讨没趣,再说种种忌讳宁湛又不是不知道,哪里还轮得到她来说道? 又过了一会,代儿与小菊一同送来了热腾腾的汤面与新鲜出炉的点心,端仪公主自然就不再说其他,让奶娘将两个孩子抱到一旁用了一些点心,两个孩子见着也馋,便让她喂了些汤面,至于点心没牙的孩子是不能吃的。 宁湛亲自侍候着萧怀素,一口一夹的面条喂进嘴里,末了还用白瓷勺舀了汤水喂她,侍候得很是精心,就连一旁的丫环见了都忍不住抿嘴笑。 萧怀素足足吃下了一大碗汤面,又吃了四五个点心,这才觉得肚子胀胀的,回过神来又开始发作了。 宁湛放下碗筷,召来了稳婆相询,稳婆也摸了摸萧怀素的肚子,又在她两腿之间查看了一阵,这才道:“少奶奶要开始生产了,请六爷退后一些!” 宁湛点了点头,却只是绕到了床头来,见萧怀素一时之间痛出了冷汗,不由紧紧握住了她的手,鼓励道:“很快就好的,你坚持一下就过去了。” “嗯!” 萧怀素咬了咬牙,此刻也不知道是因为肚子吃饱了胀着的原因还是其他,总之阵痛一波一波来袭,她起初还能忍着,渐渐地变放声尖叫起来。 那头端仪公主早让奶娘抱着孩子先回了“明园”,有心想过去陪着萧怀素,却见宁湛一直在旁,想了想还是出了门去,与萧怀秀他们一同在外面候着。 萧怀素一辈子都没受过这种苦,这绝对是一个冗长而又痛苦的过程,痛到最后她甚至都觉得这个身体不是她的了,就像有一台高压的重机在随意地辗压着她的四肢百骸,辗平了又重新卷起再辗过一般,这种痛苦根本无法用言语来描述,身上的衣服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被汗水给浸透了,头发恍如洗过的一般,被汗水染得湿漉漉的。 不知道持续了有多长的时间,萧怀素只感觉到身下有个小东西在极力地想要钻出她的体外,她再重重地一用力,之后那个小东西哗啦一声挤了出来,她顿时觉得一阵轻松,连肚子都似乎小了不少,她有些虚弱的回过神来,便听得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在耳边响起,接着是宁湛抱着个襁褓凑到了她面前,满脸激动地说道:“怀素,咱们有儿子了!” “儿子……我看看……” 萧怀素有气无力地抬了抬手,抬到一半却又垂了下来,便努力地转着目光想要看清楚宁湛怀中抱着的孩子,小小的,皮肤很红嫩,五官似乎皱巴巴地拢在了一起,当真是分不出美丑呢。 “我的儿子……” 萧怀素牵了牵唇角,视线却渐渐变得模糊了起来,最终体力不支沉沉地晕了过去。 ☆、第【245】章 决定 端仪公主与萧怀素他们一直守在门外等着,中途的时候宁远与宁渊父子也接到消息赶了回来,四处却见不到宁湛的人,宁远不由皱起了眉头,口气不善地说道:“怎么老六媳妇生孩子了,他人却还是没回来?” 宁渊也是一脸诧异,谁不知道宁湛对萧怀素爱若珍宝,只要听说生产的消息只怕是比谁都赶得急赶得快的,没道理眼下人竟然不在。 “公公有所不知。” 端仪公主已是笑着站到了宁渊的身后,“六弟早便在六弟妹身旁了,如今正在产房里。” 话音一落,宁远父子都变了脸色,宁远面色沉沉地摇头,“这……成何体统?!”又指了端仪公主道:“你去把他叫出来,一个大男人怎么就能待在里面,简直不像话!” “公公,六弟也是心疼弟妹罢了。” 端仪公主站着没动,若是能劝动她早劝了,可宁湛摆明了不想离开萧怀素,萧怀素也是舍不得他走,两夫妻这般恩爱她何苦要去唱这个黑脸? 萧怀秀在一旁看着,却是慑于宁远之威不敢说什么,眼见着这位武安侯想要自己进产房了,她这才拉了白太医几步拦在了他跟前,“侯爷,眼下正是我jiejie最紧要的时刻,姐夫也是关心她怜惜她罢了,横竖人已经在里面了,您就等她生下孩子再说吧?!”目光中有着丝丝企求,又指了白太医道:“白大哥也经常在产房里帮助孕妇生产呢,可也没见有什么晦气缠着他,可见这些都是无稽之谈,作不得准!” 眼见宁远的脸色亦加深沉起来,白太医赶忙清咳一声,也帮着未婚妻说话,“侯爷,其实怀秀说得也不无道理,这种事情信则有,不信则无,相信六哥与郡主情比金坚,自然不会受这些怪力影响,您也别当真!” “你是个太医,又不是神棍,这些话也是能随便说得?!” 宁远冷冷地扫了白太医一眼,气场确实太过强大,白太医忍不住往后缩了缩,他已经阻拦至此,若是宁远执意要去将宁湛给拉出来,想来谁也是阻止不了的。 萧怀秀不禁将求助的目光转向了宁渊,眼下是她jiejie正在生产呢,若是宁远进去打岔,那万一有个什么怎么办? “父亲,”宁渊略微斟酌了一番,这才唤住了宁远,“眼下弟妹已经生产了一阵,想来用不了多少时辰了,六弟在里面不呆也呆了,要不咱们再等等?” 宁远的眉毛都皱成了一条线,此刻听到宁渊所说也不过是脚步微微一顿,下一刻又抬脚往前而行。 萧怀秀见阻他不住不由狠狠地攥了攥白太医的袖管,就在这时,屋内骤然响起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很是嘹亮而稚嫩,却让宁远往里的脚步僵住了。 “生了,jiejie生了!” 萧怀秀却是一脸欣喜,已是越过了宁远大步向屋里跑去。 白太医在她身后跟着,却止步于屋外,伸长了脖子想往里看上一眼,却是什么也瞧不着,不过转头看着宁远已是往后退了,他到底是松了口气。 端仪公主也对宁渊点了点头,“想来弟妹已是生了,我且先进去看看。” “你去吧,我与父亲就在这里等着。” 宁渊点了点头,唇角却是勾起一抹笑来,想来这个时候宁远是再怎么也不好入内了,虽然他也觉得宁湛待在产房有些不妥,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不如为这个小生命的到来而欢喜雀跃得好。 萧怀秀与端仪公主进得屋里时,萧怀素已是累得晕了进去,见宁湛小心翼翼地给她搭上了丝被,又有丫环在一旁清理血迹和脏污,俩人都放轻了脚步。 “姐夫,我jiejie怎么样了,是个男孩还是女孩啊?” 萧怀秀压低了声音问道,脸蛋因为兴奋而红红的,又凑近了宁湛想要看清楚他怀中的小人儿。 “你jiejie没事,只是累了,等她睡会再说。” 宁湛笑着点了点头,又将怀中的小人儿给递了出去,“是个儿子,不过不太胖,也不白!” “真是恭喜四弟了!” 端仪公主也笑着凑上前来,只理开襁褓看了看,“眼下孩子还小,哪里看得出来,养几天啊这皮肤白了,人也精神了。”说罢又抬头看向宁湛,“公公与你四哥都回来了,眼下正在屋外呢,你去给他们报个喜吧!” 宁湛这才将孩子递给了端仪公主抱着,又听她叮嘱道:“六弟,公公知道你陪在弟妹身边生产,恐怕心里有些不乐意呢,你出去稍稍担待些,长辈说什么就由得他说去吧!” 宁湛微微一顿,旋即点了点头,“四嫂放心,如今孩子都生出来了,我心里高兴着呢,由着父亲说去,我自然是不介意的。” 端仪公主这才放下心来,见宁湛大步跨出了房门,这便抱了孩子到外间去与萧怀秀一同细细看来。 宁湛出了产房,已然见着宁远与宁渊在不远处的廊下候着,白太医却已是不见踪影,也不知道这小子跑哪里去了。 “六弟,恭喜了,是生了男孩还是女孩?” 宁渊滚动着轮椅往前行了两步,眸中含笑地看向宁湛。 “是个儿子!” 宁湛笑着说道,又对宁远拱手道:“让父亲担心了!” 宁远面色不善地一甩袖袍,瞪了宁湛一眼,道:“你这小子让我怎么说你才好?明明男子不能进产房,你却偏偏要……”说罢轻哼了一声,“生了儿子也好!”眼下孩子都生出来了,再纠结这些也没有意义。 “儿子只是放心不下他们母子,再说亲身感受了女人生孩子,才知道她们多么不容易。” 宁湛抿了抿唇,却没觉得自己有丝毫的不对,“若是当年母亲生咱们时父亲也在身边陪同着,相信母亲的心也会安稳许多。” 宁湛这话一落,宁远却是脸色一变陷入了沉思,接着缓缓转身什么也没说地离开了。 “你这话怕是戳中了父亲的心窝。” 看着宁远离去的背影,宁渊缓缓摇了摇头,又一掌拍在宁渊的手臂上,“眼下你也是做父亲的人了,可要事事稳重,万事都以要妻儿家族为先!” “四哥的教诲我记住了。” 宁湛点了点头,又见宁渊将轮椅掉转了方向,“与我一同走走,我有话同你说。”说罢率先滚动着轮椅往花园那处而去。 六月的天气虽然有些炎热了,可眼下已是黄昏时分,烈日娇阳早已经退去,又有浓荫遮掩着,花园里还是比较清幽的。 宁湛跟在宁渊身后,又扶住了轮椅背,“四哥歇歇手,让弟弟来推你。” “好。” 宁渊笑着点了点头,并没有推拒,又将头仰靠在身后,看着落日余辉洒下最后一点金黄,眸中闪过一丝眷恋之情,他轻声一叹,问道:“阿湛,咱们离开家也有几年了吧?” “有几年了。” 宁湛点了点头,“咱们兄弟在京里成亲生子,一晃已是有些年头了。” “母亲就咱们两个儿子,当时我身为世子不好离京,又娶了端仪……而你,”宁渊说罢一顿,又抬头看宁湛,“你那时已经在为皇上效命了,是他的左右手,到哪里都缺不了你。” “是啊,”宁湛笑了笑,却觉得宁渊话中有话,“四哥说起这些是何意?” “原本我也没想过自己会做世子的。” 宁湛缓缓摇了摇头,又将轮椅转了个向面对着宁湛,“那时的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才好,又要留在京城里,连我自己都有些无所事事的感觉。” “四哥,你究竟想要说些什么?” 宁湛皱了皱眉,一理衣袍蹲在了宁渊跟前,兄弟俩这才四目相对,那样相似的脸庞上,一个写着担忧与关切,另一个却有着释然与解脱。 “阿湛,回西北去吧!” 宁渊伸出手来搭在了宁湛的肩膀上,见他听了这话脸色一变又按了按他的肩头,“这几年咱们兄弟俩鲜少在父母跟前敬孝,这虽则是因为各有各的事忙,但也确实是咱们忽略了他们,你没发现这次父亲再来京城,他发鬓间都有白发隐现了吗?” 宁湛缓缓摇了摇头,这他的确没有留意到,许是他没宁渊这般细心。 “父亲是个感情内敛的人,这一辈子也就只钟情过母亲一人,当初扶姜姨娘上位,那也不过是因为母亲不理睬他,这才自暴自弃罢了。” 宁渊牵唇一笑,见宁湛细心聆听着,又接着说道:“父亲迟早是要回西北的,可母亲身边咱们兄弟俩却一人都不在,我总觉着有些不好。” “那该回去的也应该是四哥你,而不是我。” 宁湛敛了面色,沉声道:“四哥,眼下你已经将世子之位传给了我,我在京城里皇上才能放心不是?至多以后少担些责任,过些清闲日子岂不更好?” “你是皇上的心腹,他还能疑你不成?” 宁渊摇头道:“再说了,皇上也知道咱们兄弟情深,若是留我在京城也是一样的,再说了端仪的母妃也在宫里,咱们住在京城里也能时不时地前去看望,这样的安排对大家都好。” “可是……” 宁湛微微有些犹豫,其实他也不是眷恋京城的权势,眼下放手或许还能让皇上对他的信任更胜一筹,而且萧怀素也曾说过等着这里的事情落幕想要与他一起去过些清静的日子,远离这些权势斗争,想着想着,他心里的想法便有些动摇了。 “更重要的是,我眼下自己知道想要做些什么了。” 宁渊牵了牵唇角,眸中闪动着晶亮的光芒,“以前总过得稀里糊涂,可自从这次辅助皇上登基,我才觉得以我的才干隐在幕后出谋划策绰绰有余,而且我现在这双腿也注定了我再不能做出什么大事,也就当个清闲谋士罢了。” “四哥,你……” 宁湛握紧了拳头,面色也绷紧了,“这样岂不是大材小用,委屈你了?” “我本就是驸马都慰,也不该握有什么实权,这样的结果对我来说是最好的,而且我也喜欢那种运筹帷幄的感觉。” 宁渊笑着看向宁湛,“怎么样,你就成全哥哥一回,也代我回去向父母敬孝吧!”